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米尔达住在教堂旁的一座小房子里。她把他安置在房间的椅子上，又找出自己的一套衣服给他换上。

他好像没有地方可去，又不能说话，没办法告诉她名字。于是罗米尔达决定给他起一个新名字。

“既然你皮肤那么白，那我叫你小白好了。”

罗米尔达说。

小美男鱼换好人类的衣服，挽着她的胳膊，听着她给自己新取的名字，甜蜜依偎在她肩头。

他感觉，这是长久以来，最幸福的一刻了。

***

从那以后，小美男鱼就幸福地和罗米尔达生活在一起。

他会给她洗干净衣服，做饭给她吃，还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这对他并不困难，因为跟他在海里繁重的活计相比，这点小家务简直轻松极了。

而且，她教了他好多人类的东西，他也终于学会了使用火。

“你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她笑着说，“因为你连生火都不会。可你却又那么会叠衣服，真的太奇怪了。”

小美男鱼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低下头，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把她的衣服，轻柔地、仔仔细细地叠整齐。

而更多的时候，他总喜欢依偎着她，像依恋的小狗那样。她也并不反感，宽和地容许着他的黏人。

她对他是很好的，既不多问他的过去，也不纠结他的身份，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平等的伙伴来对待。

可是她对别人也一样好。因为她本身就是个很好的人。

作为一个骑士，她的外形英气而迷人，举手投足坦坦荡荡，却总能在不经意间撩拨少男的心弦。

天气晴朗的时候，她就会去沙滩上晒太阳。海边十七八岁捕鱼的男孩，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经常假装不经意地在她面前表现。

罗米尔达从不拆穿他们的小心思，只笑吟吟靠在椅子上，悠闲观赏他们矫健入海的身姿，或者大方夸奖他们乌黑油亮的身体像迷人的小海豹。

那些少男便会红了脸，飞快跳进海里不见了。只是不时带回一盆新鲜的牡蛎，或是一束漂亮的花，塞给她又跑掉了。

每到这种时候，小美男鱼总有些失落。而罗米尔达看得出他的失落，便会回身，揉一揉他的头发，笑：“走吧，我们一起去散散步。”

于是小美男鱼又开心起来了。

就像这样。她对所有人都很好，对他更好。她对他说话时声音更温和，更轻柔，像对着一捧雪般呵护着他。

但他也看得出，她只把他当亲爱的小弟弟一样疼爱。

这不是她的错。她总是愿意让自己更快乐，也愿意让别人快乐。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像旷野的风一样，平等，博爱。

不过更多时候，她会带着她的佩剑，坐在礁石上，望着远方的海岸，微笑沉思。

“小白，你想好去哪里了吗？”有一天，她这样问。

小美男鱼依恋靠在她身侧，搂紧了她的胳膊。

他没有想去的地方。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

罗米尔达偏头蹭了蹭他柔软的发丝，笑。

“我是要去很远的地方的。不过在那之前，我要等一个人…”

小美男鱼心脏跳动起来，抬头看她。

罗米尔达出神望着远方的海岸线。忽地低头，不好意思地笑。

“这说起来太疯狂了…在那之前，我根本不敢相信自己会爱上一个人，也不会相信，自己愿意为某个人停下…可那突然就发生了，就是一瞬间的事！”

她望着蔚蓝的大海，着迷般陷入回忆：

“也是这样一个晴天，他在海边救起了我。当我第一次睁眼看到他，就看见金色的阳光从发丝间穿过，他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美。简直像天使一般…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已经爱上了他，一个天使…

小美男鱼心跳越来越快。

罗米尔达转向他，望着他的眼睛，微微有些失神。

“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他。”她出神地喃喃。

却又笑着摇摇头。

“可他其实并没有你这样金色的头发。他也没你这么好看。”

她笑着回忆：

“等我完全清醒过来，我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绿色的，头发是棕色的。我想一定是那天的光线太明亮，让我看错了颜色。不过，他仍然是我心里最美丽，最善良的男孩。因为，他的心灵是这世上最美的了…”

小美男鱼在旁边安静听着，喜悦和心痛一并袭来。

喜悦是因为，他终于知道，她是记得他的，她爱上了第一眼见到的那个人，而她第一眼看到的是他！

而痛苦则是因为，她完全把另一个人，错认成了他…

罗米尔达摸着后脑勺，略带少年气的不好意思：“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只一眼，就爱上了一个人。可只有经历过，才知道是真的…”

她望着远方的海面，眼中涌动着灼热的情愫，完全是陷入爱情的模样。

“我们度过了疯狂的三天，这三天，我们已经认定彼此是灵魂伴侣了。可是他的父亲生了很重的病，他需要回家探病。我们约定好，七天后在这里汇合。等他回来，我就…”

罗米尔达不说话了。

半晌，她抚上她的剑，垂眸微笑。

“我就问问他，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远方冒险…”

***

这是罗米尔达在海边等待的第三天。还剩下四天的时间。

“或许我不应该抱太大希望。他好像是个贵族。贵族又怎么会放下一切，和我一起去远方呢？”山崖上，她在海风中，望着远方，喃喃。

看她这样为另一个人伤神，小美男鱼心痛极了。

他哀伤地望着她。

——如果最后没等到他怎么办？

他用眼睛问她。

罗米尔达怔了怔。

“那，我应该会自己走吧。我总不能永远等下去……”她说。

小美男鱼伏在她脚边，托起她的手，脸颊依恋靠在她手背上。

——那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走？

罗米尔达笑了。

她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旁边，又亲亲他的额头——像对亲爱的弟弟一样。

“当然可以。”她说，“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作为伙伴，结伴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