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纪律工作忙，事实上纪璐和纪菱更忙。一家三口虽然居住在同一个城市，但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唯一确定的家庭聚会是年夜饭会回家一起吃，这天过后便又各自离开。

他现在问二人，能在明天早上以前得到答复都能算好的。

时间过了差不多半小时，等他洗完澡出来拿起手机看，果真如预料那般，对话框毫无动静。

他淡然地握着手机往客厅走，空荡而又寂寥，和平日里没两样。衬衫被平铺摊在沙发上，洁白柔软。

纪律思索了几秒，眼神定定地看着白衬衫思忖。尽管知道是汤淇送的可能性很低，可耐不住心里的期待，他希望是汤淇送的。

时针指向二十三，她应该还没睡。

睡眠轻并不是说谎，纪律确确实实有睡眠障碍，只是近几年好了点儿，没有以前那么糟糕。他一直都知道汤淇半夜起床玩手机或则偷偷吃外卖。

或许她真的不喜欢吧。

每当汤淇出去后，纪律会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窗帘很厚，一丝月光都投不进来，他睁开眼和闭上眼没区别，只是闭上眼睛感官会更敏感。

直到汤淇自以为小心翼翼地进来，动作轻缓地掀开被子重新躺在床上，他才会闭上眼睛，感官开始变得敏感。

淡淡的香气，无意间的触碰，翻身的西索声......，他彻底睡不着了，全身心地克制冲动。

给汤淇发短信要回得快，前脚发出去，后脚她就显示正在输入中。

纪律：【你给我买了衬衫？】

汤淇：【嗯。】

汤淇解释：【上次答应你的。】

其实第二条短信纪律开心地根本看不到，他确定了衬衫是汤淇亲自买的，亲自送的，管它什么理由。

就算是他强逼汤淇送，那今天这衬衫也是他收到的礼物。

纪律难掩笑意：【还挺好看的。】

汤淇：【那是当然。】

她还想说些自卖自夸的话，然后被纪律这个人截胡了，他毫不谦虚地说：【我穿上也挺好看的。】

汤淇只好把前面的全删了：【.......】

纪律：【想看吗？】

汤淇眯着眼睛蹙眉，像是看到了一个苍蝇爬在手机上。不伸手打掉它，碍眼，伸手打掉他，脏手。

“怎么会这么自恋。”她喃喃自语着发了一个阴阳怪气又不是礼貌的熊猫头表情包。

然后纪律就没回了。

汤淇以为这件事就到这了。

她的目的是让纪律收到衬衫，现在他收到了，并且反馈还不错，那她显然达成了目的。

打游戏前她习惯性地点开朋友圈，紧接着刷到纪律刚发的朋友圈。

提前收到了生日礼物，是一件衬衫（爱心）。

汤淇和纪律没有共同好友，看不到别人的评论和点赞。下面是他自己的补充评论，与其说解释，不如说是描黑。

【有好消息会告诉大家的！】

什么叫有好消息？别人说不定没忘这想，你偏偏要把他们引到这种私人话题上，居心叵测。

下一条。

【幸福幸福。】

【希望下个十年你还在我身边。】

不开心归不开心，可看到最后一条评论，她还是难免波动。于是大发慈悲地原谅了纪律在朋友圈隐隐约约地透露感情状况。

疑似想要讨要名分的逼宫。

话又说过来，提前的生日礼物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最近生日？

汤淇不记事，记性特差。除了爸爸妈妈的生日，其她朋友的生日一概不知道，有时自己的生日也会忘记。没有仪式感的人，对于各种纪念日格外不上心。

关于生日没什么要迟疑的，她直接问了：【你生日？】

纪律：【你不知道？】

还倒打一耙？

早知道不问了，直接祝你生日快乐。

汤淇：【生日快乐！】

汤淇：【蛋糕】

纪律：【我不太快乐。】

汤淇选择性地略过后面委屈、装可怜的表情包，冷冰冰地回了一句：【我很快乐。】

无情补刀：【因为你比我老了一岁。】

一想到纪律被噎住的样子，汤淇就止不住窃喜。谁让他以前说话总那么难听。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不是曾经的汤淇了，她现在是刺猬。

纪律：【？】

纪律：【所以，我是老牛吃嫩草？】

这么说，似乎也挺符合。

可我也没那么不要脸，相差几个月而已。

汤淇不想再掰扯年纪的事，转而问起衬衫。她是估摸着买的，也问了客服人员的建议，不知道适不适合。

汤淇：【衬衫你试穿了吗？】

只见三张图片立即出现在两人的聊天界面。

似乎是怕两人长时间没有见面，汤淇忘记他长什么样，不仅发了上身照，还发了全身露脸照。

纪律：【允许保存。】

汤淇通常会选择性地观看自己愿意看的，发的文字是什么，原谅她文盲，有点儿不识字。

帅是真的，会拍照也是真的。

她记得衣帽间有个全身镜，看照片的背景应该就是在那里拍的。衣帽间本身灯光比较暗，纪律并没有补光，身材高挺又有型，偏着头低笑。

汤淇退出图片回复道：【不要！】

纪律：【懂了。】

什么跟什么啊，你又懂了。

汤淇总搞不清他脑回路，每次说着说着就感觉两人根本不在同一水平面。

看似处处留情，实则是个工作狂。

朋友圈几百年不发一次，发也是关于公司的宣传，今天他久违地发了一条关于自己生活的朋友圈，引起朋友们的调侃和猜忌。

1：【一件衬衫都值得你发朋友圈炫耀，是不是公司破产了？】

2：【什么情况！】

3：【秘密啊秘密。】

【......】

纪律对待朋友不错，几乎算是有求必应，所以他人缘相当好。除了偶尔嘴毒让人受不了，和他做任何事都蛮有趣的，会主动讲笑话逗人开心。

不用顾忌太多，也不用害怕把他惹毛，因为纪律生气是真哄不好。他记仇，有过一次不愉快的相处，他绝不会再和这人接触。

朋友们调侃毫不留情面，就差把秀恩爱三个大字打上去了。

见目的达到，甚至比预想的还要好，纪律乐得不可开支。兴许不用半年，一个月就好了，他决心要和汤淇摊牌。

结婚的消息传播开，并赶快举行婚礼。

他算是看懂汤淇了。

如果不逼一把，他永远都没办法被扶正，只能偷偷摸摸搞地下恋。

-

次日上午。

纪律九点准时坐在办公室，最近工作太多了。他虽然是个外行，也不参与具体的制作，但有必要关注进度，为公司下个季度提早安排。

偶尔接一些外包服务。

毕竟制作周期漫长，期间一直都属于半无盈利的状态，需要有很多流动资金来维持。

电脑正在启动，他低头回复消息。忽然门被敲了几下，纪律还没说进来，人就走到面前。

敲门声也是走个礼貌的形式。

吴静一脆生生地要求道：“你给我发一下你老婆的联系方式。”

“干什么？”纪律抬头。

吴静一不想和纪律解释太多，她打开微信：“问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不是做坏事。就想跟她随便聊几句天，交个朋友。”

纪律笑了：“你们有什么聊的，又不熟。”

“那你别管了，我们女生有很多共同话题。明天我要请她吃饭，你快把微信推给我。”

看纪律那架势压根不想给：“带上我呗。”

“少来！”吴静一等会儿还有个会要开，她没空和纪律在这迂回，撂下最后一句话，“一定要把微信推给我。”然后就推门离开了。

这情绪变化无常的可怕，纪律才不会交出汤淇微信，再说他也没资格。千提防万提防，但是他低估了一个女生的观察力与执行力。

那天吃火锅，吴静一对汤淇进行了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观察，她发现汤淇里面的衣服上印有咖啡店的logo。在临宜市找到那家咖啡店易如反掌，更可况它不是连锁店。

吴静一开完会就在地图上搜索了——GOOD咖啡店。

虽然有几家相似的，可这完全不影响判断。他们在荷明区，汤淇上班的咖啡店一定也在。确定好目的地后，她直接开车前往那个咖啡店了。

此时汤淇还不知道她眼里非常冒犯、讨厌的人正在找她的路上。

中午吃完饭，她和孙芮一边收拾，一边说些有的没得。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孙芮绘声绘色地模仿起了老板，两人笑个不停。

“他是这样说话的？我怎么没印象。”

“就是这样！”孙芮极其肯定，“那是你心大。我可是个小心眼，老板说什么我都记得，尤其是命令我的时候，那简直跟皇帝一模一样。”

“可惜啊，现在是二十一世纪，搁以前还能让他过过皇帝瘾。”

“你说得对，皇太后。”

“我才没老板那样的儿子。”

两人又哈哈大笑起来，孙芮说：“还是你会损人，我得跟你学学。一个脏字不漏，老板成我儿子了。”

汤淇认真地说：“你不是不想认。”

“哈哈哈。”孙芮笑得打嗝。她憋着气说道，“要是老板能对我像对他老妈一样好，每月给我发4000块钱，我还是很愿意认他做干儿子的。”

“你怎么知道老板对他妈妈很好，见过？”

“当然见过。”孙芮说，“那天我和我男朋友在商场吃饭，旁边坐的就是老板和他妈。不过那天我化妆了，比现在美，他从头到尾都没认出来。”

“可能就没看到你，哪会认不出你。”

广告经常说女生化妆前和化妆后判若两人，汤淇压根就不认同。是他们在贩卖焦虑，夸大了化妆品的效果，也低估了女生的魅力。

“也是。”孙芮点头认同，“不过，我还是觉得老板是个很孝顺的儿子。”前脚刚夸完没几秒，又补上一句，“但我不喜欢他！”

“你怎么那么多不喜欢的人？”汤淇弯腰在下面找东西。

孙芮胳膊撑在桌子边缘，弓腰低着头说：“是他们讨厌呗。我可不会轻易讨厌别人，是他们做了特别讨厌的事，我才会讨厌，有因有果，不是我无理取闹。”

两人聊得专注，门被打开了都没发现。

“今天12.9号。”孙芮调出手机日历数着放假日子，“还有半个多月才跨年。怎么今年不是一月份除夕啊，还要上到二月才过年。等的我都没兴趣过年了，反正回家也不开心。”

“你们家过年会做什么？出去旅游吗？”

孙芮问完，汤淇尚未回答，突然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加进来：“我手机是不是忘记拿了，你们找一找。”

汤淇不紧张，可孙芮就不一定了。她刚刚大做白日梦，老板成了她的儿子。可现实却万分骨感，她，应该是老板的孙子，需要毕恭毕敬地服侍。

“我打个电话。”孙芮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好。”

老板背过身，孙芮和汤淇眼神交汇，传递了千言万语。

电话打出去后，桌子小幅度地震动，汤淇连忙左看右找。最终在夹板的下面找到了手机，她拿出来递给老板。

老板极其沉默寡言，点了点头又走了。

门关上的刹那，孙芮的本性重新暴露出来，埋怨叫嚣道：“走个路也没声音，还以为是鬼进来了。”

“又没说你什么。”

上班一直站着，脚也受不住，空闲的时候坐着放松一会儿。孙芮把折叠凳子打开，坐上去：“可我还是不喜欢他来，每次他一来我浑身不自在。”

“你就装作看不见，把他当空气。”汤淇到杂货间拿扫帚。昨晚下班忘记打扫了，今天又忙了一上午，地上看着很不干净。她一边扫，一边说：“一个月还来不了一次呢。”

“来一次难受一礼拜。”

“你那是成天想着他了。”

孙芮顿时火冒三丈，腾地站起来，叉着腰说：“我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