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墨抻动酸痛的腰背，又加班到八点了，办公室还有很多人，看来今晚起码得做到九十点钟。苏绾墨决定去一楼透口气，顺便拿瓶饮料。
大厅里的灯只留了一半，前台也已经没有人了，看起来很寂寥。
苏绾墨靠近才发现自动贩卖机已经售空了，毕竟是免费的，虽然很值得高兴但是她现在真的很想喝新品啊！！！
希望食堂还有吧。
食堂已经熄灯，苏绾墨只能打着手电筒找。
果然还有，她高兴地伸出手——够不着。
她想吐槽很久了！食堂这货架建这么高是几个意思啊！
苏绾墨挽起袖子打算攀着货架跳上去拿，手刚刚搭上去，黑暗中就有一只手悄无声息探出来，抓住了饮料瓶。
“啊——！”苏绾墨尖叫着以为见鬼了，整个人快蹿到货架上了。
“叫完了吗？”
好熟悉的声音，苏绾墨睁开眼睛，手机早就飞到地上去了，手电筒的光照亮来人的半张冷脸。
“许总……您走路没声音的吗？”
许然宁把一瓶饮料放到低层的货架上，再拿上一瓶，转身要走。
“许总你等等我啊——！”苏绾墨抓起饮料赶紧跟上去，这黑不拉几的地方越看越吓人。
苏绾墨抱着瓶子小心走着，偷偷打量许然宁。
“许总，您有多高啊？”
“170。”
“净身高？”
“嗯。”
“哇塞……”
直到回到大厅，苏绾墨才松了口气，她按下电梯，许然宁按了向下。
“许总您要走了吗？”
“嗯。”
“哦。那个……许总，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证据能证明赵立阳做的那些事，您会严惩他吗？”
许然宁踩上电梯，面对着苏绾墨，盯得她后背发凉。
“不该你管的事别管。”
电梯慢慢合上，苏绾墨抱紧饮料瓶，好想让自己缩起来。
什么叫不该管的事？许然宁也是赵立阳的后台吗？所以就算有证据也没用对吗？苏绾墨咬着嘴唇，不知为何心里好酸，她一直以为许然宁是个好老板，一个强大专业的女性，所以在她预设里的最后一步就是得到许然宁的支持，然后赵立阳就会得到应有的惩办。
自己该怎么办？
电梯又回来了，空无一人。
苏绾墨从情绪中醒过神来，用力拍拍自己的肩膀，不能泄气，就算许然宁靠不住又怎么样，只要自己坚持收集证据，手里就有牌，总会有办法的。不能泄气！苏绾墨！
许然宁站在车旁，面前是一栋陌生的大楼，她再次抬腕确定时间，侧目时终于看到了想见的人。
女孩拧着背包挎带，看起来相当紧张。
许然宁主动帮忙开门。
“请上车说吧。”
二十分钟小时后，许然宁将女孩送回家。
“许总，我们现在去哪里？”司机问。
许然宁不语，抿着唇，抬手揉揉眉心。
她困了。
再睁眼，她眼神依旧清醒。
“下一家。”
下班回到家，苏绾墨洗了澡沾枕头就想睡，但是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在weibo上搜索关键词，往下翻，她眼前一亮。
果然，虽然吐槽的时候不会带公司名字，但是肯定会带赵立阳的名字，苏绾墨点开他们每个人的主页，从昵称的取名方式还有疑似通讯录好友查询挨个对应到公司具体的人。
苏绾墨爬起来，把闲置在储物箱里的录音笔掏出来。
是时候重拾老本行了。
结果就是苏绾墨一晚上没睡好，顶着一对熊猫眼上班。
“早啊小墨，艾玛你这是熬夜了还是被人打了啊，黑眼圈这么深！”这黑眼圈着实吓赵连一跳。
“呵呵……”
“新品快上市了你也不用这么焦虑吧。”
“才不是呢。”苏绾墨嘟囔。
电梯打开，里面是许然宁和董亦，董亦还朝苏绾墨笑笑。
苏绾墨攥紧电脑包，把头扭到一边。
她暂时还不想面对许然宁。
董亦见状把门关上。
“赵立阳那件事你怎么看？”
“挪用公款？”
“不是。”
董亦了然。
“看来您查到真东西了。”
许然宁不置可否。
“虽然我也听闻了一些关于赵立阳的事，但是定夺权在您手上不是吗？这是您的公司，您未来的集团。”董亦微笑。
许然宁领会，不再言语。
好一段时间，苏绾墨都没和李可文他们一起去食堂，她到处找自己列出来的接触对象，绝大多数人她都认识，所以聊起天还算自然，谈到赵立阳她们都是忿忿不平，但是谈到具体发生到自己身上的事她们全都闭口不言了。
当事者本人不承认的情况下，交叉作证是不能做数的，苏绾墨算是碰了一鼻子灰。
但是转机出现在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苏绾墨不小心撞倒了后勤部送打印纸的小姑娘。
“抱歉！你还好吗？”苏绾墨着急地去扶。
“没事，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站起身，苏绾墨这才发现对方的脸色很苍白。
“你脸色很不好啊，是哪里不舒服吗？”
“来姨妈了……”
“你在这里坐一下，等我！”
苏绾墨小跑出去，很快又拿着东西回来。
“这是止疼药，五分钟就能起作用，我偶尔痛经的时候也会吃。”苏绾墨怕她没力气，帮她撕开包装，把温开水递给她。
“谢谢。”女生把药吃了，捧着纸杯对她笑笑。
“剩下的药你拿着，以后痛经得厉害了马上吃。”
接过药，女生抬头看着苏绾墨关切的表情，突然泪水涌出来。
“没事了，很快就会起效的，没事没事。”苏绾墨拍拍她的后背。
“我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在调查赵立阳性……骚扰的事……”
苏绾墨愣住，她缓缓在女生旁边坐下。
女孩啜泣着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和盘托出。
安静听她说完，听到没有发生最坏的情况让苏绾墨松了口气。目前来看，赵立阳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真做那种事的程度。
不对！不能这么想，也许只是自己还没查到，何况，错事就是错事，不会因为其程度不同就有所改变。
“你叫苏绾墨对吗？”
“是，你可以叫我小墨，他们都这样叫我。”
“小墨，没用的，在这个公司没人敢把赵立阳怎么样，之前的李总不就是这样的吗？难不成你想报警吗？”
苏绾墨攥紧手里的录音笔，她其实想过最坏的结果就是能让赵立阳被开除去蹲几天局子，然后自己也因为把事情闹大被公司委婉辞退。
她不想失去工作，但是如果最后真的只有这一种解决办法，那她认了。
洗完澡，许然宁来到书房，在椅子上坐定，她手里握着手机，似乎在犹豫不决。
白天董亦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她渐渐坐直，如果她坐到这个位置还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未免太浪费自己的身份了。
许然宁打开电脑，将压缩包发送给赵天泽。
她耐心地看着桌上的电子钟跳动。
三分钟后，赵天泽打来电话，许然宁不动，待到马上要挂断时接起。
“赵叔叔。”
“然……许总。”赵天泽的声音听来苍老。
“相信您已经看完了。”
“挪用的公款我可以补，许总你只管狠狠罚那小子就是了！”
“叔叔消气，挪用公款在各界都是屡见不鲜的事，赵立阳又是您的儿子，小惩大诫是当然的。但是”许然宁话锋一转，指骨不自觉摩擦着桌面。
“他给我的员工们造成了严重的身心伤害，更是已经给安凡的形象造成了损失，往小了说，是他个人私事，往大了说是蓄意猥亵，坐牢应该是五年往上的样子，就看到底要怎么说了。”
对面不说话，许然宁等待着。
“这个逆子！等他回来我必定要收拾他！”电话那边突然情绪暴起，“混账东西！给然然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简直混账！你不用担心，我这就让这个逆子给你认错，让他主动降职！给你一个交代！给六中心一个交代！”
安静的房间里，一声极轻的气音。
“叔叔，你误会了，他不用给我一个交代，他该交代的地方也不在公司。”
不给对方周旋的时间，许然宁摁断电话。
电话被放在桌子上，不一会儿赵天泽又打来电话，许然宁不动。
十分钟后又是一个电话，她依旧不接。
待时间差不多，许然宁回拨过去。
“赵叔叔，我刚刚在处理别的事情，没来得及回电话，您见谅。”
“然然……”
“然然，我会让赵立阳主动辞职的，这件事就不要再牵扯其他人了好吗？”
老一辈服软，许然宁当然也不能继续咄咄逼人，她一口答应下来，心里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站在落地窗前，许然宁可以从万家灯火的倒影中看见自己的脸。
原来自己看起来这么疲惫吗？她抬手轻触玻璃里的自己，冷冰冰的。
冷冰冰的。
她回想起苏绾墨的侧脸。
误会了也罢，反正手段和过程从来都不被认可。
也没有人在乎。许然宁的手绷紧又放下。
她深呼吸，收拾心情，进行今天的助眠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