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机的是孙魏权。因为上次的意外,两人没有谈成任何事,崔立又是送酒送烟,又是赔笑道歉,好不容易和他确定好了,在慈善晚会结束后,继续谈合作。
既然要谈合作,孙魏权肯定要尽地主之谊,不仅亲自来接机,还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洪阳对这个满身铜臭味儿的胖子没有好感。他那双吊梢眼老是偷瞄崔既白,一看就不怀好意。
崔既白懒得理他,在聊天的间隙打开聊天软件,给虞霄发消息,“你到了吗?”
虞霄隔了一会儿才回,“到了。”
收起屏幕,她继续保持礼貌微笑,一直到饭局结束。
出了饭店,孙魏权和他们一起去到慈善晚会举办地——L市酒店。
酒店高耸入云,外墙都嵌着反光的玻璃。一行人随着工作人员的引导,乘电梯到二楼的休息间,里面有茶水甜点和换衣间,供客人们休息等待。
临近开场,崔立和孙魏权都换上了燕尾服,等不及想去跟在场的权贵套近乎,就让何秘书留在这等崔既白,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开。
崔既白不喜欢穿C国风格的礼服,出国前特地找人定了一件白色竹纹荷叶袖旗袍加上一件两穿披肩。
换好衣服盘好头发,她走出来,第一时间看向洪阳。
白色的旗袍在灯光下发出淡淡的柔光,像那天边蒙了薄纱的月亮,配上低盘发和玉骨流苏簪,显得崔既白如月光下的溪水一般温婉柔和。
洪阳双眼睁大一瞬,随后笑着走过去,让她挽上自己的手臂,以免摔跤。
前往大厅的路上,崔既白嘴唇开合两下,最终问出了口,“好看吗?”
洪阳侧目点头,笑道:“好看。”
崔既白看他不像是在说假话,勾起嘴唇,在侍从推门后,进入大厅。
来这的人大都是西方面孔,男的黑色燕尾服女的则是各色西式礼服,崔既白走进去,那独特的气质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崔立和孙魏权和一个金发蓝眼的男人聊得正欢,没空理他们,崔既白也乐得自在,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打量周围。
这个大厅分为两层,第一层舞台和普通客人的座位,第二层则隔成一个个小包厢,面向舞台的那一面则被安上了一个护栏,没有玻璃的阻挡,不妨碍客人用望远镜看下面的表演。
这家酒店把剧院的布置照搬过来,还真是高低有别。
一个陌生男人拿着高脚杯走过来,目光直勾勾地看向这个东方美人。
“亲爱的女士,请问您怎么称呼?”
洪阳闻言咬牙,却又不好发作,眼巴巴地盯着崔既白。
崔既白微微一笑,先礼貌回一句,见到你很高兴,接着假装自己看到了熟人,朝他说一声失礼了,起身离开。
外国男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耸肩,朝下一个漂亮女人走去。
洪阳见她委婉拒绝了别人的搭讪,心里很高兴,恰逢主持人登上舞台,招呼大家落座,他也没来得及说什么,挽着崔既白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摄影师乘着还没开场,四处拍照,闪光灯闪烁间,“砰”的一声。
洪阳听见枪声,马上揽住崔既白的肩,想先躲到椅子底下,一侧头,崔既白身上的白旗袍已经染上了血。
他的耳边“嗡”了一声,周围的尖叫大喊仿佛都套上了一层罩子,要不是崔既白还喘着气,他估计要昏过去。
他抖着嗓子喊了一声既白,随后不管是不是还有第二枪,脱下身上的外套摁在她背后的枪口处,将她拦腰抱起跑向大门。
快,快,快!!!
怀里人生命的流逝就像一把刀不停地割下他的肉。
他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将其放到酒店医务室的移动病床上,推着出门。
由于这里面的人非富即贵,一听到有人中枪的消息,医院的救护车立刻出发,到酒店门口时也才过去了五分钟。
下来的医护人员戴着口罩和一次性手术帽,看他的眉眼,像是亚洲人。
洪阳现在无暇注意这些,一心想陪着崔既白上救护车,却被人拦下。
远去救护车闪烁的蓝红灯光。冬天的L市罕见的开始下雨。
雨淅淅沥沥地打在他身上,手上的血因为雨水而滴在地上,旁人看来十分可怖,纷纷绕着他走。
他立在原地,眼神呆滞,心已经随着救护车的离去而空了。
崔既白被抬上救护车时,已经面色灰白,呼吸急促,闭着眼睛意识模糊,情况很糟。
如果,如果是那样...他该怎么办?
崔立站在大门口避雨,表情严肃,和孙魏权说话的语气却像是解决掉了一个大麻烦,“定时炸弹拆除。”
孙魏权也没想到他能这么狠,虎毒还不食子呢,后来想想,无所谓,反正不要耽误他的事儿就行,问道:“你不去医院看看你女儿?”
“马上去,样子还是要做足的嘛。”
他接过工作人员给的伞,走到何秘书身边,“何秘书,我们去医院。”
洪阳强打起精神,坐上来时的轿车前往医院。
手术灯灭,医生走出来朝两人表示哀悼,“我感到很抱歉。”
两个联邦警察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洪阳和崔立,耐心安慰。
死于枪击的尸体需要进行尸检,以此来确定死因,收集证据。现下死者亲属的状态都不好,他们只能花点功夫稳定他们的情绪,再委婉提出尸检。
崔立用手帕拭泪后听到警方尸检请求,沉默点头,借着心脏不好的由头,回酒店休息,留下何秘书在这跟进。
洪阳求之不得。他总觉得崔既白还在,只是和自己开了一个玩笑罢了。
当她的遗体盖着白布推出手术室,洪阳强撑着站起来,踉跄跟上。
直到遗体要被抬上救护车前,他终于忍不住朝两边的警官塞了几百元,红着眼眶说:“请让我再看她一眼。”
有钱拿再加上这个男人特别狼狈,两个警察停下动作,让他掀开白布。
崔既白躺在白色的床单上,面无血色,闭着眼像睡着一般。洪阳抵着她的额头,眼泪滴在她的脸颊和眼皮上。
他声音嘶哑,小声说:“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两边的警察适时出声催促,“先生,我们没时间了。”
洪阳纵有百般不舍也没办法,朝她的嘴唇上落下一吻,说出犹豫许久的话,“我爱你。”
天空依旧下着小雨,他退了几步,看两个警察将其抬上车,眼泪混着雨水一起流下。
都说意外和明天不知道那个会提前到来,洪阳透过满是雨水的玻璃,看到那隆起的白布时,满心懊悔。
重新亮起蓝红灯,在“哔啵哔啵”的警报声中,救护车缓缓开走,途中颠簸两下,崔既白眼角的泪随之滑落。
尸检需要时间,在等候的这段时间里,崔立一直留在酒店房间里,表面说辞是痛失爱女,需要调整,实则是在和孙魏权谈合作,喝酒玩乐。
他不允许任何一个人进来,包括何秘书。
昏暗的房间里,洪阳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天花板。
之前既白看着我们“死”在爆炸里,得多难受。洪阳又开始掉眼泪。
联系多次未果的田善这时主动打来电话。
“喂,阳阳,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洪阳哽咽道:“爸。”
田善一愣,饭都没吃完直接走出餐厅,进入楼梯间。洪阳很少叫自己爸爸,除非是要做表面功夫的时候,或者他真的很难受。
“发生什么事了,跟爸说说。”
“既白,既白她,去世了...”
田善并不意外,但还是得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啊,你们现在在哪?”
“C国L市。”
“她怎么会突然去世了?”
“我们跟崔立来参加一个慈善晚会,突然发生枪击,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中弹了。”
“唉。”
“爸,我很难受...我...”
洪阳捏捏自己的脖子,几次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急得对面田善在不停地问怎么了。
尝试了两三次,洪阳怕田善担心,切成聊天框给他发了一个消息,“爸,我说不出话了。”
“......”
田善头一次见儿子这么伤心,又是紧张又是无语,叮嘱道:“回国后你就跟崔立说辞职,现在文件也拿到了,你留在那没有任何意义,还容易暴露。辞职后就过来Q省。”
“嗯。”
“唉。”田善又叹一口气,“向前看,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们去救,不是吗?”
“嗯。”
“好,乖,赶紧吃点东西回国来Q省这边检查一下。”
“嗯。”
一切叮嘱完后,田善才挂了电话离开楼梯间。
和他一起等电梯的是武装部的吴昊泽指挥,两人仅有两面之缘,不熟,颔首打完招呼之后就陷入沉默。
电梯停在了三楼,吴昊泽离开,走进作战会议室。
里面有一条长桌,坐满了人,见到他进来,都起身敬礼。
吴昊泽回礼后,坐到自己的位置,打开脑机投影,继续商讨营救的相关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