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的窗户,流进密林的湿意。
“你这次也是翻窗进来的?”
苏桂说话时,起身将窗户关上,锁好。从山洞里出来是清晨,来到这间屋子,到晚饭时间,一直没见过太阳。现在还是昨晚一样的状态,苏桂觉得真的是有问题的。
“嗯。”
“这里是虚构的世界?”
意识到这个可能,苏桂胆子更大了。不就是做梦,他们要是害自己,自己早没了。还活着,那还怕什么。
“真嗯...的。”
“嗯?对了,你先从床上下去。这单人床,我睡的都费劲。”
听见话,海藻黑下床,在局促的屋子墙角站着。单薄的四面墙,传出阵阵呼噜声,磨牙声。
苏桂缓慢打开门锁,牵着海藻黑出门往右走。楼梯扶手被摸出包浆,未粉刷的墙面破损斑驳,时常掉落墙灰。楼梯台阶坑洼不平,有大量石块缺失的凹槽。砖石血肉,水泥脂肪,没有皮肤包裹的,变态暴露怪异。双脚被动传来软腻的不适触感,苏桂抓紧脚趾,多次放松,不去碰扶手。
物资处铁门关闭,门上的窗户正在通风。苏桂看向同行人,露出微笑。
不等苏桂话说出口,对方主动蹲下,拍拍自己的肩膀。
苏桂坐在海藻黑的肩膀上,弯腰贴在海藻黑右耳边,右掌盖住,压低声音说话。
“下次晚上出来,换件黑色衣服。”
感受到对方一直被衣服隐藏的结实肌肉,苏桂心里有点嘀咕。直到自己的腰超过门框,整个人跟跨过门槛一样,翻过窗户。苏桂看着跟着自己,直接翻进来的人,皱眉思考。
穿过矮窄的楼梯,两人到达开阔的四楼。眼前楼梯直通七楼,沿着楼梯望去,七楼到十六楼,十六到五楼。六楼以上内里墙面全是巨大落地窗,摆放巨大热带绿叶植物,黑色窗帘完全覆盖室内。夜晚的光在这里更加明亮,像在中空地带,供奉一位神明。
“这楼梯你走过吗?不会塌吧。”
皎洁光线下,阴影中的海藻黑牵起苏桂的手,在前方引路。
苏桂迈上台阶,内心紧张。
“还挺结实。”
“台阶似乎全是整块岩石组成的,这样的工程,真是奇迹。”
“你说,这楼梯这样连,有什么好处呢?”
“偷溜上来的人,很容易被发现吗?”
穿过八楼,就能抵达顶楼。苏桂想看看那座窗户前的瞭望塔。
“哗呦~哗呦~”
两人走向八楼楼梯口,旁边屋中响起金属摩擦声。苏桂伸左手,拦住后方的海藻黑,静静等待。不一会,一个肤色雪白,脸蛋像蜜桃的小孩,推开落地窗。纯棉白色长裙直到地面,走动没有沾上一点灰尘。他拔掉盆栽中的杂草,扔到楼下。回头盘腿坐在洁白自然光照射的地方,抬头看天空。
他所见到的天空,云层完全褪去后。小孩双手合十,低头祷告。
“保佑我们。带领我们。别再离开。”
海藻黑上前两步,伸头看前方情况。小孩突然睁眼,看向苏桂的方向,又很快转头看向中央。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哒哒哒”,似乎穿着皮质小鞋,跑回屋中,紧闭窗户,没有半点声音传出。
“走哦...吧啊...”
海藻黑握住苏桂的手,在前方引路。这条阶梯是最陡峭的,苏桂身体完全靠向台阶,双手抓紧台阶,才敢抬脚。每次不小心看到下面,都要不自主闭眼,深深叹气。看见对方跟正常走路一样,他往右侧挪移。
没有任何锁链禁止,顶楼四面通风,只有顶,布满包裹软布的秋千和攀爬架。地面种满鲜花,葡萄藤顺着向上攀爬,结起小果。一切安静祥和,除去轻微晃动的藤蔓秋千。
“真是浪漫啊。”苏桂举起手,手心向前,又向四周闭眼感受。温暖的空气,安静流动。
“这里刚刚有人。半夜不睡觉,还有那个小孩。这些人的作息和下面的人很不一样。”
苏桂走向秋千,碎花软布上,是利爪撕扯留下的布絮条和豁口。布料缝隙处,夹杂动物绒毛,自然光下难以辨别。
“而且,屋中几乎没有声音。”
“我该好奇,屋子里有没有人了。”
苏桂走到瞭望塔上,可以看见密林中突起的山顶。略微裸露的山石间,亮起五色旗帜的光亮处,似乎还有燃烧的火焰,灼烫黑夜。
苏桂指向山顶光亮处,转头询问。
“猫神是在那个山顶吗?”
海藻黑点头,觉得苏桂会看不见,他出声回应。
“嗯。”
海藻黑迈步向前走,话说完,已经来到苏桂身后。刚摘的白色水仙,翠绿根茎滑进苏桂耳朵间隙。褐色卷曲碎发盖住嫩黄花芯,拨弄出花粉沾染白水仙。在苏桂皮肉均匀,没有一丝杂肉的左脸,脸颊肌肉紧绷成丝状,像水仙生根。
“水仙有毒,误食会呕吐的。”
苏桂皱眉,看着对方怪异举动。
“为欸...你一...的额...新印...生嗯。”
海藻黑神情认真,将苏桂褐色卷曲短发拨弄到水仙花下面。
“感暗...谢耶...你...第...一...次...选...择额...我。”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
苏桂仰视海藻黑,阴影处的脸,在长发遮掩下模糊不清。
“月亮。”
头发像藤蔓丝丝落下,刮擦苏桂的面部。
“是什么选择?”
苏桂双手推开对方,眼神审视海藻黑。
“有...很嗯...多...机一...会...以一...后哦...慢暗...慢...说。”
“我们去找猫神,收获会更大吗?”
苏桂看向对方,有莫名自信。他要尝试把眼前人当作,预言卡牌。
“可额...以一。”
“正好下去,有件事我要验证一下。”
十二楼下台阶第一间,房门紧锁。在无法完全确定,八楼还有人的情况下,苏桂不敢直接砸玻璃。他贴在玻璃上,寻找窗帘缝隙。玻璃时常反射出自己的样貌,认真到姿势猥琐。
屋内没有点灯,光线很差,窗帘遮光很好。有人走过来,苏桂认真观察。
“你别站我身后,怪吓人。”
苏桂走到旁边一间,外墙打开的窗户,吹起黑色窗帘。不时展现屋中景象。整间没有隔断的屋子,地面铺置柔软洁白的厚地毯。墙壁上巨大树干上种植着,鹿角蕨、空气凤梨。地面上狗毛脊、兰花、蓬莱松、枫树和龟背竹组成景观。景观对面,是矮茶台和鱼缸。
“没有人。”
“甚至没有床?”
“他们睡架子上吗?”
苏桂大致看一遍,十二楼六间房,全部没人。一路抽查到七楼,全部是按照主人喜好布置的房间,全部没人。除去八楼那间,蛋壳的上方夜晚完全空置。
这时苏桂才真的感受到,这里的寂静。
“哐当!”
“你走路怎么不看着点,着急忙慌的。我的肉面都被你撞翻了。”
楼下响起嘈杂的声音,蛋壳里的早晨开始。全在一瞬间,似乎重启般,吃饭打扫再没有停止。
“快跑!”
苏桂加快脚步,拉着海藻黑往下跑。
四楼往上的屋子也开始活过来,苏桂跑的越快,周围脚步声和关窗户的声音就越大。
“哗啦!”
“哗啦!”
“哗啦!”
……
一切公之于众,苏桂冲进楼道间的黑暗中。自己和海藻黑的惯性,推搡着两人跨下楼梯,撞上墙面。
在物资处,苏桂平复如鼓的心跳。
“这边全是黑夜,一点感觉不到时间。赶紧出去,万一他们下来就不好了。”
苏桂坐在对方肩上翻窗,双脚出去,两只手扒在窗户上。抬头看见,物资处没有任何人。
“下次我也要走密道。”
苏桂揉着肩膀,往楼梯方向走。三楼住户要么抱着碗吃饭,要么在楼道栏杆处聊天。
“你就是新来的住户啊,物资处早上不开门,黄豆没和你说吗?”
大娘正和邻居聊得高兴,斜眼看见揉肩膀过来的苏桂。眯缝三角眼瞬间,积聚光彩。
“啊啊,说了,我给忘了。”
“你住这,是方便给水云介绍对象吗?别费劲,没有小伙子敢娶她的。”
大娘黑色抹额上别朵红花,面上的媒婆痣笑地发颤。
“这是为什么?”
“这边的小伙子,我全介绍遍了,人家没一个看上的。就她娘着急,人家姑娘不着急。那些介绍的小伙子哪个回来,不和我说水云坏脾气,吓人。要不也不能拖到她去敬猫神。我看她就是想去猫神那。”
大娘说出自己的推测,完全摆脱自己说媒败绩。更加得意。
“别想了,别想了。我这第一媒婆,从我手里成多少对。她没成,这姑娘绝对有问题。”
旁边住户推开屋门,拿着湿衣服走出来,抖擞刚洗好的衣服开口。
“你可别说,这阵子你成过吗?可不能全说是姑娘们的问题。”
媒婆气急败坏:“怎么不是,她们都有问题!就是她们的问题!”
“哈哈哈哈。”
周围住户发出一致笑声。
“潘媒婆生气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