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种事情……】

【要怎么开口？】

目子眨眨眼，将心事咽下，狡猾的成年人选择去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唔，有什么推荐的吗？”

她微笑着，指尖轻轻划过着菜单“感觉都很不错，好纠结……”

【刚刚……是在伤心吧】，柱间忍不住又去瞥了一眼少女的脸颊，但是那种悲伤就像潮水般一样，上一秒波涛汹涌，下一秒就消失无踪。

于是只好顺从地转换话题——“我推荐这里的饭团，不过其他的也许也不错！”

点完了东西，两人在等候食物的间暇里相对无言，于是时间和纷杂的思绪夹杂起来，潺潺流动。

一片静谧里——

【还有很重要的事啊】，突然这样的想起来。

于是鼓起勇气主动打破了沉默。“那个……”

“嗯？”目子抬眼去看他。

“目子，是来参观的，对吧？”他的眼神闪烁着。

“嗯？你还记得呀，是的呢”目子笑笑。

“所以……会”千手柱间顿了顿，还是将“离别”这样的字眼吞下。

“会待多久呢？待在木叶”

“唔……”目子眨眨眼，发现自己的内心竟然开始犹疑。

【本来就要走的】

【早晚，有区别吗？】

她静静的看着眼前人堪称一览无余的忐忑不安——也许他觉得自己伪装的很好也说不定呢。

【什么嘛，那种表情……】

【那种……被抛下一样的表情是怎样啊】

目子不由自主的把目光移开，但是，即使不去看他，心脏也似乎被对方黏糊不清的感情传染，变得模模糊糊又湿又潮的一片。

【……我果然还是讨厌离别】

她把时间在嘴里酝酿了几遍，最后模模糊糊的吐出了“也许会……待个几天？”的话语。

但是几天是几天呢？

柱间没有去追问，而是绽放出一个灿烂的微笑——简直像朵热烈开放的向日葵。

“好！”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那么，我就是导游了！”他自信的拍拍胸膛。

“绝对会让目子不虚此行的哟！”，在大笑时背后绽放出耀眼到可疑的光。

“那就拜托你了。”目子忍俊不禁的笑起来，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看见你，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啊】

眼睛是笑着的，心脏却是潮湿一片。目子不知道，心里的感觉是为什么，逃避似的，她扭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誒？”一声浅浅的感叹，引得身边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天晴了呢”，目子笑着指了指窗外“太阳出来了……”

雨后初霁，少女微笑的侧脸比第一缕阳光明媚。

【……！】千手柱间默默的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

情不自禁的，又为着这一个微笑心动不已。

【说不定，我和目子前世一起看过很多次日出？】

他摸着自己滚烫的耳垂，情不自禁的想着，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荒唐，莫名其妙。

【但是，这些好像都不重要了……】

在他愣神的时候，目子已经出了门，在门外微微侧头看着他——一种无声的邀请。

这样不可思议的熟稔，一个动作便可以通晓彼此的心意。

他迫不及待地要去到她的身边。

【因为，目子就在这里】

【能在一起，就很开心啊！】

又变得冷清的店里，店老板慢悠悠地出来收拾残局。收拾完毕，将抹布放回原位，他才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最后摇摇头放弃了思考，“嘛，火影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

“这里是火影岩”，千手柱间指着光秃秃的岩壁笑到，“虽然现在还没有刻东西啦”

雨后初霁的空气是湿润而带一点点冷意，但是目子一点都不冷。

一只大型的挂件正在紧紧的挨着她呢，热量源源不断的传递，她感到温暖的同时，心底不可思议的居然没有什么不适。

“这里……以前是我和斑，就是我的挚友，商量建立村子的地方……”柱间兴致高昂的声音渐渐的低下去。

【村子的名字？……就叫木叶吧】

【那么，首领就叫火影吧！】

那些看起来很遥远的东西，这一刻仿如昨日。

那些少年的梦想，战场上的势均力敌，乃至大族百年仇恨的和解……

故事的最后，是物是人非，分道扬镳，兵戎相见。

是坦荡光明了一辈子的初代目，在背后捅死了他唯一的挚友。

是他终于执念入骨，说出了那一句【只要危害到村子……】

换来一句挚友的【你变了……】

他的目光渐渐的带了一点悲伤，也许有后悔吗？目子不知道。

目子坦然的看着这一切，看着神色复杂的当事人，看着这日晒雨淋不改崎岖的岩壁。

所有人，包括目前的千手柱间，都以为她是不知情的。

是啊，一个真正的局外人，目子也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偏偏，她看的最真切也说不定。

【也许，一切在最开始就注定了。】目子看了看这高耸的悬崖——漫画里忍者轻轻松松走个来回的高度，放到现实里看起来其实足够可观。

忍者……

与世仇无关

休提性格分歧

也不是因为无限月读。

暗中的挑拨离间者固然可恨

她是说……

【木叶】救不了世界。

村子什么的改变不了忍者的命运。

这条【建村之路】的尽头，本来就是堵死的。

目子垂下眼帘，盖住眼睛中的汹涌，浅淡的神色乍一看像是冷漠。

这里的人总爱把解决不了的难题归到爱与恨。

动不动便是血仇如海。

但其实爱恨虽沉，不过百年。

这里的人们也总将战乱与和平的祸根与契机归于品德——

“人们打仗是因为胸膛里不止息的欲望，是丑陋的人性作祟啊”

“人们和平是因为对他人的共情与理解，想要和平就要人人理解彼此”

所以爱人者高举爱之旗帜，妄图以爱交换所有，声嘶力竭，高举口号，粉饰太平。

恨人者憎恨人性，一生悲观，扬言世界已至陌路，贪婪永无尽头，欲以毁灭换来所谓【新生】。

所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而绝大部分人，则浑浑噩噩的活着，一日一日，一年一年，感官变的麻木不仁，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活着却仿佛死了。

【柱间……】目子喃喃的如此念着，五味杂陈的心脏缓缓缩紧。

他的一生，在目子生命里曾经只是一段故事，因为是娱乐生活的一部分，印象甚至没有一些真实世界里的炸裂新闻来的深刻。

但是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他就在眼前，他有黑亮的眸子，他笑起来有一点傻气，他永远对人很真挚，他微笑，他沮丧，他有堪称伟大的理想，他有波澜壮阔的一生——他的存在本身，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无声的震撼。

他是存在的，活生生的存在着

木叶从此不再是一个符号，不再是纸上的寥寥数语，不再是一个故事的背景。

它连同目子所生活过的村庄，连同目子见过的所有人，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世界。

那些本来是茶余饭后让读者唏嘘不已的故事，此时褪去了纸样的面纱，在她的面前狰狞的显现出来。

牺牲 离别 眼泪

杀！杀！杀！

血！血！血！

血洇红了纸张，漫画上的面孔也鲜红一片。

那些熟悉或陌生的脸，因为恐惧或愤怒扭曲着的，一个个的，数不胜数的，装扮各异的，却不约而同的嘶吼着：

【为了村子！！！】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如此呐喊着。

这就是……所谓忍者了。

【…………】

一阵凉风吹过，目子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然后被身边的人更加严密的护着。

目子扭过头，看着好友，默不作声。

“目子……唔，我好像说太多了？！”千手柱间后知后觉的停下了追忆，然后下一秒无缝切换到了消沉模式。【呜，这样的故事，会被当成无趣的只会追忆当年的老头子的吧！】

目子摇摇头“其实，没有火影的故事，火影岩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悬崖。”她比了个大拇指，蛮灿烂的笑了起来“故事很吸引人呢，作为听众可以说不虚此行了。”

“好温柔啊！目子酱！”好友如此说到。

——眼睛立马变得亮闪闪的呢。

真的是很奇怪啊，一瞬间，目子的眼前竟然浮现出他少年的模样——那时，他还是一个会傻乎乎大笑的蘑菇头少年。

【誒？……】目子微微睁大眼睛，那种感觉，就像打开了什么不知名的开关。

目子不知道心底涌出的恍惚是为什么。

目子静静的看着柱间和他身后的木叶，也许带一点微笑，也许，有一点悲伤？

……

下了大雨。

倾盆大雨。

雨水冲刷着一切，天地仿佛被灰蒙蒙的东西连在一起。沉闷的雷声时不时地炸响，闪电却无法劈开厚重的天幕。

雨水笼罩了一切，少年的坚强在天地的臂弯里终于出现一丝破绽。

“目子大人……”雨声盖不住一丝哽咽。

“弟弟，和母亲……”少年的眼泪在雨幕的掩盖之下终于奔流而出。

“柱间……柱间……”目子皱着眉头，手指再怎么努力也触碰不到少年的脸庞。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目子一遍遍重复着，不厌其烦的低声倾诉。

“所以，不要怕了……不要怕了”，看着少年的眼泪，一种痛苦也在目子心口的地方苏醒，蔓延。

这痛苦自她【醒来】便长久存在，它汲取世间万物的痛苦而日渐增长，然后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年的眼泪轻易点燃。

【千手柱间】原是有四个弟弟的。

但是，因为【千手柱间】只有一个兄弟

所以，【千手柱间】只剩一个兄弟

他的三弟初入战场，却不幸的遭遇了围攻，他被宇智波一族和羽衣一族所杀，去的时候是个活泼可爱的小人，送回来的是不完整的尸体。

不久后，他的最小的弟弟在执行简单的护送任务时遭遇了宇智波而夭折，生命的最后时刻，眼睛因为恐惧和痛苦睁得很大。

而那位坚毅的母亲，最终在哀恸之中一病不起，不久便溘然长逝。

身披白布的少年在碑前流泪不止，却被父亲冷着脸斥责，“没有千手男儿的气量”。

然后在午夜时分，看见骤然衰老了十岁的父亲在母亲碑前怔征的发呆。

至此，一个家庭分崩离析。

雨还在下，却洗不干这片大地上的痛苦与鲜血。

“目子大人……”少年恍惚的叫着——像是被骤雨袭击的幼鸟呼唤庇护一样。

“我在”目子低低的回应着

“目子大人……”

“我在”

“目子大人……”少年干涸的眼睛又流出眼泪

“谢谢你……谢谢你……”少年如此哭着说到

“谢谢你一直都在……”

目子的眼睛痛的厉害，但是终没有眼泪流出。

“我一直在的”目子笃定而郑重的回答，像一个一生的承诺，“——直到你不需要我了为止。”

……

接下来的日子就像煎锅里金黄色泽的荷包蛋，平淡而温暖。

千手柱间用变身术变成初遇时的样子，陪目子逛遍了木叶的大街小巷。

“这个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甜品屋！”他蛮高兴的一指招牌，然后不好意思的声明：“虽然我不是很常去啦”

【应该最受宇智波欢迎才对吧？】

目子饶有兴致的要来了几串丸子，和一盒糕点。

“嗯？味道很好呢。”目子嚼了嚼丸子，发现丸子虽然没有现代社会花样多，造型别致，但是手工制作让它的口感甜糯适中，层次分明。

心情似乎放晴了一点点，将手里剩下的几串丸子自然的递出，“要试试吗？”

“噢！好的！”以光速接过丸子的某人，顾不上其他思量，在过量的多巴胺分泌下将手中的食物一口吞下——几乎没有咀嚼。脸红心跳接受投喂的某人，今天突然发现了丸子的甜蜜味道。

丸子给出它的报复：

“唔？”事情似乎变得滑稽起来，上一秒正在表演【丸子消失术】的某人，下一秒动作就突然顿住了。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目子连忙去拍他的背，折腾了好大一会，才终于将气顺回来。这么大的动静让旁边买甜品的村民都微微侧目，目子甚至可以听见一个稚嫩的声音“大哥哥好逊噢”的如此说到。

“投喂有风险……”，目子恍然间幻视前世动物园里的脆皮猛禽。长的一个比一个凶，但是吃坏肚子一个比一个噶的快。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目子有点哭笑不得，还有点淡淡的对于好友的惭愧，柱间的心里则无语泪千行。

【这样下去可不行。】目子努力的压着嘴角。

“咳咳，我们去那边看看吧？”主动打破了寂静，拉着好友火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衣摆飘扬，目子的嘴角也微微上扬着。

【我果然是个笨蛋吗？！……】千手柱间内心的小人身负重伤，倒地不起。

因为是两个笨蛋，所以会在芳草如茵的绿地上奔跑，为了去追天边的一朵流云。

会在日光正烈的时候躲在树荫下吃着冰棍，讲一些蠢兮兮的笑话。

会在目光相接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嘛，因为是两个笨蛋，所以一切都是正常的。

如此度过了两日光阴。

最后一站，是资料室。

【希望这个不太机密的资料室有目子想要的东西……】，柱间微微用力就推开了生锈的门，门后是一阶阶向下延伸的阶梯。

他回头，灿烂的笑容简直可以把屋里照亮。“目子也可以问问我哟，我都会回答的！”

门内的一些灰尘飞出，在阳光下慢慢悠悠的飘荡着，一闪一闪的反射着光芒。

目子挑了挑眉头，忍不住也笑起来，“一定一定。”

资料室在地下一层，唯一的光源是角落里桌子上一盏玻璃壳的油灯。

不到八十平的房间里，整整齐齐的排着十几个木制大书架，有的被资料塞满，挨挨挤挤的摆放，有的只有零星几个文件夹，在架子上胡乱的放着。

目子环顾一周，很快便发现了感兴趣的东西。

灯点燃以后意外的明亮，整个屋子一下子亮堂堂的，就着灯光，目子开始阅读。

从战国，到木叶建立，在沾了薄灰的书页上，一切被娓娓道来。

【虽然大部分属实……】目子看着书上木叶建立的部分。

【可以发现，在建村后，宇智波的存在感空前低下………】，目子打量着关于宇智波的记录，她感受到了——

那种隐隐约约，但的确存在的警惕…也许还有一丝恐惧与忌惮？

目子想到了宇智波的警卫队，这是一道温柔的枷锁，千手扉间提出它，来限制宇智波的行动———既然这群宇智波都是“失去”就会变成偏执狂的疯子，那么干脆用来留守村子好了。

千手扉间将宇智波与警卫队绑定，从此宇智波就是木叶的笼中猛兽。这样的举措，虽然限制了宇智波的整体实力，但是同时极大的减少了宇智波的伤亡率，相对于他嘴上的“邪恶的宇智波”，其实这种处理堪称足够温和，甚至有一丝无奈的包容。

对隐患绝不姑息，对村内的一份子保有容忍，绝对负责，排除私情。

千手扉间作为二代目的铁血与柔情尽在于此。

但是矛盾依旧存在……像一个被暂时停住的定时炸弹。

【村子与忍族……】目子眸色暗沉。

当村子与族群的利益发生冲突，个人应该站在那一边呢？这是每一个家族忍者都要考虑的问题。

这种冲突永远无法避免，因为即使对外一致，村子的利益也永远无法与家族的利益完全重合。

要么村子同化忍族，要么……

忍族掌控村子。

但是，如果忍族掌控村子，这个村子便不再是大家的村子，它距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宇智波，则恰恰缺少对于这种危机的意识。他们为着村民与高层的忌惮与疏离不满，在尝试融入被拒绝后，选择离群索居。

【那位宇智波斑察觉到了吗？这一切的预兆】目子微微出神，【所以他要带领宇智波离开木叶……】

不过那一天，没有族人跟随他，他被宇智波抛弃了，同时，这位宇智波族长也抛弃了宇智波。从此，被宇智波斑抛弃的宇智波就一直被困在木叶里。

————【直到灭亡……】目子慢慢的抚摸着书页上宇智波斑“叛逃”的那一行。

臂膀突然一沉，目子从思绪里回到现实，发现柱间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应该是头不安分的乱动，才会误打误撞靠着她。

柱间不知道为什么，睡的很沉，即使目子去看他，也没有醒来。

【…………】目子静静的注视着他，灯火跃动着，给她的脸庞镀上一层温暖的光。

【如果……】目子的思绪慢慢的延伸。

如果她很久很久已经就遇见他，她会希望他去改变忍者乃至忍界的命运。

如果木叶建立前遇见他，她会竭尽所能劝他和宇智波斑建立一个一统的国度。

如果木叶刚刚创立时遇见他，她会努力促成忍界的联盟，让他们联合起来，而不是做小国的附庸。

但是…但是……

终结谷以后，这所有的一切，便如同空中楼阁，镜中水月。

木叶痛失巅峰战力，五国一村一国格局已定。

五国资源差距巨大，木叶与火之国群狼围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