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业迟帮他把伤口重新包扎好后，粥已经凉了。

谁也没有开口。

业迟站起身，居高临下盯着他的脑袋看，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气了。

“喜欢玩刀？”他问他，语气听不出情绪。

“然后？”裴星离抬头，满脸讽刺，“跟你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业迟败下阵来，蹲着粥匆匆跑出去了。

裴星离无语，正准备重新躺下，那人又端着一碗新的，暖和的白粥滚回来了，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把类似于扇子，却又不像扇子的东西。

走进了，裴星离发现，那并不是一柄扇子，而是一块长铁，准确来说，是一把可以直接开合，不用拔刃的刀。

他有两条柄，刀刃设计在中间，左右两边都可以直接甩开，而甩到尽头握住之后，就类似于一把尖刀了。

“想学吗？”业迟把粥放床头上，当着他的面快速转动了起来。

两条柄包括刀刃在他灵活的指间飞速运转起来，速度极快，裴星离甚至看不清刀刃是哪一条。

从拇指到食指，三柄环绕，三柄交换，最后手腕一转，又重新变回一块长铁的模样。

“这是什么？”裴星离问。

他不是想跟着耍酷，而是觉得这样的设计以及开合转刀的方式很轻松。

至少下一次藏在袖口里，不会因为刀刃蹭破自己的皮肤，也不会因为单柄而不方便转动反而给了别人先动手的机会。

主要是。

他合上时，像一块长铁块，关键时刻还能用阻挡尖锐性的攻击。

业迟轻笑：“蝴蝶刀，改装版的。”

裴星离伸手，还没碰上就被业迟收回去了。

“先喝粥。”他说。

裴星离没反驳，倒是端起粥，乖乖吃了起来。

业迟：“……”

这人怎么这样！

还得给一颗糖哄！小孩吗！

“你会打枪？呃…我说的是，手枪。”

裴星离指尖动了动，眼神瞥开，冷冷道：“不会。”

“你会。”业迟捕抓到他的眼神，“你绝对会。”

“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裴星离又盛了口粥。

业迟：“……”

“你说你就不能顺着我两句？”

裴星离放下碗：“吃完了。”

业迟：“……”

虽然但是，竟然裴星离需要他，那也算是一种占便宜。

“白教可不行啊。”他微微弯下腰，与先前不一样的是，如今带着侵略性的，属于alpha的信息素并不是木质香。

而是一股刚浓度，高醇香的酒。

像浸泡在春日的和煦中，花海怒放，经过阳光的洗礼而变得愈发清爽浓郁。

梨花淡香。

还有一种隐约的，属于在实验室里呆久了，独特的次氯酸味。

很淡，转头瞬逝。

裴星离在生气。

感受到对方的热气都呼在他脸色，他皱了皱眉，一下子撇过头，“现金信用卡支付宝自己选。”

业迟却趁机掰过他的下巴，指腹轻轻擦过唇角，“亲一个？”

裴星离双眸一暗。

“那换一个。”业迟松开他：“叫声老公，大不了哥哥也行？”

裴星离闭上眼，直接无语住了：“有病去治。”

“开玩笑的啦！你什么脾气我还不清楚吗？”

业迟在他床边坐下，手轻轻一甩，一条铁柄就这么被甩了出去，紧接着拇指弯曲夹住，手心放松，右边一柄也跟着甩了出去。

他的动作很熟练，一看就是平日无聊就拿出来甩的那种。骨节分明的五指间细看的话也能看出那些日积月累，凹凸不平，却又小得近乎看不见的伤疤。

忽然，在绕着尾指转够一圈后，立刻收合。

裴星离也跟着反应回来，忽然见业迟把手伸进裤袋里，掏出另一把银色的刀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展开，发现是一把没开刃的。

“教你个最简单的，y2k。”

一但有了感兴趣的东西，裴星离就会变得格外平静，当然，他什么时候都很平静，就是对业迟厌烦而已。

业迟忽然就有点心痛了。

人人都以为业家大儿子一见钟情，可又有谁知道那一见钟情背后，藏着一段多心酸的渴望，多长久的等待。

他不祈求裴星离记得他，也不祈求他能真正爱上他，他只希望他能有能力，有能力去保护，尽量，避免着不让他再受伤。

至少不会像十五年前那样，他看到他，而他只是两家培养出来的实验品，却无能为力而已。

裴星离学东西总是学得很快，他脑子灵活 ，期间刀飞出去两次，业迟帮他捡回来了，大概练了半个小时吧，他又把他的假刀抢了回去。

“你练多久了？”裴星离看着他把刀塞会裤口。

业迟想了想，“十多年了吧，忘了，主要偷袭的时候抓着匕首太紧张了，有点东西玩不错。”

裴星离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腕：“哦。”

业迟：“……”

他知道他在想什么。

一个正常人，在不打麻药的情况下被人活生生挑断手筋，折断手骨，还留下了永久的后遗症，论谁也接受不了。

何况在别人眼中，他是商业届最年轻的老板，是学业届最优秀的代表，嫉妒他，恨他的人数不胜数，加上裴夫人那边的压力，想杀他的的，想上他的……

这也是为什么业迟要入伍的原因。

其实除了过度的掌控与责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裴星离四岁就开始被人注射药品了。

这种药品无毒无害，只是“N.S长生计划”中的一个半成品，他的核心便是让人类一辈子无病无痛，即便是寒风刮过还是热浪铺面，都能实现永远不生病的疫苗。

只是在爷爷奶奶那代，意外研究出一种叫“食魂虫”的东西。

按科学的角度来说，人类的衰老普遍是因为体内的干细胞衰退以及DNA的退化，又或者是免疫力衰弱等等不尽的因素。

而这种虫子的作用不仅可以吃掉一些不必要细菌和病毒，还能入侵体内的细胞以及DNA从而控制人类衰老的速度从而得到长生……（妈的不写了没脑子，死物化生恶心死了，全是我编的别带入现实。）

而裴星离就是当初这种“食魂虫”的实验品。

一年，两年，过去了。

每一周都要承受着同一种药物的注射，结过如此，四年过去了，还是毫无收获。

直到某一天，八岁的裴星离在放学的路上买了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回到家时也没料到裴夫人会在，当场就把糖夺了，还狠狠教育了一顿。

他们都是在那天才发现裴星离没有痛觉的。

是的，是“食魂虫”控制了他的痛觉。

后来，身为研究员的奶奶将他叫到身前，用水果刀在他手臂上深深地划了一刀，她问他：感觉到什么了吗？

八岁的裴星离托着鲜血直流的手臂，摇了摇头，说：“没有，就是有些痒。”

奶奶知道，这是成功的苗头。

后来，几处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具为一体，凑出了个N.S长生计划，经过一年又一年，眼睁睁地看着裴家大儿子性格越来越孤僻，眼神越来越麻木，他往上爬啊爬，累了不会说话，他没有痛觉，平日磕到碰到，哪里流血哪里骨黑，他通通都不知道。

发烧不会头痛，就连自己有胃炎都不知道。

以至于小野和小屿出生后，无论两人无论是谁做错事，挨打的总是裴星离一个人。

因为裴夫人知道，大儿子没有痛觉，就算杀了他也感觉不到痛。

后来N.S计划中出了差错，其中有一名研究员偷走了一部分残缺的资料，后来技术流出，原本对人类有益的药物一下子成为了人人喊打的毒品。这也是为什么十八岁的裴星离会被人绑架关在地下室一周。

他是唯一一个有参考的实验品，为了彻底打破这个计划，为了得到失去痛觉的致幻成分化学方程式，只能利用他威胁两家把剩下的资料都交出来。

只是轮谁都不会想到，业裴两家为了这门技术，竟真的可以狠心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被折磨到血肉模糊，不省人事。

所有人都看过那个视频，所有人都在犹豫着要不要放手。

他们看着仇家用匕首，一刀比一刀深地割在自家孩子的手臂上，他们看着他们在自家孩子削瘦的脊背上刻下“NS实验品”五个字，也亲眼看着他的手筋被挑断，手指被折断。

可做着这一切，裴星离眼中并没有一丝痛苦，也没有一丝害怕。

他只像一个不会说话，没有情绪的哑巴。他似乎将这一切都当成了一场梦，没有痛觉，没有伤心也没有难过。

他躺在他自己造出的血泊中，不哭不闹也不笑。

后来他自己杀出一条血路，警察赶到时，他的血都快流干了，急救室过后，就睡了半个多月。

老太太对此终于表示受不了，进退两难之时，业然也初中了。

她只能将其技术传授给小辈们。

可到了最后，原先的那批研究员，去的去了，散的也都散了，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悖论，浪费了一辈子，还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变成这样……

这都遭了什么罪啊，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

“抡不起拳头就捅死他。”业迟牵起他的手，眼底尽是心疼。

“话还是和三年前一样。”他将手里那把已经改装过，开过刃的刀塞到他手里，“他们越是想你死，你就越要活给他们看。”

十五年前，业迟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认定了这个男孩。

一辈子，他绝对要护他一辈子，除非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