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室订婚宴的前夜，莱米尔站在客房落地镜前，凝视着镜中陌生的自己。月光石般的银发被精心编织成复杂的精灵王室发式，墨绿色的礼服勾勒出修长的身形，而左手无名指上那枚蓝宝石戒指在烛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最让他不安的是自己的眼睛——那双曾被赞誉为“森林翡翠”的眼眸，此刻竟流露出一丝期待。

“荒谬。”莱米尔对着镜中的自己低吼，手指攥紧了梳妆台边缘。木质台面在他掌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是个人类，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谋家，是个...”

“是个令你心跳加速的存在？”镜中的倒影突然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不属于莱米尔的表情。

莱米尔猛地后退一步，翡翠眼眸瞬间锐利：“谁？”

镜子表面泛起涟漪，阿尔杰农扭曲的面容浮现在其中：“亲爱的精灵大使，连自己的心都不敢直视了吗？”声音如同沙砾摩擦，“承认吧，你被那个小王子吸引了，就像飞蛾扑火。”

“闭嘴！”莱米尔一掌拍向镜面，精灵魔法在掌心凝聚。镜子应声碎裂，阿尔杰农的笑声却仍在房间中回荡。

“你越反抗，陷得越深...”声音渐渐消散在空气中，“王室血脉的诅咒...从来无人能逃...”

莱米尔剧烈喘息着，看着地上散落的碎片中无数个扭曲的自己。他应该感到愤怒，应该感到厌恶，应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枚该死的戒指，回忆王储为他戴上它时指尖的温度。

“见鬼。”莱米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是精灵族大使，是精灵母树的守护者，怎么能因为一个人类的撩拨就乱了方寸？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莱米尔迅速整理表情，恢复精灵大使应有的冷静姿态。

门开了，王储倚在门框上，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金发在烛光下如同流动的蜂蜜。他手中端着两杯酒，蓝眼睛里的笑意让莱米尔呼吸一滞。

“婚前夜不能见面是人类的风俗。”王储走进来，随手关上门，“但我猜精灵没这种规矩？”

莱米尔挺直腰背：“我们不是真正的未婚伴侣，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

“当然。“王储递给他一杯酒，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精灵的指尖，“不过既然要演戏，何不演得逼真些？”他举杯轻碰莱米尔的杯子，“为了我们的...合作。”

酒液是精灵族特制的月光蜜酒，莱米尔再熟悉不过的味道。他警惕地嗅了嗅，确认没有异常后才小啜一口。

“怕我下毒？”王储挑眉，故意夸张地喝了一大口，“精灵大使，你对我的戒心真令人伤心。”

莱米尔冷笑：“鉴于你没收我的戒指并强迫我戴上你的，我认为戒心是必要的。”

王储突然上前一步，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人类温热的手指抬起莱米尔的下巴，迫使精灵直视他的眼睛：“如果我想强迫你做什么，大使阁下，你根本无力反抗。”他的拇指摩挲着莱米尔的下唇，“我更喜欢...自愿的臣服。”

莱米尔感到一阵电流从接触点窜遍全身。

他应该推开这个傲慢的人类，应该用精灵魔法教训他的无礼，但身体却背叛了意志，僵在原地无法动弹。更糟的是，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耳尖因血液上涌而发热，精灵族情感波动的明显标志。

王储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蓝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他慢慢俯身，在几乎要吻上莱米尔的瞬间却转向精灵的耳畔：“明天宴会上会有很多重要人物，”呼吸喷在敏感的耳尖上，“配合我演好这场戏，你的族人会得到承诺的一切。”

说完，王储优雅地退开，仿佛刚才的亲昵从未发生。他走向门口，回头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晚安，我亲爱的未婚夫。愿你梦中有我。”

门关上后，莱米尔才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跌坐在床上。月光蜜酒在杯中晃动，映出他扭曲的倒影。他举起左手，试图摘下那枚蓝宝石戒指，却发现戒指如同生了根般纹丝不动。当他加大力度时，戒指突然收紧，尖锐的疼痛顺着无名指直冲心脏。

“啊！”莱米尔痛呼一声，松开手。戒指立刻恢复原状，仿佛刚才的折磨只是幻觉。

窗外，一只乌鸦落在树枝上，血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房内的精灵。当莱米尔与它对上视线时，乌鸦突然张开嘴，无声地笑了。

————

王室宴会厅装饰得金碧辉煌。水晶吊灯将整个空间照得如同白昼，各国使节和王室成员盛装出席，等待着这场跨种族政治联姻的主角登场。

莱米尔站在偏厅，透过帘缝观察着喧闹的人群。他今天被迫换上了人类风格的礼服，银丝刺绣的白色外套，深绿色天鹅绒马甲，修长的双腿被剪裁完美的长裤包裹。只有尖尖的耳朵和银发还能证明他的精灵身份。

“紧张？”王储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手指轻抚过精灵紧绷的背脊。

莱米尔没有回头：“精灵不会为这种小事紧张。”

“说谎。”王储的低笑让莱米尔耳尖发烫，“你的心跳声大得我都听见了。”他伸手为莱米尔整理本就不存在褶皱的领口，“记住我们的约定。微笑，点头，配合我的一切举动。结束后，第一批精灵急需的矿产就会运往边境。”

莱米尔终于转身面对王储。今天的人类王子耀眼得几乎刺目，金色长发束在脑后，露出轮廓分明的俊美面容，深蓝色礼服衬托出宽肩窄腰的完美比例。最令人不安的是那双蓝眼睛，如同深邃海洋，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沉溺其中。

“你为什么选择我？”莱米尔突然问，“精灵族有很多更合适的联姻人选。”

王储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因为他们都不是你。”他伸手轻触莱米尔胸前的精灵王室徽章，“只有你，精灵之森的翡翠之眼，能让这场联姻的价值最大化。”

这个回答本该让莱米尔愤怒，却莫名在他心中激起一丝失落。

所以他只是王储棋盘上的一枚重要棋子，别无其他...

“时间到了。”王储向他伸出手臂，“我的精灵大使。”

莱米尔深吸一口气，将手搭上王储的手臂。当两人并肩走入宴会厅时，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接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王储面带完美微笑，向众人点头致意，同时低声对莱米尔说：“看，他们多喜欢我们在一起的样子。”

莱米尔强迫自己露出精灵式的优雅微笑，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王储的手温暖而有力，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着令人安心的热度。这种矛盾感几乎将他撕裂，理智上他知道这只是一场表演，情感上却贪恋着这份虚假的亲密。

宴会流程漫长而繁琐。祝酒、致辞、舞会...莱米尔机械地完成每一个步骤，完美扮演着幸福未婚夫的角色。当王储搂着他的腰跳第一支舞时，精灵敏锐的听力捕捉到周围贵妇们的窃窃私语。

“他们多般配啊...”

“没想到高傲的精灵大使会屈服于人类...”

“听说王储亲自从母树废墟中救了他...”

莱米尔的手指在王储肩上微微收紧：“你散布了谣言。”

王储轻笑，将他拉得更近：“不是谣言，是精心修饰的事实。”他的唇几乎贴上莱米尔的耳朵，“民众喜欢浪漫故事，给他们想要的，他们就会回报你忠诚。”

舞曲结束，王储突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捧起莱米尔的脸，给了他一个深情而缠绵的吻。宴会厅再次爆发出欢呼和掌声。

莱米尔僵在原地，翡翠眼眸因震惊而睁大。这个吻远超出了表演需要的程度，王储的唇火热而强势，不容拒绝地撬开他的牙关，掠夺着每一寸空间。当人类的手滑到他后腰，将他紧紧按向自己时，莱米尔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热情回应。

一吻结束，王储满意地看着怀中呼吸紊乱的精灵，蓝眼中闪烁着占有欲：“看来我们比想象中更...契合。”

莱米尔想反驳，想说这只是精灵生理反应，想声明自己绝不可能被一个人类诱惑...但所有的辩解都在王储炽热的注视下化为灰烬。

宴会持续到深夜。当最后一个客人离开，莱米尔终于能卸下伪装。他快步走向王室花园，急需新鲜空气清醒头脑。

月光下的花园静谧而美丽。莱米尔站在玫瑰丛中，深深呼吸着带着花香的空气，试图平息胸口的躁动。

“逃避我？”王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莱米尔没有回头：“只是需要独处。”

王储走到他面前，月光下的面容俊美如神祇：“你在想什么？”

“很多事。”莱米尔抬头直视那双蓝眼睛，“比如你真正的目的。比如为什么戒指取不下来。比如...”他停顿了一下，“为什么我无法抗拒你。”

最后一句几乎是耳语，但王储听到了。他的表情变得异常柔和，伸手抚摸莱米尔的脸颊：“也许因为我们是同类，大使阁下。为了族人可以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幸福。”

这个回答击中了莱米尔心中最柔软的部分。是的，他们确实相似，都将种族利益置于个人之上，都愿意背负骂名换取更大的利益...

“不要试图理解我。”王储突然收回手，表情重新变得高深莫测，“专注我们的交易就好。”他转身准备离开，“明天开始正式筹备婚礼，一个月后举行。届时第一批援助物资会准时抵达精灵之森。”

莱米尔看着王储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驱使他说出本不该说的话：“如果...如果不是为了交易呢？”

王储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那就更危险了，亲爱的精灵。”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真诚，“爱上我这样的人...只会让你心碎。”

当王储的身影消失在宫殿阴影中时，莱米尔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蓝宝石中似乎有暗流涌动，如同他无法平静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