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香的帷幔中，苏韵平躺着，看着床顶，享受着被沈铎火热体温烘得暖融融的被窝。
沈铎的问题，她没有回答。
动心？是有一些的。喜欢？也是有一些的。
只是，对沈铎产生这些强烈情感的时候，她是有些怕的。
原本，成婚时，她只想着与沈铎相敬如宾，客客气气，她做好妻子该做之事，好好对待自己的丈夫。
但是她一旦对沈铎产生感情的时候，她又变得和上一世一样，那么斤斤计较、任性小气，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也知道，这样不会有好的结果，她不想再如上一世一样。
卫南铮脾气那么好的一个人，时间一长，都受不了她，更何况沈铎？
这段时间，沈铎一直在耐着性子哄她。此时，她的气也消了，自是该收收脾气，往后，不应再与他闹了。
这么多天以来，终于与自己夫人睡到一个被窝的沈铎，正沉浸在喜悦中。
他翻身过来，微弱的光亮透过锥幔，沈铎可以看见苏韵明亮的眼眸。苏韵的眼睛生得极好看，从小便被人夸。小时候又大又圆，像两颗黑葡萄，长大一些，便变得温柔起来。
“我能亲你一下吗？”，沈铎不害臊地问。
苏韵：“……”
苏韵的沉默，在这黑暗的夜色中显得格外震耳欲聋。
沈铎曲起胳膊，支着头，道：“你现在为何待我这般陌生？”
苏韵：“……觉得尴尬。”
沈铎：“？”
苏韵侧头，沈铎与她只有咫尺间的距离，“知道你也回来了之后，我觉得你像另一个人。不是我之前认识的那个人。”
沈铎思索了一会儿，伸过大掌，握住苏韵的手，拉过来，按在自己胸口。肌肉熟悉的触感，沈铎熟悉的体温，传到了苏韵掌心。
“我还是我，与你第一天认识的我一样。”，沈铎说着，手上用力，苏韵的手，与沈铎的胸口，贴得更紧。
“怦——怦——”，一下下清晰有力的心跳传了过来，“我待你的心，也一样。”
苏韵的心，好似跟着沈铎的心跳一起，颤了一下，“我……知道了。”
沈铎闻言，放心地笑了笑，平躺了下去。握着苏韵的手，却一直未松开。苏韵的手，就一直被他按在胸口上。
他闭上眼，轻轻拍了两下苏韵柔嫩的小手，道：“睡吧。”
苏韵的心蓦地空了一下，嗯？不亲了？
空气中静谧片刻。
苏韵收了收自己的心思，转头看着沈铎，趁他还未睡着，说点正经事儿，道：“你现在还是每日早上练武吗？”
沈铎：“嗯。”
苏韵道：“你，早上就在咱们院子里练吧。”
沈铎睁开眼睛，扭过头来，“你不会觉得烦？”
“不会。”
“你为何会觉得我会烦？你是因为怕我烦，才去府中花园练的？”
沈铎回忆了下，“上一世，我在庙中时，可听到夫人说，不喜欢打打杀杀，听语气还很厌烦。”，再加之，沈铎上一世就知道，苏韵喜欢书生气男子，那她自然不会喜欢这般舞刀弄枪之事。
“……我那时，是看着流民四窜，因着战乱，大家生活艰难，才这么说的。没有不喜欢你练武之意。”
“哦？原来是我误会夫人了。”
“其他事，你进行得还顺利吗？”
沈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道：“都很顺利，还有半年的时间，够用。”
“如今穆霓有了身孕，她和孩子，都需要我们好好照顾。”
沈铎握了握苏韵的手，“这些事情，你交给我，不需费心。”
苏韵默了一会儿，她知道沈铎的脾气，可还是想与他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出一份力。这不止关乎你的生死，也关于我的，还有家里的每一个人。这个事情不容易，你一个人，担子太重。”
黑暗中，沈铎坐起身，被子被他带离，苏韵一半身子露在了外面。沈铎拉下自己身上的被子，给苏韵盖好。
他正对苏韵，道：“夫人是有了什么打算？”
苏韵抱着被子，跟着沈铎起了身，二人在床中央，对坐着。沈铎用被子将苏韵围好。
“我想去接近长公主。”
沈铎围被子的手，滞了一下，而后，他沉默着，给苏韵将被角，在身前掖好。
“你是不是，已经这么做了？”，良久，他声音沉沉地道。
苏韵小声开口，“……嗯。胭脂铺……”
沈铎叹了一声，“你早就打算好了？”
苏韵心虚地抿嘴，“开始和你要胭脂铺的时候，并没有想好。后来胭脂铺越做越好，名声越来越响。我才有了这个想法。”
“长公主并非那么好接近，她这人……”
“我知道，可是我也不想坐以待毙。我原本不知道你也回来了，胭脂铺有了起色，我总要为未来考虑一下，这是个机会。长公主爱美，胭脂铺的名声一出去，我再加把劲儿，想办法吸引长公主。虽传闻她这人亦正亦邪，但我也听说她待女子还是不错的，我总可以试一试。”
“既然你已打算好了，还与我商量什么。”
沈铎声音微冷，苏韵听出了他的不悦，“你不高兴了。”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苏韵：“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想出一份力，我总不能日日什么都不做，只在家中等着你回来，做一只被你护在翅膀下的小鸟吧。”
沈铎声音略急，“这有什么不好吗？”
“你不累吗？”
沈铎：“我不累。我只需要你在家中安安稳稳地待着，我每日回来见到你，便足够了。”
他深吸了口气，稳稳自己的情绪，道：“原本你要胭脂铺，我只怕你在家中闷，又不想你总惦着欠我的那点儿钱，胭脂铺给你，只当是给你找个乐子。并不指望你用它做什么。”
“……若我还想试一试呢。”，苏韵坚持着。
沈铎已经非常不悦，他喜欢乖巧听话温顺的苏韵，那样的苏韵，就算与他闹脾气，他也觉得她甚是可人，让他想去哄着，想去疼着。
“眼下这样的情况，你要我只做一直笼中的鸟雀，我做不来。”
沈铎默不作声，苏韵接着道：“若半年后，我们都平平安安，你想让我待在家中，我便待在家中。到时一切安稳，我自是可以安安心心。”
沈铎的声音又冰冷几分，“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苏韵纠正他，“我没有不相信你。长公主那说不定有我们需要的消息，这对我们是有益处的。”
沈铎：“我要助滇南王谋反，长公主有何助益！”
苏韵忙过去捂住沈铎的嘴，“你小点儿声。”
沈铎拉下苏韵的手，“还是说，你根本就不赞同这件事。”
“我自然不敢干涉你在外面的事，我只是想多些可能，我闲着也是闲着。长公主爱荣华富贵，谁当皇上对她来说都一样，她不会为了圣上拼命。而且，多一些可能也好呀。”
“我不需要什么旁的可能。”，沈铎冷笑一声，“谁让沈家下狱，谁让沈家流放，家破人亡？便是我与父亲一直效忠的圣上。我与父亲无愧，是他对不起沈家。我只需要让他们为上一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苏韵见过上一世滇南王起兵谋反时，难民四处流窜，沈铎说的没错，她不喜欢打打杀杀。但她理解沈家上一世的悲痛。可只要起兵，就会有数不清的家破人亡，如沈家一样。上一世，滇南王没有成功，打到半路，便被镇压下来。这次沈铎为了沈家，想要助新帝登基。滇南王有了沈家这人人都想要的兵权，死伤定会比上一世她见到的还要惨烈。
苏韵不怕死，她也不想干涉沈铎，她也想保住沈家，但她总想做点儿什么，她想帮帮沈铎，而且，她心中也隐隐地想知道是否还有其他可能。
沈铎上一世，见过沈家的每一个人，是什么结局。他只想将那些害他们的人千刀万剐。苏韵没见过，但她理解沈铎。
其他事情都好说，但这件事，此时若苏韵再说下去，沈铎怕是会和她翻脸。
她缓了缓语气，柔声道：“我知道你心中难过，我也不是要与你作对。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帮上你。”
刚刚还在气头上的沈铎，见苏韵软了下来，也放缓了语气，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好好陪着我就可以。”
苏韵从被子中伸出手，摸到他的中衣袖子，轻轻拽了拽，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你也不要凶我了。”
沈铎：“……我没有凶你。”，她摸到那只拽着自己中衣袖子的手，握住，“我只是语气有些急，我没有凶你。”
“……嗯。”，苏韵这一声，又小又委屈。
沈铎摸过去，捧起苏韵的脸，在她脸上摸了摸，生怕她掉了眼泪出来。
“小韵，我真的没有凶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我可以做到，我也不需要你去冒险。”
“我知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我只是……有些心疼你……”
沈铎：“什么？”
苏韵不再说话了，只是把脸埋进了沈铎手心里。
沈铎抬起她的脸，黑暗中，双唇，慢慢向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