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恩与蓁蓁从如玉那处出来后,又继续他们的甜蜜生活。他们如今终可无忧无虑地形影不离,一起巡视卫府、读书练字、下棋作画、骑马赏景、互相试尝膳食、和下人打马球、云里雨里……
这般快活了两天,这月初七晚上,蓁蓁要抓喜蛛应巧,卫恩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喜蛛乃何物?抓它们做什么?”
蓁蓁扑哧一笑,其笑声如鸣珮环,她回他道:“今日七夕,凡间皆以喜蛛应巧。你们妖不过这节,自是不知。”
卫恩闻得,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好,你要抓喜蛛应巧,我也同去。”
蓁蓁又笑了,笑出了红尘之中万丈光芒,只听她道:“抓喜蛛应巧,那是娘子们做的事,与你什么相干?”
卫恩不以为然,道:“谁定的?我陪你抓喜蛛,难道让哪个人掉块肉不成?”
蓁蓁倾城一笑道:“是掉不了什么肉,只是习俗向来如此。”
卫恩考虑到这是她故土的习俗,还是依她之意,遂道:“好,你去便是,我便不瞎掺和了。抓到了喜蛛,便给我瞧瞧,让我也见识见识樱奴的‘巧’。”
蓁蓁粲然笑道:“你就爱捧我,哪天把我捧坏了,我可饶不了你。”
“捧不坏,樱奴只会愈发冰雪聪明、俏丽动人,谁见着都喜欢,最喜欢你的却永远是我一个。”
她心里甜甜的,一时差点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她唤了妙芝,一起跑出去抓蜘蛛来,却不知卫恩已打定主意,要助她过个最好的七夕,只是自己从未过七夕,可该如何助她?他左思右想,决定找静姝去了解“喜蛛应巧”的细节。
为樱奴做的事,自是一件都迟不得。他即刻起身,欲去寻静姝。正巧此时,静姝和静言已到了寝室门口,卫恩一开门见着静姝,立马喜道:“姝儿,正好你来了,我正要寻你。”
静姝与静言相视一眼,又问他道:“寻我?”
“不错。哎,你可知‘喜蛛应巧’?”
静姝有些漫不经意,问道:“我知晓。二叔问这做甚么?”
卫恩喜笑颜开道:“樱奴要以喜蛛应巧,我不甚了解,就来问问你。”
静姝与静言轻声进了室门。静姝急切地关上门,面露忧色:“先别管什么‘喜蛛应巧’了,你先救救二婶再说。”
卫恩一听,可是不得了,忙问:“樱奴怎么了?莫不是叫蜘蛛给咬了?”
静言冷笑道:“蜘蛛就是要咬也是咬你,咬不了你家樱奴。要害你那樱奴的,正是你那亲亲的阿娘,哼!”
卫恩闻得,更是不解,遂问:“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说清楚。”
静言冷冷回他道:“你那亲亲的阿娘爱你爱得要死,要把你家樱奴的心剜出来,再取了她精气,输到你身上,助你恢复九尾。可惜呢,你家樱奴强得很,与灭妖派交好,她想啊想,老怕灭妖派借此找茬,所以下不了决心。不过现在这时候,说不定她已下决心了,反正她要搞死一个新妇易如反掌,卫家新妇可是来一个走一个哈哈哈哈哈哈……”静言怪笑起来,似是疯癫欲发作。
“言儿。”静姝严肃提醒她道。
卫恩闻言,如五雷轰顶。
“阿娘……之前不是不同意……”卫恩嗫嚅道,“杀人来给我恢复九尾吗?”
静言冷笑道:“杀外人自是太明显了,可杀新妇倒是很能毁尸灭迹,更何况,杀新妇可是‘家事’呢!”她突然恶狠狠地瞪视卫恩。卫恩被她这么一瞪,瞪出了许多尘封已久的回忆。
樱奴怕是凶多吉少。
他得马上带樱奴走。
“你们这消息是哪儿来的?”卫恩问她们道。
静姝回道:“是阿婆身边的晴香,她怕阿婆真的对二婶下手,又怕被阿婆灭口,知言儿与阿婆不亲,我与二婶又交好,遂偷偷告诉我们姊妹一声。”
“晴香……”卫恩沉吟道,“若是晴香说的,多半是阿娘真要下手了……”
“二叔打算如何?”静姝忧色不减,问他道。
“我打算带樱奴走。”
“走?只怕此非长久之计。”
“怎么说?”
“阿婆若是说服卫家上下搜捕你们,就算有人不答应,可也会有人迫于压力遵命,到时,你们两人,不一定对付得过一个大家族。更不必说,还有其他同姓妖族了。”
“我想……”卫恩沉吟道,“他们找不到我们吧……”
静姝道:“其实,依我看,二叔不必太紧张,阿婆不是还在纠结吗?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二叔若抢先带二婶走了,反倒激起阿婆的反感,喝令卫家上下以你们不孝为由,搜捕你们,甚至到处宣扬你们的过错,反倒害了二婶。二叔不如先暗暗了解阿婆的动向,二婶也是聪明人,她不曾成功逃出去过吗?二叔与二婶齐心协力,定能教二婶化险为夷。”
卫恩闻言,细思一番,只道此言有理,可也十分痛苦,两边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为何阿娘就是不肯放过樱奴?他想起从小到大母亲对自己任何倾诉与感受的无视,又不觉感到窒息沉重。
“你说得有理。”卫恩对静姝道,“你方才提到……晴香?”
“是。”静姝重重点头回道。
“倒是多谢她了。只是这消息她干嘛不直接告诉我和樱奴?”
“告诉你?”静言阴阳怪气道,“脑子被踢残了才告诉你!你是你那亲亲的阿娘的亲亲的儿,如胶似漆,告诉你可不是又找死又害死你家樱奴!”
卫恩冲她道:“你说话能不能正常些?我和阿娘那是母子,你咋说得跟我们乱了伦似的?再说了,我与樱奴何等如胶似漆,你们又不是不知,难道告诉我,我会帮我阿娘害樱奴不成?”
“我们现不就告诉你了么?”静言笑得诡异,“我们知你跟你家樱奴如胶似漆,就跟母子似的,告诉你,你定会不小心害死你家樱奴,哈哈哈哈哈……”静言又怪笑起来。
静姝无奈地摇摇头,对卫恩道:“二叔莫怪,她素来如此,还请二叔多担待。”
卫恩亦是无语,不想理静言,又对静姝道:“此事,你先不必告诉你二婶,免得她提心吊胆。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护樱奴周全。”
静姝回道:“我相信二叔,定会让二婶平安无事。”
卫恩又想起“喜蛛应巧”一事,又问静姝道:“对了,姝儿,你还没告诉我,‘喜蛛应巧’究竟怎么个应巧法?”
静姝回道:“简单。只要七夕之夜捉了蜘蛛来,置于小盒中,次日清晨,开了盒,瞧瞧自己捉的蜘蛛织网是否密,密者即为巧手。”
“原来如此,有意思。”卫恩笑道。
“若无事,我和言儿就先走了。还请二叔莫说是我们说的,包括晴香在内。”
“你放心,我自要替你们保密,我还要替樱奴谢谢你们。”
静姝和静言出门离去。
卫恩唤了诗宁,让她去妖界里的蜘蛛舍,请了熟识的蜘蛛精来,助蓁蓁以喜蛛应巧,又命她莫要告诉蓁蓁,以给蓁蓁惊喜。诗宁遵命而行。
诗宁走后,卫恩疾速前往卫霜室门前,去寻晴香,却不见她,想来此时母亲也许在正堂,晴香在一旁伺候。他便去正堂,可转念一想,这样直接叫了晴香出来,未免惹母亲疑心,有些不妥。他思来想去,决定先去正堂观察母亲神色举止,看是否有可疑之处。待母亲去降妖,自己再单独寻了晴香说话。
好在他过去正堂时,母亲已准备去降妖。见母亲飞远,他便火速叫住晴香,晴香见卫恩叫自己,便止步不动,只见卫恩跑来道:“晴香,你过来室内说话。”
晴香与卫恩去了卫恩与蓁蓁寝室,卫恩请晴香坐于室内榻上,晴香忙叉手道:“婢子不敢。”
卫恩再三请晴香坐了,晴香这才敢跪坐于榻上。卫恩亦跪坐于晴香对面,对她微笑道:“晴香常年伺候阿娘,想来颇为辛苦。来,喝点儿水。”他以仅存的法力替晴香倒了水,隔空递给她。
晴香战战兢兢地接过水杯,遵命喝了。卫恩又笑道:“我听说,母亲欲杀樱奴给我恢复九尾一事,是你告诉姝儿她们的?”
晴香一听,忙起身脱簪垂发,对卫恩顿首道:“婢子死罪!婢子无心背主,望乞恕罪!”
卫恩爽声大笑,起身亲自扶起她道:“我可是要替樱奴谢谢你,你可救了樱奴一命,何来死罪?”他又请她坐下。
晴香又遵命跪坐于榻上。
卫恩坐下后,对她微笑道:“你知我心系樱奴,断不会叫任何人动樱奴一根汗毛。我来找你,没有别的,只吩咐你一件事,盯紧了我母亲的一切所思所为,如她有任何对樱奴不利的计划和行动,你必须即刻向我汇报,我必定重赏。否则,樱奴若有任何三长两短,我都算你头上,你那才是死罪。”
晴香一听,便如释重负,对卫恩笑道:“二郎与卫娘真是心有灵犀,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卫娘也吩咐了婢子,要密切关注娘子的一举一动。”
卫恩一听,正色问道:“樱奴也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晴香粲然一笑:“二郎怎么明知故问呢?卫娘早在过门后没多久,就托了言娘子,吩咐婢子要关注娘子,但凡有对卫娘不利的,皆得通报。早在晚饭前,婢子便已将这消息告知了言娘子,想必言娘子已告诉了卫娘。原本卫娘和言娘子的这个约定,是瞒着二郎的。如今看来,二郎已知晓了。”
卫恩如遭当头一棒般,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