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早上，苏绾墨守在打印机前突然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见鬼了啊……”她抹抹自己的胳膊，疑惑地四周瞧瞧。
“小墨。”
“哎！李姐我在这儿！”
“走，开大会。”
“这么突然？”苏绾墨有些懵。
“是啊，临时紧急通知，你快带上电脑跟我一块，别迟了。这么急肯定是大事。”
苏绾墨抱着电脑进会议室，收到赵立阳一个白眼，她懒得理，拉开位子坐下。
“人已经到齐，开会前有一点要强调，本次会议，不允许做任何形式的记录。”董亦微笑着说道。
下面齐齐地把本子和电脑合上。
“那我开始宣读关于销售部人员的任免文件。”
苏绾墨看向许然宁，她没有打瞌睡，很淡然地稳坐在那儿。
“销售部副经理，赵立阳，因为挪用公款523万，按照公司管理章程，给予开除处理。”
下面鸦雀无声。
“等等等，我没听错吧。”赵立阳怒而生笑，“开除我？没搞错吧，就那点钱，你们知道我每年能给公司拉来多少订单吗？开除我？何况我后来都填上了！”
“那些订单究竟是你拉来的还是抢的功劳心里有数。”董亦回道。
“你！没凭没据的事凭什么安到我头上！”
“没凭没据的事必然不会安在你头上。”董亦笑答。
“你知不知道我爸是——！”
“你爸是赵天泽，我知道，”一直安静的许然宁突然开口，椅子转过来，她扫过在场每个人的脸，“公司每个关系户的身份我都知道。所以呢？”她的视线落在赵立阳身上。
赵立阳收敛一下情绪，拽拽西装。
“您可以让我降职，但是您不能让我离开公司，我爸可是为龙信集团奉献了大半辈子！”
“所以呢？”许然宁重复。
这样的态度显然惹怒了赵立阳，他蹭一下站起来！
“你不能开除我，你没资格！”
“我没资格的意思应该是，你认为一个挪用公款还不足以让你进监狱对吧？”
“你……你说什么……”赵立阳有些慌了。
“我本不想把事情弄得这么难看的。”
许然宁看向苏绾墨，朝她伸出手。
苏绾墨一怔，恍然大悟，立刻从衣兜里掏出录音笔，众目睽睽下快步跑过去放在许然宁手上，然后站在她身后。
“赵立阳，你想猜猜这里面是什么吗？”许然宁冷冷道。
“苏绾墨……又是你！”赵立阳彻底爆发，戳着空气直骂，“老子不过是摸她们两下，看两眼，做错了什么？！老子这个地位的人能看上她们是她们的福分！她们这辈子都攀不上高枝，是老子给了她们机会！苏绾墨你懂个屁！”
虽然在被谩骂，但是此刻苏绾墨的心激动得通通直跳。
“录下来了吗？”
“全部。”董亦颔首。
“你！苏绾墨！你们算计我！”
苏绾墨浑身直颤抖，用力挺起肩膀和胸膛，直面赵立阳。
“你们不能开除我！**不能开除我！我爸是赵天泽！”赵立阳暴跳如雷，口水直喷，像头发狂畜生。
“姓许的！你**现在只不过是六中心的总裁！我爸是你妈的老朋友！龙信现在还轮不到你说的算！”
许然宁眼色一沉，将放在桌上的手机免提打开。
“赵叔叔，您听见了吗？您儿子好像对我的身份颇有微词，而且还在所有人都在场的情况下质疑我。”
赵立阳茫然地看向许然宁的手机。
电话那边是长长的沉默，会议室安静得呼吸声刺耳。
“许总……但凭您处置。”
赵立阳脸色煞白，慌张地趴上桌子似乎要上来抢手机，周围人都不敢靠近他。
“爸！爸你什么意思！爸！！！！”
“我知道错了爸！爸我是你儿子啊！！！”
而电话那头已经主动挂断了。
许然宁起身，拉开会议室大门，平静丢下两个字:
“散会。”
苏绾墨看一眼赵立阳，又望向许然宁和警察相错的背影，毅然决定跟上去。
在电梯即将关门的瞬间，她串联起了许然宁所做的一切，她冲进电梯，喘着粗气站在许然宁身侧。
两人皆是沉默，耳边只有电梯运行的嗡嗡声。
到达9楼，许然宁迈出电梯。
“许总……谢谢你。”
心中的千言万语凝成一句谢谢。
许然宁止住脚步，不说话也没转身，苏绾墨咬着嘴唇，后悔。
要道歉吗？自己太任性？许然宁怎么会把自己这个小职员放在眼里，可她又知道自己在偷偷调查……苏绾墨麻乱的心发酸。
“我是你们的领导，如果我不能保护你们，那未免太失职了。”
苏绾墨愣住，许然宁平淡的话如惊涛骇浪，闻所未闻却直逼她心脏，激荡出爆裂的浪头，彻底涌过了防线。
“谢谢你，许总，真的……谢谢。”
胸口闷堵已久的感情终于找到豁口，洪水席卷了她的心，从眼里流出。
这是代表——所有不得已缄默已久的同事所说的谢谢。
苏绾墨的眼泪掉得停不下来，模糊的眼前出现一张手帕纸。
她抬头，许然宁的脸朦胧，如同错觉那般不再冷如磐石。
事情的最后，许然宁提供的证据很充分，苏绾墨的录音笔也帮上了忙，里面有些连许然宁都没调查到的事，那些女同事也纷纷站出来作证，足够让赵立阳多加餐两年牢饭。
董亦在公司大群传达了总裁的意思，重新强调公司的纪律和风气，没了赵立阳，大家仿佛都面貌一新，尤其是前台，脸上的笑容可谓如沐春风。
苏绾墨瞧着是打心底里开心。
“许总，董助理，早上好呀！”苏绾墨笑盈盈地提着电脑走进电梯，回头看，还是一个人都没上来。
她还以为经历了这件事之后大家会对许然宁改观呢，怎么还是这么怕她？
“许总，您吃早饭了吗？”
“嗯。”
“我也吃啦。董助理呢？”苏绾墨偏头问。
“放心我也吃了。”
“好哦。”
电梯到达9楼，苏绾墨迈着愉悦的步伐来到工位，准备开始工作，后面的人也陆续上来了。
“哎，赵哥陈姐，问你们个事呗。”
“啥事？”
“为啥你们这么怕许总啊，都不上电梯，每次都是我一个人，怪尴尬的呀。”
两人互相看一眼，然后赵连就笑崩了。
“小墨，你真是这个！”赵连竖起大拇指，“你想想，我们要是挤上去了，你让许总站哪里啊？你要让大总裁挤角落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绾墨迟钝地张大嘴，猛地捂住脸，耳根子烧得通红。
她完全没想到这点啊！！！！！
丢死人了，自己实在太没眼力见了！苏绾墨捂着自己滚烫的脸，被他们好一顿逗。
总裁办公室
陈经理站在办公桌对面，赵立阳被处理了，她作为赵立阳的直属上司，必然难辞其咎，上来之前就做好了被惩处的心理准备。
“陈经理，你是赵立阳的上司，他败坏公司风气已久，可是你并没有做出应对。如果这件事是在失控的情况下被曝光，公司受到的损失会难以想象。”
“我明白，所以今天我也是想向许总您请辞。”陈经理把辞呈放在许然宁桌上。
“做错了事就想一走了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总！我对不起部门的员工，更对不起公司，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请罪方式了。”女人梳理整齐的头发上已可见些许白发，表情满是愧疚。
许然宁捏起辞呈。
“赵立阳有背景，你资历在公司算深，尚且被他压一头，何况销售部的那些普通职员。虽然我能保证不会有第二个赵立阳，但是底下人塞关系户进来这种事是拦不住的，没了你，销售部高层彻底大换血，往后谁给他们撑腰？我没那么闲。”
女人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微微张开嘴，说不出话。
许然宁将辞呈徐徐推回去。
“陈经理，你得到的身份和地位服务于你，也应当服务于仰仗你的人。”
陈经理默然，深深鞠躬，紧握着辞呈离开。
董亦将茶放在许然宁手边。
“真的不用在会上通报批评她吗？”
“她是聪明人，诛心就够了。何况赵立阳的事她确实不知，其他人也对她的评价颇高。”
董亦失笑，这个【就】字许然宁还真会用啊。
“您越来越成熟了。”
许然宁手一顿，有些僵硬地翻开资料。
“嗯。”
许然宁从17岁考上英国顶尖大学就开始在自家的龙信集团实习，国内国外两边跑，实习两年后，她完成了大学的所有学业，她的母亲宋晓珑——也就是集团的拥有者令其从三中心开始轮转，两年一转，今年轮到了最后的六中心，两年后，轮转结束，她就要回到位于首都的总部，就任总部的执行总裁。
她的人生轨迹是明确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未来会继承家族的一切，然后永久地延续这条黄金路。
唯一的代价是她的每一步都要让母亲满意，连身边唯一算亲近的人也是母亲安排来的。
董亦35岁时开始跟随她，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见证着许然宁褪去稚嫩，逐渐变成一个合格的棋手，抬手纵横捭阖——也越来越不爱说话。
如果说19岁的许然宁是文静的，那么25岁的许然宁是沉默的，不说话似乎已经成为了她的一种手段，运用自如。
董亦无法阻止她一天比一天寡言的沉默。
一阵敲门声打破董亦的回忆。
“许总，新品第一批司内调查已经完成了，请您过目。”李可文将调查问卷递上。
许然宁接过文件，翻阅。
新饮品在公司很受欢迎，几项评分都是满分。
“满分？”
“是的，全司上下全部打的满分。”
许然宁放下文件，她还是挺意外的，这个分数在以前从没有过。
“你觉得这次得满分的主要因素是什么？”
“除了部门大家的努力外，实验组组长弋乐还提到最后的改良是从苏绾墨那里得到的灵感。”
许然宁眼睛微眯一瞬，立马复位。
“苏绾墨不是文件工程师吗？”
“具体的我不是很清楚，需要我马上把她叫来吗？”
“不用。”
忙着打字的苏绾墨恰好打了个喷嚏。
天气什么时候才能暖和起来啊？
她看向窗外，没有注意到楼底的玉兰树已经开始抽芽，春天早已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