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地牢最深处，连空气都凝固着腐朽与绝望。王储优雅地走下螺旋石阶，锃亮的皮靴踏在潮湿的地面上，却没有沾染一丝污秽。他手中提着一盏水晶灯，冷白的光芒照亮了走廊尽头那间特制的牢房。
阿尔杰农没有死，永恒之心重创了他，却未能杀死。
他被囚禁在一个由精灵母树枝条编织的笼子里，暗物质构成的身体不断扭曲变形，试图寻找逃脱的缝隙，却总被枝条上闪烁的符文逼退。三百年积累的力量在永恒之心爆炸中几乎损失殆尽，现在的他更像一团勉强维持人形的阴影。
“睡得还好吗，大法师？”王储停在笼子前，声音里带着虚假的关切。“或许我应该称呼你为，老师？”
阿尔杰农的阴影面孔上裂开一道类似嘴的缝隙：“小王子...终于来看望你可怜的老师了？”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我以为你忙着收拾残局呢。”
王储轻笑一声，魔法灯的光芒在他俊美的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残局？哦，你说骑士团和精灵族那些琐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他漫不经心地转动手上的戒指，“倒是你，让我很失望。”
“失望？”阿尔杰农的阴影剧烈波动起来，“是我帮你除掉了艾瑞克和沧溟！是我让王室得到了研究永恒之心的机会！”
“然后你失败了。”王储的声音骤然变冷，“三百年时间，王室用三百年时间供养你这只寄生虫，结果你不但没能掌控永恒之心，还让一个毫无背景的炼金术师唤醒了灵魂镜像！”他俯身靠近笼子，蓝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告诉我，老师，我为什么要留着一个失败的棋子？”
阿尔杰农的阴影突然凝聚成更接近人类的形态，声音也变得蛊惑：“因为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小王子。”暗影手指伸出笼子缝隙，“你渴望的不只是王位，还有更强大的力量...我能给你。”
王储挑眉：“你在试图诱惑我？“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团可悲的暗影，
“亲爱的陛下，一些公平的交易，无伤大雅。”阿尔杰农模仿着王室的腔调，显得滑稽又可悲。
“真是可笑啊。”王储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地牢中回荡，“三百年前你就不配和王室谈交易，更何况是现在。”他眯起眼睛，“让我猜猜，你想用什么蛊惑我？永生？还是权力或者美人？”
“如您所愿！只要和我合作，这些...”
王储疯狂的笑声打断了阿尔杰农。年轻的王子甚至笑弯了腰，不得不用手扶着墙壁才能站稳。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从胸前衣袋里取出一枚戒指。戒托用精灵母树枝丫制成，上面的月光石在魔法灯下熠熠生辉。
“这是...”阿尔杰农的阴影凝固了。
“一个愚蠢的精灵的求婚戒指。”王储随意地把玩着戒指，看着它在指间翻转，“但很显然，他求婚失败了。”月光石折射出的光芒在他眼中跳动，“而且现在，戒指和精灵，都在我手中。”
王储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阿尔杰农的阴影本能地向后退缩。
“不...不可能...”阿尔杰农嘶声道，“那个精灵怎么会...”
“怎么会向一个人类求婚？”王储甜蜜地接过话头，“爱情真是奇妙，不是吗？特别是当你知道那个精灵为了救心上人，愿意付出什么代价...”他故意让话语悬在半空，欣赏着阿尔杰农的震惊。
阿尔杰农的残躯在囚笼中扭曲，突然发出沙哑的笑声：
“真可怜。”暗影构成的面孔贴近笼边，“把大使当替代品？因为那个突然消失的精灵老师？”
水晶灯突然爆裂。王储掐住暗影的咽喉，蓝眼里翻涌着从未示人的暴怒。
“...你每晚都在书房看那本笔记。”阿尔杰农的阴影诡异地蠕动着，“想知道他的下落吗？放开禁锢，我就——”
“你以为我在乎那个答案？”王储突然笑了，暴怒被压下，替换上熟悉的微笑。
阿尔杰农的阴影剧烈颤抖起来：“你...你比我想象的更...”
“更什么？”王储微笑着，声音冷得像冰，“更像我的父王？”他转身准备离开，“好好休息吧，老师。明天精灵族会派人来‘处理’你。我猜他们对你三百年来对母树做的手脚很感兴趣。”
“等等！”阿尔杰农的阴影疯狂撞击着笼子，“你不能这样对我！我知道永恒之心的秘密！我知道灵魂镜像的真相！”
王储头也不回地走上台阶，魔法灯的光芒渐渐远去：“省省力气吧。你的秘密...已经没用了。”
阿尔杰农痛苦的嚎叫在地牢中回荡，而王储嘴角挂着满意的微笑，将精灵戒指重新藏回贴近心口的位置。
————
炼金小屋的门被轻轻推开。三十天无人居住，屋内却一尘不染——沧溟定期派人来打扫，期待着主人归来的那一天。
他将云齐小心地放在床上，点燃壁炉，然后开始翻找药柜里的材料。
永恒之心虽然强大，但云齐现在的状态太过虚弱，直接灌注能量可能会适得其反。他需要更温和的方式。
沧溟的动作突然顿住，工作台上摆着一个半成品的炼金装置，旁边是云齐潦草的设计图。三十天前的那个早晨，云齐还兴奋地向他解释这个装置的原理，而现在...
甩开这些思绪，沧溟专注于配制药剂。
精灵族送的母树嫩枝、王室珍藏的生命精华、加上他自己用永恒之心能量凝结的晶体...他小心地将这些材料混合，制成一种泛着珍珠光泽的淡蓝色液体。
“云齐...”沧溟回到床边，轻轻扶起昏迷中的人，“喝点东西。”
云齐毫无反应，苍白的嘴唇紧闭着。沧溟试了几次都没法让他张嘴，最终叹了口气，自己含了一口药剂，然后俯身贴上云齐的唇。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无尽的温柔与心疼。沧溟用舌尖轻轻撬开云齐的齿关，将药剂一点点渡过去，同时用永恒之心的能量引导吞咽。
一口，两口...直到整杯药剂见底。
接下来是更耗时的能量传导。
沧溟脱下外套，只穿着衬衫上了床，将云齐小心地搂在怀中，让两人的胸口相贴。永恒之心开始有节奏地脉动，银白色的能量如同涓涓细流，通过皮肤接触缓缓流入云齐体内。
“吸收得很好...”沧溟轻声评价，金眸紧盯着云齐的脸，寻找任何细微的变化。
三小时过去了，沧溟的衬衫已经被汗水浸透，但他没有停止能量输送。直到窗外暮色降临，云齐的睫毛终于轻微颤动了一下。
“云齐？”沧溟立刻紧张起来，永恒之心的跳动加快，“能听见我说话吗？”
云齐的眼睛缓缓睁开，曾经明亮的眼眸如今蒙着一层雾霭，茫然地环顾四周，最后落在沧溟脸上。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只发出微弱的气音。
“嘘...别说话。”沧溟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你安全了，在我们的小屋里。你需要休息和恢复。”
云齐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后是难以置信。他艰难地抬起手，颤抖的指尖触碰沧溟的脸，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是我。”沧溟抓住那只手，按在自己脸上，“我真的回来了。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
一滴泪水从云齐眼角滑落，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无声的哭泣比任何控诉都更让沧溟心痛。他紧紧抱住云齐，感受着怀中人轻微的颤抖。
“对不起...”沧溟的声音哽咽，“我应该早点回来...应该不顾一切地带你走...”
云齐摇摇头，虚弱但坚定地抓住沧溟的衣襟，仿佛害怕他会突然消失。这个简单的动作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地表达了原谅。
“饿了吗？”沧溟轻声问，“我煮了你喜欢的蔬菜汤。”
云齐微微点头，沧溟小心地扶他坐起来，用枕头垫在背后。汤是出发前就准备好的，一直用保温咒温着。沧溟舀了一勺，轻轻吹凉，送到云齐唇边。
“慢点...”他看着云齐小口啜饮，眼中满是心疼，“还有很多。”
一碗汤喝了将近半小时，但沧溟无比耐心。当最后一勺见底时，云齐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虽然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再睡一会儿。”沧溟帮他躺下，掖好被角，“明天我们再继续。”
云齐却抓住他的手腕，眼中流露出不安。
沧溟立刻明白了：“我不会走。就在这里陪着你。”他脱下靴子，躺到云齐身边，将人小心地搂入怀中，“感觉到了吗？永恒之心...它在为你跳动。”
确实，两颗心脏隔着胸膛以相同的频率跳动着，仿佛一场无声的对话。云齐放松下来，眼皮渐渐变得沉重。在坠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额头上，以及沧溟的低语：
“睡吧，我的炼金术师。骑士长会一直守护你。”
窗外，月光静静地洒在小屋的屋顶上，见证着重逢的奇迹。而在遥远的王宫中，王储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那枚精灵戒指，蓝眼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