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卢瑛脸上,“我若当真堕落,你今日见我便是在春风楼了。”
不顾周围人震惊的目光,卢南枝一字一句开口道:“再说一次,我与卢家已恩断义绝,从今往后,休要在我面前提起卢家。”
“还有,章大娘子救我出囹圄,惊鸿阁容我安身立命,我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凭借自己双手本事吃饭,何来堕落之说。”
周围之人闻听此言,都对卢南枝肃然起敬,一时之间,周围鸦雀无声。
卢南枝言毕转身就走,不在此处多做一分停留,她现在忙的很呢。
刚刚转身只为惊鸿阁、为大娘子正名,大娘子岂可任由他人污蔑。
若是以前,她可能还要与卢瑛分辩一番,发泄一下心中的不甘和怒火,控诉遭遇的不公。
但是,她刚刚想起大娘子说过的话,不要为他人之错而惩罚自己,与其纠结过去,内耗自己。不若放眼未来,充实自己。
此番变故也落入旁边茶肆二楼的王明明和另一位女子眼中,二人相约游花灯会,逛累了便在此处歇脚。
“这女子倒是有气性。”一中年美妇赞道,此人正是王明明的表姐,赵宋第一才女李清照。
“确实。”简书妹子是会调教人的,王明明在心中赞道。
“表姐,此番回京是否能多住些时日。”王明明开口道。
“想来应是能多住些时日,此次上京已祭拜过父亲母亲,便在京中等你姐夫回京述职。”想起丈夫,李清照不免露出一丝笑容,夫妻二人分别几年,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面上不免带了一丝愁苦,“莫说这些,我离京在几年,京中可有趣事。”
王明明闻言,便捡了一些趣事説与李清照听。
“你是说,这中秋庙会便是那章大娘子牵头举办的?”
“不想我离京几年,京中风云变幻,想来那章娘子定是一位钟灵毓秀的女子。”
钟灵毓秀吗?王明明心想,章简书给人的感觉更是风流不羁,志存高远。
“对了那首如梦令也是惊鸿阁流传开的,也是章娘子所做吗?”那首词令她一见如故,颇有一种得遇知己之感。
“这,不好说。”王明明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向李清照表述,章简书所出诗词,皆言故人之作,她只代发。
但是若有如此大才,世间不可能没有留下名号。
“表姐,改天我帮你引荐,你二人必定谈得来,她人很好的。”
“那就劳烦表妹了,哎,昔日好友俱都各奔东西,如今只得你我二人在此相聚。”
李清照此言还是委婉的说法,当年父亲牵扯党祸之争,亲朋故旧被贬斥的,家中女眷与她下场差不多。
未被贬斥的,也都与她渐行渐远。她不怪她们,谁让那元祐党人碑上,父亲的名字高居上首,官家更是下令宗室子女不得与元祐党人子女通婚。
只差明说良贱不婚了,官家更是下令,元祐党人之子女无论有无官职均不得在京居住。
就这样李清照在京都再无立锥之地,被迫与丈夫分居归乡。
“表姐莫叹气了,昔日我一庶女,在家中受姐妹排挤,是表姐不嫌弃我,带我玩,姐姐对我的照拂,我都记在心上呢。”
“说起来,我那朋友章大娘子,也是受那党碑影响,今年初才回京,只是家中人丁单薄,父兄皆无,自己又身陷囹圄。”
为李清照满上一杯茶汤,王明明才接着道“章大娘虽身陷囹圄,却是努力挣扎,为自己和她人挣扎出一条路来。”
“哦,可是章相后人?”
“姐姐当真冰雪聪明。”
“嗐,你这妮子,还打趣你姐姐,”又肃色道,“那章惇虽是新党领袖,却与我父同列元佑党人碑前列榜首。”榜首的几个名字她还是熟悉的。
也是今年几处元佑党人碑被雷劈了,官家怕触怒上苍,才下令销毁各处碑石,也对被罢黜的党人后人放宽了限制。
“你放心,无论她现在身处何等境地,我都想与她认识一番。”见识了人情冷暖,她早已不是闺中那个自命不凡,目下无尘的小娘子了。
正感怀之际,忽见王明明倏地起身,“姐姐,赶得早不若赶得巧,章家妹妹来了,我下楼打个招呼,再为你二人引荐。”
言毕便带着小圆下楼去了。
楼下不远处,见着章简书的到来,卢南枝赶忙迎了过去,“区区小事,劳娘子挂心了。”
“可还好?”章简书却先对卢南枝表示关心。
“我没事的,都是小事不足挂齿。”没想到这点小事能引来章简书,卢南枝有一丝羞赧。
“处理的很好,你成长了。”章简书赞道。
“是,南枝不敢忘记娘子教诲。”
“好,若是累了,就回去歇息。”毕竟还是小女孩,章简书怕她强装坚强。
“我真的没事,娘子去快去忙吧。”有学习的机会,当然要珍惜。
待二人挥别,王明明才上前与章简书打了招呼,待说明情况,章简书都惊呆了,不曾想王明明的表姐居然是李清照。
是她知道的那个李清照吗?千古第一拽姐,她的偶像。
二人相携上了茶楼,李清照已在此等候。
待二人一见面均是互相打量一眼,章简书眼中的李清照体态风流,眉目舒朗,仪态端庄舒雅,虽不是绝色之姿却有睥睨之态,许是受齐鲁文化影响,自带一股豪迈洒脱之感。
李清照也暗暗观察章简书,好一个昳丽的小娘子,肩平背直,昂首挺胸,纤致修长,长腿遒劲。
莫怪她用遒劲形容一个小娘子,章简书身旁的王明明芊芊细步,章简书直接一步迈两个台阶,实在形成对比。
许是要见到偶像了,章简书难免有一丝急切。
“姐姐,这位便是章大娘子。”王明明开口,又向着章简书说到:“简书,这位是我的表姐,名清照。”
章简书待王明明说完,率先面向李清照深深一躬执了一礼。
“晚辈章氏简书,见过前辈。”
王明明和李清照都颇为惊讶,只因章简书对李清照执弟子礼。
一来二人非亲非故,二来此礼是男子所行之礼,三来此乃晚辈弟子对师长所行之礼。
此举一出,李清照便感觉到了章简书对自己的尊敬。
“快快起来,当不得章家妹妹如此大礼。”李清照急忙把章简书拉起。
“先生大才高义,当的此礼。”章简书郑重道。
此言一出,王明明又是一惊,李清照也笑道:“妾身一女子安得此称。”
章简书也笑了,“女子如何不能称为先生,新唐书记载,宋若昭尤通练,拜尚宫,历三朝,后妃与诸王主率以师礼见,称先生,先生之才举国通晓,又志存高远,晚辈仰慕至极。”
说完二人相视一眼,均都笑了。
有的人相伴一身也是相同陌路,有的人初次见面便可引为知己。
寒暄一番,三人落座,李清照作为当今才女,自然少不了对文学的探讨。
“先生莫要取笑我了,那如梦令当真不是我所做,乃故人所书,说起来文风与先生颇为相像。”就是平行世界的你所做。
“即是故人,当真可惜不能一见。”莫名的李清照与那故人有相惜之感。
一番言谈,从诗词歌赋到民间风俗,从衣服首饰到吃喝玩乐,甚至还有马吊棋牌,得知章简书也是略通一二,李清照颇为欣喜。
章简书更深入的了解之后,李清照的形象在她心中更鲜活了。若在后世,这拽姐也是一个大顽主。
与她相比,自己那冲浪、滑雪、攀岩、骑射只能算是兴趣爱好,而且是很省钱的兴趣爱好。
不愧是豪门之家养育出的女子,谈吐见识果真不凡。此处所说豪门不单是指钱财,还有学识、教养、礼仪、见识、心胸、眼界。李清照除开那些还有聪慧的头脑,和开明的父母。
华夏几千年就孕育了一个李清照,当然有人会杠,也有别的才情俱佳的女子,只是被埋没在闺阁内宅之中了。
要知道,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若无伯乐,无论什么马,终将骈死于槽枥之间。
朱淑真便是一个极佳的例子。
古代常言,三代方知穿衣吃饭,五代诗书传家,百年以上高门望族,且代代出官方称世家。
普通的升斗小民,仅填饱肚子就用尽全力了,谈何教育后代。
在章简书感叹李清照时,李清照也在心中默默地欣赏章简书,小小年级已是见识不凡。
当然若是章简书知晓她心中所想,也会摇头失笑,她并不是真正的规格小姐啊。
三人又闲聊几句,就匆匆告别了,章简书实在太忙,与二人约好日后再见。
此后一连三天,中秋庙会的名声响彻汴京。
若说前期是全体市民的狂欢,那后面的拍卖会,便是将整个中秋庙会的商业氛围推向了高潮。
各界商家巨贾和豪门贵胄纷纷来拍卖会寻宝,豪门公子一掷千金的不在少数。一时之间在朋友圈出尽风头。
章简书也见识了汴京有钱人的奢靡,上辈子家中只是中产阶级,父母节俭,生活小康。
本场拍卖拍出了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轰动了全场,竞价最终高达三百万贯,还有柳公权的十六日帖也是竞出天价。
还有唐代的兽首玛瑙杯、八重宝函、五色秘瓷盘,春秋秦公镈,西周的玉鹿佩等,不甚出名的拍品更是数不胜数。
由于现场氛围的热络,后来倒是促成不少竞标的意向。单是佣金就让章简书赚的盆满钵满。
此拍卖会还有一人乐的合不拢嘴,便是马记商行的东家,女儿红作为冠名商自是不提,每次拍卖都会念马记商行的广告。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马记商行您身边的不二之选。”这句广告词,使得马记商行,也在一众商家心中挂上了号。后面订单暴增也是让马掌柜笑开了花。
当然为此拍卖会章简书也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镖师、武僧自是不提,连税吏也被章简书请到现场。
拍卖一旦完成,双方请人鉴定无误,签字画押,即刻纳税交接,再请镖师护送回家。
服务周到,细致入微,买卖双方均满意,百分之五到十不等的佣金,双方交的倒也爽快。
尤其是那卖方,相比典当行死命压价,拍卖场可是帮自己抬价的。若无难处,谁会典当物件。既已出手,自然想卖一个好价钱。
当然也有眼红嫉妒来捣乱的,流拍之物是一个七彩琉璃盏,被叫到三百贯的高价,实际价值也就是五十贯钱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