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视野里是一双叠着虚影的手掌，那幼小的与修长的，柔弱的与有力的，互相交错映照，若不是在这里，若不是在梦里，又怎么可能见到这种奇景。

贝利亚下意识的勾了下嘴角，僵硬的笑意触不及眼底，便已经化作一片明黄的怠倦。

连那份不明缘由的怒火也被这怠倦冻结。

什么都没实现。

抱负和愿望统统随着死亡而破灭，穿过了时间看到这样的终末，灰心是肯定的，但他怎能甘心？

明明应该是比肩而立，却因为天赋就被跨越过去，让最强的称赞如同一个笑话——他如何能够甘心！

可是当前路已经崩止，那悬空的半只脚又该落往何处？

是的，他当然可以避开已知的死亡选项，不去碰等离子火花，不飞往会遇到雷布朗多星人的星域，甚至还能够选择摘下彩色计时器，回去追求曾经的梦想。

若真的这么做了，光之国起码过半的战士都会举手欢呼吧，但是。

他自己呢？

构成他这一存在的事物，早就不再是那些可笑的梦想，和令人绝望的希望了啊。

总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比“心”更重要。

#警告！警告！探测到巨大未知能量溢出！#

#警告！警告！监测到BUG领域的扩张，正在计算0.2471326……#

被强塞着一口气喂饱并不是件幸福的事，如果“棱镜”有自我意识，那它或许会在往后的机生里患上能量过充PTSD。

当然这个前提是，它能挨过去不被撑爆。

因着地面剧烈晃动，赛罗踉跄了一下，回神了。

“怎么回事？”他站稳脚步，疑惑的左右看了眼，又朝上望了望。这个在他眼中的坑底于摇晃中，不断与其他不同的场景的虚影交错，让人看着十分眼晕。

不过这对赛罗来说不算什么，区区叠影和晃动造成的眩晕，怎么可能难倒一名奥特战士。

真正的危险也不是它们。

赛罗转过身，周围的环境或者说是整个幻境都在剧烈的震动中，却只有一个战士的所在之处纹丝未动，仿佛静止。

若这里真如他猜测是对方的记忆所构筑的，那么仅因为这个“支点”，就能产生这般变化，也就意味着……

意味着……

呃。

思考卡住了，虽然赛罗本能的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键点，然而这方面的问题似乎触及了他的知识盲点。

早知道、就应该听小师父的话多看点书。

赛罗表示深深的后悔，不过他也明白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即便还想不明白关键，幸好他已经见识过了类似的场面，那时的贝利亚也亲身演示了，该怎么无伤处理这种沉溺幻境的人。

“只是！”

第一回合，赛罗毫无征兆的突进被简单的走位闪了开去，他毫不气馁、立刻开启了第二回合。

然而这毕竟不是个回合制游戏，遭到攻击的贝利亚也不会站在原地任人殴打，所以赛罗的第二回合，是在你追我赶的互相攻击和防御中开启的。

“为什么！”翻滚着躲过重踏，赛罗还有余力边吐槽边战斗，“换了你就这么——嗯？！”

忽然被抓住肩膀的错愕，使他失去机会去防御贝利亚的过肩摔，赛罗顿时扑倒在地，满脸道不出的懵圈。

贝利亚却出乎意料的，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你的速度是很快，是这粗糙武技里唯一能让我夸奖的优点了。”

贝利亚垂首与赛罗对视，难得的面上没有一丝笑容，他的身姿终于恢复了正常模样，不再重叠着幻象。

“有勇气跟我拼招，也算你蒙对了自己的长项，但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很耐揍？还有那些完全可以避开的攻击，非要挨一次才知道反应，以为这是切磋喂招吗，老子真奇怪你是怎么赢的。”

“你……你醒了！”赛罗猛地撑起上半身，半点不见要呛回来的意思。

这让说了一堆的贝利亚，不禁有种重拳挥空的失落感。

层层叠叠的虚影消失，赛罗缓和了视觉压力后，就发现幻境似乎也重新安定下来，他们又回到了那个湖畔旁，月光洒满了湖面，风声和婉。

“所以先前是怎么回事？”边说边爬起身，赛罗下巴一抬，终于想起来反击，“而且你还没赢呢，少一副胜利者的态度。”

“哦？那你刚才为什么要趴在地上呢？”

“我、乐、意！”

在听到赛罗这句咬牙切齿的逞强时，贝利亚哼笑了一下。

“好像某个人之前夸下海口说，自己不会畏惧记忆什么的。”赛罗开始指指点点，挤兑的用意很是明显，“看你的处理也不怎么样啊。”

贝利亚歪过头，呛回去：“和你相比之下确实、不是谁都能乐天派到屏蔽外物影响——”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的转折道。

“毕竟大脑可不是观赏物。”

然后两奥之间迎来了漫长的十秒对视。

他们在对瞪到第七秒时，体温都有所上升，不知为何对方的脸竟然看起来越来越……

打破这走向逐渐不对劲起来状况的，是另外两位场面人。

跟随着盖亚离开，做了些实验的阿古茹回来了，而盖亚这次终于是以实体的模样，出现在了贝利亚和赛罗的面前。

“打断一下，等出去了你们再继续？”他说道。

“别浪费时间了。”阿古茹就没那么温和了，他简明扣要的说明一番后，直接道：“有两种方式离开，一个是把贝利亚打晕，幻境的主要支撑点一倒，造成的变动就足够外面的人撕开防护网拉我们出去，我推荐这个方案，至于第二个方法，因为需要找到幻境真正的核心，又耗时间又——”

“安全！而且不会留下隐患，我倒是更属意第二种。”盖亚及时打断了阿古茹倒向性极重的说明，“既然不管怎么样都还有方案一做后路，我觉得尝试下不是坏事，你们怎么看？”

赛罗想了想，觉得两者问题都不大，于是他视线一转看向了有可能需要被打晕的那个奥。

贝利亚指出了疑点：“外面是谁在那里？既然可以在支撑点倒的时候撕开防护网，为什么之前没有这么做？”

“他称自己是研究所的希卡利奥特曼，至于之前，阿古茹没昏倒时离你们太远，而他昏倒后随身携带的能量体不够稳定，贸然行动失败的可能性更高，所以希卡利先联络到了我。”

盖亚解释道，然后他又补充了几点。

“阿古茹造成了幻境的小部分崩溃，你们又带着他进入了这个相当于数据淤积的漏洞中，这才给了方案一提供了真正能够实行的环境，同时也可能是我们唯一一次机会，找到这个道具的核心。”

“但是我们脱离后，这个道具应该就会被回收，由研究所的人看着，不应该还会有隐患留下来吧？”赛罗问道。

这次，不止贝利亚和阿古茹，连盖亚都是一脸你怎么这也想不到的疑问。

赛罗就很无语，但是作为四奥中唯一不知道正确答案的那个人，他忍！

“咳。”盖亚反应了过来，他也是一时被另外两个带歪，不是真心嫌弃小伙伴的，于是连忙补救道：“赛罗，你们的研究所会不经过审查，就把东西放到博物馆里供人观赏吗？”

赛罗有一点迟疑的摇了摇头。

“那么博物馆会随便展出连你们自己都不清楚来历的展品吗？”

赛罗又摇了摇头。

“既然这两点上就说不过去，虽然我还没想明白到底为什么对方能算到我和阿古茹会在这个节点上闹出事故，但很明显的是，这起事件并不是意外。”

“也就是说有什么人在搞鬼？可目的是什么？”思考着，赛罗叉起了腰。

“不管是什么。”贝利亚开口了，“等我们找到核心，自然会明白的。”

阿古茹说道：“那个算准这一切的敌人总会暴露出真面目。”

挠挠下巴，赛罗感觉自己还是有点云里雾里，不过既然盖亚他们这么说了，光之国那边也有希卡利等人注意，应该、大概、不会有问题吧？

反正他现在烦恼也没什么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好了，而且他下定决心等出去了，一定好好的找老爹……不对，找爱迪补课！

——最起码不能再在这家伙面前露短。

赛罗的雄心壮志，简而言之就是跟某奥的对抗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