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上。
尤利感觉手心微微沁出了汗———自己操作时不修边幅惯了,哭笑都无人品评,眼下的几十双目光让她有些不自在。
余光瞟到韦斯莱已经心态良好的开始处理第二份材料了,她微微吸一口气,脑海中迅速过了一边疥疮药水变色的三个节点:T2、T3、T6。
尤利戴上厚度不超过2mm的特制龙皮手套。
刹那间,过乱的心跳被轻柔的浪潮覆过,剩下一阵平和。
她先将和锡制坩埚配套的黑曜石底座卡在坩埚底部——这能使得锡纸坩埚在受热全程能保持在60±2℃的恒温,然后她手法利落地划开一根火柴点燃火焰石,将坩埚放在这团蓝色火焰的正中心,倒入半品脱清水。
捏着火柴到身后甩灭后,尤利将它放到一个干净的玻璃罐里盖上盖子,避免火柴余烟污染材料。
此时火焰由蓝色转为青绿色,她立刻用镊子夹取烘干好的干荨麻放置于坩埚内融化,在第一根荨麻接触水面的同时,左手将已经调整为20秒的魔法沙漏倒扣。
药液逐渐散发出一种松脂香,尤利轻轻弯了弯嘴角,分出两秒用来思考:
明明书上也说了很多魔药材料处理后都有相当不错的气味,为什么那么多魔药成品的气味都被描述的那么……不敢恭维?
沙漏里还剩一半沙,尤利再次进行了天平校准——严谨的魔药制作流程就是这样,每次使用都要校准,不过大部分学生基本都是开头操作一次,因为开火后的很多操作使他们没有时间再进行后续校准了。
天平上的绿光稳定十秒,沙漏里的沙刚好流完。
尤利用磷光蛇骨搅拌棒以顺时针的方向搅拌了七圈,搅拌棒上的骨节在接触荨麻后变成了翠绿色——这是检验材料与其均匀度的一种方式。
乔治明显能察觉到到她操作流程中的标准与熟练,于是试探性地递给她磨好的2.5g蛇牙粉,尤利果然自然地接过后再次称重,确认无误后将蛇牙粉倒入仍在旋转的干荨麻溶液中,并不进行搅拌,而是等漩涡逐渐平稳。
斯内普微微挑了挑眉。
澄澈的干荨麻溶液在接触蛇牙粉的一刻开始呈现出不均匀的青色,并产生部分蜂窝状的络合物。等到液体彻底平静下来,尤利才用蛇骨搅拌棒进行逆时针14圈的搅拌。
随着最后一下搅拌完成,液体悬浮着均匀分布的络合物,并稳定成湖水般的青绿,只在特定的光线折射角度下,溶液表层能呈现出隐隐约约的蛇形鳞光纹路。
尤利撤下坩埚,将此时的液体倒入干燥的玻璃瓶中后塞上木制软塞,把它轻轻推到桌子最前面方便众人观察。
“第一次变色节点。”尤利言简意赅。
学生们屏息,盯着那瓶溶液,尤利看向斯内普教授,他微微点头,示意继续。
尤利颔首,取下龙皮手套,开始用清理剂清理使用过的所有器具。
第二次操作,两个学院的学生们看到了前面没有展示的坩埚预热与荨麻烘干的流程。
她看起来没有一点手忙脚乱,所有时间都被见缝插针利用的刚刚好:每当他们反应过来这步操作结束时,上一步操作往往就到了该二次处理的时侯了。
等溶液再次变成与第一瓶如出一辙的青绿,尤利抬起头提醒面前的同学们:
“请后退几步,接下来要处理毒触手刺。”
学生们立刻一起往后退开两步。
确认距离安全后,尤利戴着龙皮手套接过乔治递来的泡在5%醋液中的毒触手刺。知道斯内普有让她示范动作的意思,尤利微微转过身体,好让手上的动作能被更清楚地看到。
说起处理毒触手刺,尤利吃了不少苦。
书上的手法写的非常有趣,她在洗衣房看得心痒痒却没有材料,于是自己跑到院子里的菜地找了一堆小树枝,按照书上画的图示用小刀把它们削成和毒触手刺大小、形状一致的小树枝。看到书上还说要戴龙皮手套,但她那时候不舍得用新买的龙皮手套(就像不舍得用那堆崭新坩埚天平一样),就用孤儿院里的木工手套代替,那手套特别厚,用起来很笨拙。
尤利其实也知道人家这步用手套是为了隔绝毒素,但她想:只要用手套肯定会影响操作灵活度,自己不戴手套练习再多次说不定一到课上就傻眼——没错,她那时甚至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的龙皮手套有多薄。
于是长达一个月的时间,尤利都戴着那个笨重的木工手套练习掰树枝,其中遭受的挫折自不必提——第一次掰成功的那天尤利兴奋到在院子里嚎了三嗓子,吓了孩子们一跳。
此刻戴着这仿若无物的龙皮手套,尤利在心里哑然失笑。
好处当然也很明显,大概是处理难度降低了100倍的程度吧。
她用左手的拇指、食指、中指捏住毒触手刺较长端的底部1/3处,右手拇指与食指抵住左手拇指指尖,举起手让学生们看清两个大拇指之间形成的夹角,她沿着这个特定的角度迅速往下一掰——断面处形成了一个天然凹槽。
“这一步没有成功也可以继续往下做,但是这个凹槽可以更好吸附药液中的杂质微粒,成品颜色更好看。”
尤利一边展示毒触手刺的断面一边解释。
斯内普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
格兰芬多的学生们发誓他们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听过一个斯莱特林讲话,不过斯莱特林的学生们内心活动也很有意思。
乔治在一边克制着只看那枚处理好的毒触手刺——而没有看别的。
尤利确认完同学们都看到了之后,用镊子将毒触手刺水平接触水面后松开。
可能因为从上一步已经开始解释了,后面的其他说明都变得很顺口:
“这一步的手法要区分放蛇牙粉的手法,水平放置可以延缓材料下沉,让毒触手刺中的成分释放更缓慢均匀。”
“可是,搅拌不是也能让溶液均匀吗?”一个格兰芬多的女孩开口提问。
尤利抬头看了她一眼,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
“已经固定配方和步骤的魔药是不可以随便搅拌的。因为上一步已经有了其他成分,搅拌会影响到之前成分的挥发速度。其实蛇牙粉要在溶液仍在旋转时立即投入也是为了均匀分布,从目的来看和毒触手刺是一样的,只不过因为蛇牙粉是粉状,在溶液呈漩涡状时可以被融合的更均匀而已。毒触手刺从结构上没有这个需求,缓慢沉入就足够让它释放均匀了。”
"噢!" 小狮子们恍然大悟表示自己听懂了。
斯莱特林们不屑于噢,他们只低头默默记笔记。
斯内普已经开始好整以暇的双手抱胸“旁听”了。
说真的,斯内普从这一幕中找到了一些莫名的趣味——严格来说,他其实并不会从嘲讽学生中得到什么真正的快感,他再次申明自己不是精神变态。
随着毒触手刺在低温中逐渐均匀溶解,液体表面开始释放淡紫色蒸汽,并以每2-3秒一个的速度产生气泡,溶液内的蜂窝状络合物随着气泡的产生逐渐消失,这是因为毒触手刺释放的酶类物质切割了络合物的空隙,随着络合物不断减少,溶液色泽也逐渐呈现淡紫色。
“毒触手刺均匀释放成分的另一个优点就是这些络合物也会被均匀分解切割,这一步会决定成品的清澈程度。”
尤利一边看着络合物溶解一边补充,她觉得这样子说明更直观一些。
同学们又凑近了看,互相和自己的搭档窃窃私语。
“原来是这样,那这些络合物不被切割充分会有什么影响呢?”
另一个格兰芬多的男生积极提问。
这次的问题尤利回答的很快:
“络合物只有分解充分后才能和后续的豪猪刺产生反应,两者反应后产生的晶状物质会决定疥疮药水是否具备镇定效果,如果你用了含络合物但其他方面没有问题的疥疮药水进行治疗,虽然依然有效,但是体感上会很痛,痛感指数和络合物含量成正比。”
这是尤利在书中最后几个复杂配方中看到的结论,作者简单提了一句,但对尤利很有启发意义,她早就决定入学后开始进行一些实验,虽然工程量可以预计会非常庞大,但她相信会很有价值。
乔治迅速扭头看了一眼尤利,在她察觉之前又转了回来,盯着坩埚上的淡紫色蒸汽发呆。
没人注意到他挡在桌子下的手指张开又攥起。
此时溶液内气泡的产生已经到了每秒2个的速度了,尤利利落地夹起坩埚移开火源,熄火后将溶液装瓶封上软塞——现在它是澄澈透明的淡紫色了。尤利把它推到上一瓶青绿色的含络合物溶液旁以示对比。
斯内普觉得自己该有点惊讶,但他又没那么惊讶,毕竟如果你早就察觉到自己的一个学生可能是个天才,那么你也会对她有更高的期待的。
不过他的确有了些为人师表的某种欣慰——一种对他来说非常罕见的情绪。
他教学的这些年当然也见过很多天资卓越的学生,她们无一不被称为天才。
但是,能做好与能在限定时间内做到无可挑剔的标准是有区别的——这关于她们在背后为魔药付出的时间。因为唯有熟练度与广泛的知识需要且只能用时间去买,而这件事只有热爱能做到,绝不是所谓的天赋。
这下连格兰芬多的大部分学生都开始用有些佩服的眼神看向尤利了,斯莱特林们则莫名莫名觉得自己的腰板也开始变得很直。
是我们斯莱特林的牛逼人物。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