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如何?”一回到客栈,南风续便问他。
“此事就交给我吧阿续,来,先坐下,喝杯水休息一下。”
南风续坐下,接过他递到手边的茶水,饮了一口,思忖道:“吸收羽灵族的灵丹,可以打通凡人灵脉,但只有灵脉是不能长生的。还需通过数年的修炼,使得灵肉合一,超脱于外物,于有中无,于无中有,方能得长生之道。”
他点了点头,不屑道:“狗皇帝倒是敢痴心妄想。不过他如今已是天命之年,怕是没有数年的时间拿来修炼。”
“所以那道士便给他出了个主意。”二人的猜想不谋而合,异口同声道。
话音一落,两人皆看向对方,南风续看他一眼便点了点头,转了回去。宫瑾之却是盯着他,不肯放,“那……阿续觉得这帮道士也是求财?”
“未必。”他轻叹了口气,“先寻一灵力强劲的羽灵族,得其灵丹,打通灵脉,再拿普通精灵炼化丹药,定期服下,供养灵脉,妄图以此来增进修为,缩短修炼时间……”
“能如此献计的,已非全无道心,而是罪大恶极了。”
宫瑾之赞同道:“所以这帮道士有问题。”
“那我明日便先找几个看看,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南风续点了点头。
“阿续,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你呢?”
“我看着你。”
“你不必……”
“可之前我都是同你一起睡的……”
他说的是残灵……之前口口声声“区区残灵”,如今倒是承认那就是他自己了。不过,三魂七魄回归后,他倒是收敛了起来。
在灵族时,两人各有一间房,可如今住客栈,凡人又看不到他,若是定两间房,着实太奇怪,所以只有一间房,他也不能把人撵出去。
行吧,南风续心道,随他去吧,“那我便先睡了。”
“嗯,睡吧。”
那一年,也是这样,南风续睡着了,他就这样看着,竟也觉得满足,深夜时分,一阵窗风吹得烛火摇曳,恍惚间,他竟不知今夕何夕。
探向脸颊的手,迟疑地搓了搓,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到底该拿他怎么办呢?就连生死路都走了一遭,可他还是想不明白。从前,他不懂克制,如今,他似乎还是不太会。他想,罢了,说好了这次要成全他的。
可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总让他想起过去种种,加上今日皇帝寝殿的活春宫,着实令他烦躁,他想了想,还是起身离开了这间房,跑到了房顶上,与明月为伴。
南风续早上一睁眼,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但是梦境大体又都忘记了,好像是他闭目躺在榻上,有个人在他耳边说着什么,说的什么呢?他用力地想。
“你不记得我了吗阿续?你怎么能不记得我了呢……”
看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暗叹了口气,起了身。案上的茶水还是温的,宫瑾之却不在,想必是刚走不久。
他此次下山是为了体悟无情大道。所谓无情大道,便是以天地造化为本,平等地看待众生,不强求,不偏私。
无情道并非是绝情道,修的乃是对苍生的大爱。
道理他都懂,他也自认为能做到,可不知为何,那大道之光就在一扇门后,而他却迟迟推不开那扇门。
既然师祖当年能突破无情境,那这无情境便可破。罢了,或许是属于他的机缘还未到,他想,静心打坐半个时辰后,他也出了客栈。
皇城脚下的街市,当是最繁华热闹的,可近年来,皇帝为了修宫廷筑法坛,劳民伤财,加征田税,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
南风续放眼望去,竟有许多女子为贾,正当街叫卖。
他遮了面目,想去皇宫中故伎重演,自荐为捉灵的道士,却突然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角。
“神仙,你是……神仙吗?可以救救我哥哥吗?”
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儿。
他停下脚步,轻声问道:“你哥哥,怎么了?”
男孩儿脸上还挂着尚未干涸的泪痕,拽着衣角的手握得很紧,一双圆圆的眼睛满是希冀和请求,“你跟我来……你跟我去看看,行吗?”
皇宫的东南方,有一处新建的法坛,八角朝天,巍峨华美,皇帝称筑此法坛,乃是为了向上苍为民请愿。宫瑾之便在那里找到了炼丹的道士。
他去的刚巧,正赶上三个道士围着几个灵族施法,看样子是要把精灵逼出原形。他当即便出手,同道士们打了起来。
几个回合下来,道士们便觉不敌,便纷纷嚎叫着化出了真身,竟是两只鬣狗和一头灰狼。
它们呲着牙,目释凶光,宫瑾之轻蔑地瞥了它们一眼,三招之间,便碎了两颗兽丹。而最后一颗……他微微勾唇,纳入了衣袖间。
南风续被男孩儿拉着,进了一处偏僻的院落,只见院子里的木板上躺着一个男孩儿,十一二岁的样子,闭着眼睛,唇色青灰。
“你哥哥生病了?”
“嗯,我请了医师来看过,他说……他说哥哥要死了,他救不了……”男孩终于松开了他的衣角,哭着扯开了他哥哥的衣襟,“娘亲被人抓走的时候,哥哥想去救她,就被坏人打伤了……”
南风续看了看他的伤口,自左侧锁骨至右肋,四道抓伤,伤口不是很深,但是周围的血肉却都变成了青灰色,是中毒。
他又探了探男孩儿的鼻息,还有救。
他先是同那哭泣的男孩儿说,让他放心,他哥哥不会死,随后便用灵力替他逼出了体内毒素。然后,他又找了间药铺,给男孩儿买了一些治外伤的药物,替他包扎好伤口。如此,到了晚间,中毒的男孩儿便醒了过来。
小男孩儿当即哭着大喊,“哥哥,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不用死了,太好了哥哥……”
受伤的男孩儿摸了摸弟弟的脸,把他安抚下来,看看自己胸前包扎好的伤处,又看看南风续,声音还是有些虚弱,“您是?”
小男孩儿抢答道:“是这个神仙哥哥救的你,哥哥!”
“多谢恩人。”男孩儿闻言,当即要起身行礼,感谢救命之恩。
“不必。不要动。你的伤已经无碍,不过还要等伤口恢复。”南风续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很轻,“伤你的是何人?”
听到这个问题后,男孩儿的脸色突然浮现出明显的惊恐,声音也因为太过紧张,有些磕巴,“是……是怪物!真的,您相信我,它……真的是怪物。”
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刚说两句,大颗大颗的眼泪便哆哆嗦嗦地往下掉。
“别怕,我相信你。慢慢说,不急。”南风续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暗中又给他输送了点灵力。
男孩儿果然镇静了许多,神情认真,回忆道:“它手臂很粗,抓起娘亲就要走,我上前想要拉住他,被他回身打了一巴掌。他那一巴掌把我打得好远,等我爬起来的时候,他已经跑远了……但是我看到了它的手!我看到他的手不是人的手,而是一双灰黑色的爪子,指甲很长……它真的是怪物,真的是怪物……”
宫瑾之揣着那颗兽丹,又去了皇帝的寝殿。这次,竟然在寝殿外看到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跪着的。
“父皇,母后也是为了父皇的圣君之名,一时心急,才说错了话,还请父皇开恩啊!”
奥~原来是个皇子。
圣君之名?哼~宫瑾之微微挑了挑眉,便在殿内寻了一处软座坐了下来。
“侦儿,父皇只有你这么一位皇子,你可想清楚了,当真要为那妒妇求情吗?哼~灵族是妖类,凶残嗜杀,父皇诛杀灵族,乃是替天行道。何来的天理难容?!妒妇听闻灵族被送入了寡人寝宫,便心生怨愤,出言不逊,若非看在她养育了你的份儿上,寡人定要把她同灵族一起,送入法坛炼丹!”
“父皇!”那皇子当即磕了个头,“母后对父皇一向敬爱有加,求父皇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皇子求得恳切,老皇帝却不为所动,躺在内殿的榻上,面都不给人见。
“寡人金口玉言,说了让她好好反省,岂能如此了事?!回去吧,你若再多言,便是不顾寡人的颜面了!”
老皇帝威胁儿子是一把好手,只一句话,那皇子便不敢再出声,又跪了片刻,才从地上起来,颤巍巍地走了。
宫瑾之看完了戏,起身进入了内殿。
南风续又帮两个男孩儿买了些吃食,看到那个七八岁的男孩儿,虽然年幼,但是照顾哥哥并没有什么问题,才告别回到了客栈。
他刚到房间,尚未来得及给自己倒一盏茶,宫瑾之也回来了。
“阿续。”他一进门便习惯地开口叫人。
“回来了?”南风续与他同时开了口。
“嗯。回来得晚了些。”他先是倒了盏茶递给南风续,方才坐下。
“今日如何?可有发现?”南风续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眉间微动。
宫瑾之便多看了他两眼,“嗯,我们所料不错,那群道士并非人类,是兽族。”
南风续放下茶盏的手顿了一下,“原来如此。”
“嗯,它们可能就是冲着灵族来的,这是拿狗皇帝当剑使呢。”他观察着南风续的眉目,又问道,“你……是不是累了?今日出门了?”
南风续微不可查地一愣,点了点头,“今日遇到了一个被兽族伤了的男孩儿,耗费了些灵力,无妨。”
宫瑾之对他的“无妨”仿若未闻,当即搭上了他的腕间,在看到那腕间一点红时,迅速别开了脸,探了探他的灵力,亲自确定无碍后才算罢休,“它们还伤了人?”
“不止。我今日在城中打听了许久,它们掳走了不少人,有男有女。”
“奥?看来,我得去这帮畜牲的老巢里走一遭,看看它们到底想干什么了……”
“我同你一起。”
“嗯,好。你今日累了,早些休息吧。明日,我还要带你去看戏呢……”
“看戏?”南风续桃花眼微扬,不解地看向宫瑾之。
宫瑾之盯着那层褶精美的一双眼,片刻后再次转开了脸,“嗯,看戏。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