你还记得你的上一任伴侣么？

不知为何，当林川的目光跟随着洛煋的时刻，他总是会陷入一些哲学困境。他似乎想要深挖出自己的行为逻辑和这些动作里的深刻用意。他并不是想要证明自己亲密关系的选择，而是，想要直视28岁的他，现在情感需求的投射。

为何，与洛煋一见如故、再见倾心？

洛煋就在他眼前，他却感觉讲述着艺术史学的他，何其遥远，为何这般？

林川伸出手，搭在了洛煋的大臂上。洛煋一怔，他讲得开心，可对于林川听着却可能太过了。

“抱歉。”洛煋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不是，你···”林川在脑子里搜寻了一圈，选择用美来形容眼前这个可以触及的男人，“你很美······”

“所以要摸摸看是不是真的？”

林川被他逗乐，“嗯，我可不只想摸摸。”

“这么大人了，也不害臊。”洛煋白皙的脸庞浮现红晕，已经是嗔怪了。

“我们再走走？”林川试探地问。

洛煋点点头。

林川见洛煋抱着花，“有点沉吧，来给我，我拿着。”他从洛煋怀里抱过白色玫瑰，另一只手，自然地牵过洛煋的手。

洛煋是想甩开的，林川握得紧，“就一会儿，这台阶高。”林川就这样握着，洛煋那么大的手，却是纤细的，像女孩子手一般的柔软。

一旁的文创店铺很是安静。

“去看看？”

“嗯。”

看店的是假期工的大学生，帅气的男孩热情地介绍着产品。

“先生，可以给爱人写明信片。再选择一个寄出，会有别样的风景。”

林川想着，或许有些文艺的洛煋会喜欢这样的形式。把时间浓缩变成纸片，在某一刻再铺展开来，立体画似的，回溯时间。

“Why do the stars shine so bright in the sky,If most of the people are sleeping at night. Why do we only have one chance at life, I wish I could go back in time. ”

林川让洛煋去另一边逛，他选了一张，洋洋洒洒写下几句。

在未来的某一天，一位男士将会收到它。

想到这，林川开始期待，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写好交给店员，他急忙去寻洛煋，既然是约会，一秒都不想分开。

“还有想去的地儿吗？没有的话，这位美人可以和我一同走吗？”

林川脸上笑着，他伸出手，是绅士的礼节。

洛煋看着他，脸上也浮起笑意，他将左手置于林川伸出的掌心。

“随你安排。”

熙熙攘攘的人群，林川就这样牵着洛煋的手，大步走向前方。

不远处，戴着墨镜的男人正望向这里。

一边走，林川一边问着洛煋：“晚上用餐的地方我已经选好了，在十六楼。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

十六楼，有一位西班牙厨师，洛煋喜欢他做的菜。

洛煋的表情只是微笑，这家店，他自己经常去。作为对外营业的、需要预约的店铺来说·····洛煋不想多说，林川从哪里打探出的消息，能够确定的是，早在两人相见之前，林川应该都知道。就算他现在用素纱、用金缕把自己包裹起来，在林川的眼里他已经是□□的，更甚的，他可能是透明的。

既然都知道，也就不用压抑性癖了吧······

洛煋的心里泛起苦涩，他有一丝难过。

虚情假意里的真心，算什么呢？

真心里的虚与委蛇，算什么呢？

······

我特么，算什么呢？

湖边的杨柳滋生柔柔的新绿，玉兰也抽出花芽，倒映的洛煋眼里的一切都带上了灰色。像是起雾一般，灰蒙蒙的。新发的春天里，一颗潮湿的心。

他，很难过。

林川发现洛煋的嘴角向下，似是有什么心事，往下拖拽他本来很好的心情。

“煋煋，怎么了？走累了吗？”林川的语气是真诚地询问。

人真难懂啊。

风吹得大了，吹的洛煋眼里泛红。

“怎么了？”林川更急切。

“鞋子磨脚。”洛煋向后抬起脚跟，林川看着这双熊猫布洛克。他应该出自Silvano Lattanzi。

按道理是不会磨脚的。林川把白玫瑰放在路旁，在放下之前他还轻轻地掸了灰尘。

“只有左脚么？”林川双膝已然跪在了地上，他一只手撑住洛煋，一边问着，轻柔地解开洛煋的鞋带。

“咱们两个换鞋穿着走好不好？”

洛煋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不知道吧，咱们两个同一个鞋码。”林川换成单膝跪地，他一只手扶着洛煋受伤的脚，一只手脱下自己脚上的鞋子。

“别嫌弃，先穿着，比磨脚好些。”洛煋单膝跪地，顾不上自己率先为洛煋换上自己的鞋子。

确实，左脚的脚踝已经出血了，暗色的袜子湿了一小块，不仔细看是难以发现的。

“你在这等我，我把车开过来接你。”他就这样为洛煋系好鞋带，柔声说着安排。

“然后找个药店，我们买个创可贴，消下毒，贴一下。疼死了吧？你细皮嫩肉的。”

洛煋自认为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林川是第一个，他似乎是特殊的。这种特殊有刻意却一点点地露出真心。涓涓细流蔓延开来的是温泉水，洛煋本能地觉得危险，却又想沉溺其中。

林川起身，双手拿着白玫瑰，还来不及拍打裤子上的尘土。

“林川，你为什么做到这个地步？”林川本想让洛煋拿着花，他好把车开过来。他愣了神。

“嗯？你脚都磨破了啊？”

洛煋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他的眼光无法离开林川的脸。这个男人要是想要谋杀他，应该易如反掌。

你愿意么？洛煋。洛煋在心里问自己。

我···

愿意。

林川把白玫瑰塞进洛煋的怀里，“等我，小煋煋。”

他转头，跑进人海，渐渐消失在洛煋的眼里。

洛煋还记得，如果奶奶不在了，他就会离开。

是永远地离开人生剧本，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忘记过。

真的有那么一天，那林川就是最好的人选。

他或许真的能够成全自己，洛煋愣愣地站着。

他为自己疯狂的想法感到亢奋，他又为自己或许会利用林川而感到卑鄙无耻，无地自容。

人是复杂的，对吧，洛煋，你也一样。

湖畔流转的人，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使命。

洛煋累了，他想为自己活一次，虽然活既是死。

多可悲，多可笑，可真是洛煋的人生，这样的人生马上满30年。洛煋不敢想，风光旖旎又与他何干，他是无法发出光芒的星星，换一种存在形式，而非彻底消亡。在宇宙里停止持续核聚变的恒星。无法发出可见光的恒星并不一定意味着“死亡”，而是可能处于不同的演化阶段，或是属于特殊类型的天体。

人潮来来又复往，洛煋孤独地站着。

这时一个奔跑着的孩子撞上了人潮里伫立的洛煋，“对不起叔叔。”小孩子扶着额头却先和洛煋道歉。洛煋低头看向孩子，他笑了笑，只是说没事。一会儿孩子的家长追了上来，也连连向洛煋道歉。洛煋只希望他们可以快点离开，等林川回来怕是会说嘴巴上不饶人说些不中意听的话语。

洛煋只说没事，家长领着孩子对洛煋赔礼道歉后终于离开了。

林川的车不出一时也停在了洛煋的身旁。他摇下车窗，示意洛煋上车。

副驾驶的位置，收拾得干净清爽。甚至还换了橘子皮味道的香氛。

“来，我帮大朋友系安全带。”洛煋是想要拒绝的，但是林川的手始终是快了一步。

林川，是想吻这个家伙的，但是洛煋的情绪似乎欺负不定，怕惹他生气，林川不敢了。

亲吻的随机性取决于两个人的相处模式，现在他们还不行。林川甚至害怕从洛煋嘴里说出什么地下情、玩玩之类的话，他努力不去想，也不去触及这样的可能性。

挡风玻璃上跃动着细碎光斑，“是不是有点晃眼睛，旁边有备用的眼镜。”

“这个？”

“嗯，专门为你准备的。”

Prada Re-Nylon系列，深蓝色静默如海，水银反光镜片。冷调蓝形成高级撞色。这样的风格确实不是林川的。

林川到底了解了洛煋多少？墨镜戴在洛煋的脸上，林川看不清他的眼神。大抵猜到他正冷着脸。安全带勒得锁骨生疼。导航机械男声正在报"前方三百米左转"，他却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车载音响流淌出乐曲，是《雨天》并不老派的声线，空洞的宛若精灵。洛煋从墨镜盒子旁边翻找出一包薄荷糖。齿间溢出清凉的气息。林川注意他张开樱桃色的嘴巴吞进糖果，在阳光下像某种可食用的糖霜。

"要吗？"洛煋晃了晃糖果的铁盒，金属碰撞声清脆。林川想要摇头，冰凉的小片已经贴在他唇上。他慌忙用舌尖卷住糖片，却舔到对方未来得及收回的指尖。

洛煋墨镜遮挡下的眼睛眯了起来，“你属狗的？”

林川摇摇头：“我比你小。”

车里回荡着两个男人爽朗的笑声。灌满车厢的金色阳光，给每一丝发镀上金色，紧握方向盘的双手被暖意所侵覆。

这是太阳落下的瞬间，偶尔可以属于一个人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