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马背上,都载着自己的战利品,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贺怀竹跟在人群后面缓缓走出树林,马上没有任何猎物,只是眼神阴郁地环视四周。
六年前,他还是皇孙,只要父王成功,他便是太子、更有可能成为将来的帝王。可一场战争后,那名不见经传的四叔坐上了皇位,自己却只得了个郡王。
还有那太子,他才五岁,能明白什么是帝王吗?还不如让自己继位,定能治理好国家。
尽管内心充斥着不满,贺怀竹表面并无异常。
此时太子正独自坐在行宫里完成今日的课业,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对自己虎视眈眈。
是夜,空地上点起了一簇簇燎火,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在火堆旁,是平日里在京城所没有的放松。
“五叔,你腿没事吧。”小太子一脸担心。
贺昱尧看着眼前的小大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没事,只是轻轻碰了一下。”
“那就好,你今天都没去狩猎,我以为很严重呢。”
“对了,父皇说是未来五婶不小心砸的,她是生你气了吗?”贺怀知“懵懵懂懂”地眨着眼。
贺昱尧:“……”
“你别听你父皇瞎说,人家言小姐清清白白,让别人听了去不是毁人清誉吗?”贺昱尧认真道。
贺怀知正色:“这种事我就是在你面前说说,当然不会说与外人。”
“你课业完成了吗,就在这儿问东问西的。”贺昱尧岔开话题。
提到课业,贺怀知一脸骄傲,“何止是完成了,夫子都夸我进步许多。”
“那便好。”
此时子陌来跟贺昱尧传话,皇上在召见他。
贺昱尧对侍卫说:“你们保护好殿下。”说完一瘸一拐地离开。
贺怀知拿起树枝随手拨弄着火堆,秋风吹过,柴火噼啪作响。
火光照不到的地方,潜藏着一群伺机而动的黑衣人。
乍然,一声尖锐的鸟鸣划破夜空的宁静。
黑衣人迅速穿过黑暗,以极快的速度钻入人群。
尖叫声、慌乱的脚步声充斥着黑夜,羽林军第一时间出现与黑衣人交手。
不曾想这群黑衣人训练有素,不仅武功高强,甚至还带了药物,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
在黑衣人冲出来的瞬间,贺怀知便被侍卫护着退至一旁,现在正往行宫方向赶去。
“太子在那边!”
几个黑衣人停止与羽林军缠斗,抽身往贺怀知的方向奔去。
言宁绮也正在被琴韵扶着奔跑,可本来已经远离的打斗声突然靠近,回头一看,是黑衣人追上了一个离自己不远的孩童。
匆匆一瞥,言宁绮继续奔跑。
“杀了他!”
“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黑衣人的声音直冲进言宁绮的耳朵里,避无可避。
“琴韵!”言宁绮还是没办法置之不理。
“回去看看,我们能帮上多少。”
“小姐!”
言宁绮转身,不顾琴韵的阻拦,向着贺怀知的方向而去。
二人躲在一庐帐后面,探出脑袋观察前方的情况。
很快,贺怀知的手下不敌对方,被团团包围。
可黑衣人却在此时停了下来。
“皇弟可是被吓到了?”黑衣人让开一条路,贺怀竹从黑暗中走来。
“还真是你干的。”虽然早有准备,但看到贺怀竹的一瞬,小小年纪的太子还是忍不住伤心。
贺怀竹挑了挑眉,嗤笑道:“看来,弟弟你已经猜到了啊。”
“你难道不知二叔当年……”
“住口!”
提到逝去的父王,贺怀竹突然变得狂躁。
“你还提当年,如若不是父皇失手,现在坐在太子之位的人就是我!”
因情绪激动,贺怀竹指向太子的剑在微微颤抖。
“我要杀了你!”
看着面前嘶吼、癫狂的人,贺怀知知道他的堂哥已无药可救。
言宁绮把目前的情况尽收眼底,纠结着是否要出去。
“琴韵,这个距离你能用射中郡王吗?”
琴韵仔细丈量着,“再近五六步便可。”
“好,我出去吸引他的注意,你有把握的时候立刻动手,记住不能要其性命。”言宁绮立刻安排。
琴韵一把拉住言宁绮:“小姐不可!奴婢不管前面是太子还是皇上,您不能涉险。”
言宁绮指了指自己的手腕上的袖箭,“你教的技法我都熟记于心,万不得已时我也能射中他。而且…”言宁绮抬头看向远处,“那边羽林军的呐喊声明显高涨了许多,应当很快就会结束缠斗,我只需要拖到他们前来。”
尽管琴韵不停阻拦,言宁绮还是走了出去。
“安郡王。”
贺怀竹的剑瞬间指向言宁绮。
“我手无寸铁,郡王不必紧张。”说着话,言宁绮走到贺怀知身前,用左臂挡住他。
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贺怀知显然也是一愣。
“你是何人?”贺怀竹皱起眉头看向这奇怪的女子。
言宁绮笑了笑:“这不重要,我只想问一句,对于当年的事,你所知道的都是真的吗?”
贺怀竹眯起眼,手中的剑泛起杀意:“哦?那还请小姐告知本王,真相到底是什么?”
宽大的袖口下,言宁绮的右手捏紧袖箭。
“郡王信我?”
“哼!当然不信,只不过我很好奇你要耍什么花招。”
言宁绮看了一眼琴韵所躲着的庐帐,“平日里我好游历山川,前些日子在陇州附近听闻了当年的一些事,也见到了一个…证人。”
“现在那人就在庐帐后,郡王可要见一面?”
贺怀竹讥笑道:“你拿本王当傻子吗?”
“郡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一弱女子能把你怎么样?”言宁绮继续引诱道。
贺怀竹沉默了,他本生性多疑,方才的话却让他动摇了,万一……
“放下兵器,速速投降!”
贺怀竹还未做出决定,羽林军已经站在他们身后。
蓦然转身,贺怀竹知道自己上当了,看着眼前的羽林军目眦欲裂。
身后的言宁绮和琴韵抓住时机,随着袖箭射出,贺怀竹应声倒地。
羽林军立刻上前将其捉拿。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贺怀竹一众被带离现场。
贺怀知和琴韵一同扶住快要摔倒的言宁绮。
“这位小姐,多谢出手相救。”贺怀知的小脸上满是认真。
“不、不客气殿下,这是臣女应该做的。”言宁绮浑身冒冷汗,腿直打颤。
贺昱尧一赶到,就看见太子和言宁绮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
“怎么样?伤着没?”
“五叔!”
不管在危险面前多么坚强,毕竟只有五岁,见到亲人,贺怀知才显露出害怕。
“没事就好。”贺昱尧怀里抱着太子,又看向言宁绮。
“方才多亏言小姐,你可有受伤?”贺昱尧一阵后怕。
言宁绮现在还攥着袖箭的机关,大半个身子靠着琴韵,双眼无神地回答道:“无碍,多谢王爷。”
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贺昱尧让她先回去休息,“稍后我派人送些安神的药丸,有任何需要随时来找我。”
“等皇兄处理完他们,定有重谢。”
言宁绮稀里糊涂地跟着琴韵回了房,一夜也睡不安生。
残害手足、谋害太子、欲图篡位,贺昱青连夜审案,决定明日将贺怀竹就地正法。
荒唐的一夜终于过去,猎场迎来了黎明。
万里无云,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当言宁绮醒来,昨夜叛乱的罪魁祸首早已身首异处。
“小姐,感觉怎么样。”
昨夜一直没睡好,天快亮时言宁绮才睡踏实。
“还好。几时了?”
“巳时末,小姐。先洗漱吧。”琴音端过一盆热水。
“小姐,李公公先前来过,说皇上问您想要什么赏赐。”
昨夜救了太子是真,可这赏赐却不能要,言宁绮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了阮长风。
“琴音,你去给李公公捎个话。”
建章宫。
“能帮助太子是臣女之幸,万万不敢要赏赐。但,还是请求皇上一事,让臣女能决定自己的婚姻。”
贺昱青放下笔,“她是这么说的?”
“回陛下,千真万确。”李公公在一旁回话。
“好,那便应了她,你先去传口谕,回宫后立刻下旨。”
李公公应声退下。
为期二十天的秋猎刚一开始就遇到这种事情,让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寝食难安。
不过贺昱青下令,大家休息两日,两日后秋猎继续。
圣心难测,没人知道贺昱青意欲何为。
山中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明明上午还晴空万里,午后突然下起了雨。
原本在外散步的言宁绮正躲在凉亭中,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迹象,雨滴打湿地面,传来阵阵泥土的气息。
言宁绮正欣赏着山中雨景,耳边听到有几人也跑进了凉亭。
“言小姐,你也在这儿。”
贺昱尧语气里带着自己也没察觉的欣喜。
“王爷?好巧。”
拍了拍身上的雨水,贺昱尧再次道谢,“那晚真的感谢你。”
言宁绮摇了摇头,“王爷莫要客气了。”
“对了,那日你说的证人……”
言宁绮莞尔,“我骗他的。”
看着言宁绮眼中的狡黠,贺昱尧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来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不过…”
言宁绮眉头微蹙,似是懊恼道:“后来我总觉得那日有些锋芒毕露,不像一个大家闺秀了。”
贺昱尧负手而立,“嗯,这世间对女子总是有太多条条框框,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她们应该如何,把她们都束缚成了一个模样。”
“可我总是认为,人应是不同的,不是所有人都温婉可人、贤良淑德,比如芷敏。而且…”
贺昱尧转身盯着言宁绮的眼睛认真道:“你那不是逞强、亦没有太过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