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寒送蓁蓁出寝室。蓁蓁还没走近室门口,便瞧见卫霜在门口与卫恩说着什么,又见卫恩神情有些激动,便过去对卫霜行了肃拜礼。卫霜却没好气地说道:“二新妇,婚后已有些时日,你也该劝二郎收收心了。一个男人整日谈情说爱,有什么出息!”
卫恩刚说“阿娘”两个字,蓁蓁拦住他,镇定自若地对卫霜说道:“阿家教训的是,新妇一直督促他练功,好在阿家一直严格要求,他未曾忘记。我每每见他勤奋,便暗自赞叹阿家管教有方。”
卫霜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只得淡淡道:“嗯,如此便好。起来吧。”蓁蓁这才应声而起。
卫霜走后,卫恩忙把蓁蓁拉进寝室,关上门,对蓁蓁说道:“你莫生气,我母亲一向如此,连父亲也无可奈何。你若不快,可骂我,我来受你受过的气。”
蓁蓁笑道:“你莫担心,我在宫中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对于你母亲,我心里早有准备。你记着,无论她怎么说,你都别争论,也别在她面前护我。改变自己终归比改变别人容易些。你可记住了?”
“真是难为你了。我倒是记住了,就怕一时冲动又顶撞了她。唉!自小……罢了,不提她。你下午与他们走动,觉得如何?”
“自然是很好的。可惜大姑子不在,没能切磋下棋。”
“又给朋友们疗伤去了?”
“是。对了,你降妖时小心些,别逞强。”
卫恩抱住她,道:“你放心,为了你,我定要照顾好自己。”
“对了,我想到一件事。我听说,狐族林家法力高强,还曾因降妖有功被玉帝奖赏过。我看,哪日去拜访下他们……”
未等蓁蓁说完,卫恩放开她,转过身,一言不发。蓁蓁走到他面前,见他怏怏不乐,遂问:“怎么?”
卫恩按捺下心情,转而对她笑道:“没什么。林家一向目中无人,你还是别去受委屈了。时候到了,我们过去吃饭吧。”蓁蓁见状,便按下不说,和他一起去就餐。
饭后,静姝请她过去下棋,蓁蓁便和卫恩吻别,前往静姝室内下棋,好不愉快。
翌日,卫家人又开始练功。蓁蓁每日巡视卫府,交代事情,关照下人,待卫恩回来,又与他共同下棋、练字、画画,彼此玩笑,如胶似漆。卫霜因卫恩练功愈发进步,并不苛责小夫妻,但对家人依旧严厉。众人早习惯了卫霜的管教,不以为意。家中平静如水,卫家人也就得以安心地夜出降妖,只可恨无痕命案总是无解。
这日,静言练功回来,便听侍女汇报:“言娘子,我闻得凡间宫中有变。”又在静言耳边低语几句。
“去找晴香过来。”静言听后淡淡道。
那侍女去找晴香,不想夫人和二郎在正堂,门未关,却施了隔音咒。原来这天,宫中派人来密见了卫霜,转达了皇后殿下的意思。她便在练完功后紧急拉卫恩去了正堂。
“二郎,”卫霜道,“凡间宫中传来消息,二新妇的生父武怀运企图毒杀皇后,却失手杀死了魏国夫人,现已被处死,妻女没入宫中为奴。皇后殿下担心二新妇利用妖族势力复仇,希望我们家除了这后患。”
卫恩顿觉遭五雷轰顶,半晌无言。
卫霜继续说道:“二郎,我早知会有今日,好在不会累及卫家。只要你杀了二新妇,一切便可了结。”
卫恩努力平静下来后,道:“一定要她死吗?”
“皇后殿下说了,必须亲眼看见她的尸体。”
“可伏妖者他们……”
“你忘了,妖族和伏妖者早早有约,若朝廷命令我们妖族杀凡人,伏妖者不得为难妖族。”
“樱奴不会伤害皇后的。我们也不会和朝廷有来往,更别说替樱奴复仇……”
“你觉得,皇后会信吗?二新妇冰雪聪明,跟在皇后身边多年,皇后既担心,说明并非凭空猜测。皇后身在凡间,不了解妖族,你们又如此恩爱,她怎么可能会信我们说的话?二郎,大局面前当果断,你对她既没动真情,何不早散了去寻别人?皇后殿下已放话了,若我们不依意而行,她必将妖族的存在公诸于众,那时可就真的是灭顶之灾了!别忘了,道士是会帮皇后殿下的。”
卫恩见救蓁蓁无望,便改口道:“好,阿娘,我会亲手完成这件事。”
卫霜点头道:“这才是我的好儿子。你用凡间的死法杀她,免得灭妖派又在那儿不依不饶。”
卫恩面不改色,说道:“好,我知道了。那我先去找毒药,今天找个机会下手。”
“去吧。”
卫霜解除了正堂的隔音咒。晴香因之前静言有交代,便找了个借口,出了正堂,正巧瞧见静言的侍女,遂暗示那侍女别出声,同她如烟般飞到了静言的寝室,对静言如此这般地讲了方才在正堂所闻。
静言听后,打发走了晴香,二话不说快步去找蓁蓁,正好此时见到卫恩将出府门,命身边一侍女追踪其方向,自己再继续往蓁蓁寝室走去。
“言儿,怎么?”蓁蓁见静言快速关上室门,预感不妙。
静言确认寝室有隔音咒后,将所得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蓁蓁。
蓁蓁听完,顿觉晴天霹雳砸在头上。她虽早做好最坏打算,但听到二郎要杀自己时,还是心如刀绞,泪如泉涌。刚刚,二郎还关心她,那双魅人的眼里,是如常的呵护心切……她努力平静下来后,说道:“焉知你是不是又在恶作剧?”
“你若不信,可现在随我去找二叔。”静言淡淡说道。
静言打发了侍女们,拉着蓁蓁,小心翼翼地带她飞出了卫府,在树林一处,吹了一声口哨,只见一只小狐飞来,原是静言的侍女。她对静言和蓁蓁行叉手礼道:“二郎去了柏仙人处,商讨研制毒药的事情。”
静言令这小狐偷偷回府,带着还在努力安抚自己的蓁蓁,又火速飞到了柏幽的茅屋旁,谨慎地靠近偷听。只听柏幽道:“你莫急,这毒药还有一刻钟便好。它无色无味,吞服后,不疼不见血,如同睡着般一命呜呼。你放到武娘子饭菜里便好。”
又听那卫恩问道:“那这毒药是只对樱奴有效果吗?还是妖也会受毒药影响?”
“你放心,这只对凡人起作用。你大胆往里放便是。”
“多谢柏仙人!”
“二郎啊,和她分开,你真舍得?”
“现在这局面,不舍也得舍。”
蓁蓁闻得,捂住自己的嘴,以防哭声教他们听见。此后的话,她再无仔细听了。她把手放下来,思量片刻,旋即冷静下来,握拳抿嘴,即刻疾步而谨慎地跑走。静言也正欲走,却听见卫恩对柏幽说道:“柏仙人,还希望你能制好这解药,我不想弄巧成拙。”
柏幽道:“你莫紧张。你既要她假死,我定不敢有半点疏漏。你再等些时候,我这解药便好了。对了,你得留心武娘子有没有怀孕,这毒药对孕妇损伤极大,哪怕解药服下,也难保胎儿,还会危及孕妇性命。”
“好,我知道了。”
静言扬嘴一笑,转身追到蓁蓁,带她飞回了寝室。蓁蓁将自己带来的铜钱、四五件衣物全部收拾好,将剩余的衣物、卫恩送给自己的画让静言当场焚毁了,又把包袱里的铜钱分一部分给了身边的四个侍女,嘱咐她们即刻分散逃到凡间,隐姓埋名。她摘下玉笄,紧紧地握住,思量一番,又松手置于镜台上。
“去马厩。”蓁蓁对静言说道。
静言虽不知其意,但并不言语,只带着蓁蓁飞往马厩。
蓁蓁赶到马厩后,三两下便骑上了马,对静言说道:“那玉桥还需要你帮忙。”静言点头,如烟飞去。蓁蓁骑至府门口处,对碧泉和蓝漪说道:“我骑马出门游玩一番。若二郎问起,你们告诉他我晚些时候回来,让他莫担心。”
碧泉问道:“武娘不先吃个午饭么?为何拿个包袱出门游玩?”
蓁蓁回道:“怎么?我拿包袱也要你管?”
碧泉连忙行叉手礼道:“婢子不敢。武娘小心,莫走远了。”
“会小心的。”蓁蓁边说边骑马出了卫府。确定自己离卫府有些距离后,蓁蓁下马,往马屁股抽了一鞭,马便独自飞驰。她同时往与马不同的方向,来到柏幽茅屋的对岸。
静言已在那里把玉桥变好。蓁蓁道谢后疾速跑上了玉桥,至柏幽处,大气不敢喘一个,好在茅屋内只有柏仙人哼曲儿的动静,便小跑前去柏幽茅屋左手边第七个茅屋。静言得意一笑,把玉桥收起,若无其事地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