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结研究所里,只有人类没有介者?”
——是。
——“人类到底是运气不错。”
姜意风可算是理解了,从销宓都西干道途经东线边界那晚,初次与温午盏讨论起联结研究所时,为什么会得到这般评价。
此刻得知沪城人类未来的惨况,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通知联结研究所。
除此之外,凡是有介者存在的地方,就连荆边署、介者应对所甚至姜家,都不可信。
酒吧靠窗处的玻璃杯脆响仿佛只是错觉。定睛向那面窗望去,酒吧内空荡荡。
姜意风记下晨昏里的坐标位置,右手牵着温午盏,也没松开,左手从腹前绕了半圈掏右边衣兜里的手机,举起打开摄像头,正对晨昏里。
忽然,手机镜头一晃,怎么都聚不了焦。
姜意风意识到不对,拉开手机瞬间,目光不自觉被镜头里未记录下的画面摄住。
——黑暗的心脏、异变区的核心!
在姜意风的凝视中,它骤然收缩、跃动了一下!
青天白日,纪越华瞪着闪着霓虹的“晨昏里”灯牌,一回头又“卧槽”了一声。
他拿着手掌在姜意风眼前上下摇晃:“小少主,咋了又咋了?脸色怎么突然差成这样?”
何止是差,简直像被魇住了。
他又下意识望向牵着姜意风的温午盏:“他咋了?你不会照顾一下吗?”
温午盏瞥都懒得瞥他一眼。
纪越华低头顺着两人相扣的十指看去,才发觉温午盏正在给姜意风渡纯净的凝晶。
“转过去。”
纪越华愣了足足两三秒才意识到,温午盏在对他说话。
“好、好、好、好,光天化日的,求求你俩悠着点……”
街角四处就晨昏里一家酒吧,此时打烊,单面玻璃后卡座昏暗,空无一人,唯有霓虹的灯牌一亮一闪。
温午盏确认没人,揽着姜意风,抵到街角后的墙壁上。
“意意,意意?被异变时空魇住了?”
他吻了吻姜意风的眼睑,见人身体微僵,忽地把两枚月长石合在一起,按在姜意风唇上,一半陷入唇内。
“你这异变敏感体质,从小就得哄……”
姜意风只觉唇上一凉,舌尖抵上,旋即周身被密闭的被褥完全合拢环抱住,像温暖的巢穴。
Enigma不知道,这般模样有多让异变旧主心软。
温午盏倾身,脸贴在他肩上,凑着吻上联结靶。
姜意风忽然意识到——温午盏以为他暂时失去知觉,被时空异变“魇住”。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姜意风继续保持着这姿势,仿佛真的五感掉线。
他没吭声。
下一瞬,他只觉一处稠湿,温润的水汽与联结靶交缠。
温午盏的舌尖从他的联结靶里,徐徐缓缓,勾出其中的……什么东西。
液滴状,连续绵密的。
“唔、”温午盏把那东西咬入自己的身体里,“也怪我,从你18岁开始,灌太多了,灌得更敏感了……”
“…………”什么玩意儿?死被子把纪越华支开就为了调戏他吗?
半晌,姜意风察觉一床暖洋洋的被子,好像吃了什么大补物,一下子精神焕发,又在无忧无虑地蹭蹭贴贴。
老半天可算蹭完了,被子一脸老实巴交地问他:“意意,醒醒,没事吧?”
姜意风恍若刚刚从被异变核心魇住的状态中恢复知觉,一双金绞白从涣散聚焦,低头落到乖乖地磨了他半天的被子上,随手摸了摸被头,若无其事:
“没事,刚刚好像连通了异变核心?你把我叫醒回来的?”
温被某子兼异变旧主丝毫没有意识到,他的马甲边已经快被主人撬着了。
还在那儿裹着哄人,又懒又温柔地点头:“是哦,意意。”
姜意风心里冷笑,动作却极尽Enigma的温柔抱起被子。
虽然心里恨不得把它拉链打开、抖索出棉花刑讯逼供,逼供这位不可控级介者究竟跟异变与未知介者有什么关系,以及——
死被子究竟怎么把他给灌了七八年灌成异变敏感体???
但他还是拿出成熟冷静的修养,手从拉链边缘滑过,揉了揉被头,耐心挖坑问道:
“温午盏,‘晨昏里’内部连通异变核心?能进去调查么?”
温被某子在他手心下滑溜来滑溜去,企图增大摩擦面积,一时说漏了嘴:
“放心,意意。异变核心不是人类想象的那样运作的。”
他还得意:“直接进去就好,我会保护你的。”
姜意风微笑,还想再揉揉被子,趁着死东西舒服多套两句情报,街角外突兀响起一阵劈天盖地的咳嗽声,跟个破洞的汽水瓶儿似的。
然后是对着路墩瞎踹的声音。
然后是“青天白日、光天化日、世风日下……”逐渐响亮的念叨声。
念到一半,姜意风抱着被子从背后狠狠拍了纪越华一下,把他拍卡壳儿,拖两下遛进晨昏里。
踏进昏暗的酒吧之前,他掩着避开温午盏和纪越华的角度,左手不着痕迹抹开触屏,同步打开记录仪,飞速下瞥了半眼。
声音、地点、时间、场景。
依旧什么都记录不到。往联结研究所拨出的通讯也一直占线。
温午盏到底没有说明,“不是人类想象”那般的异变核心,究竟如何运作。
酒吧不在营业时间,进去后姜意风他们才发觉,“晨昏里”霓虹灯牌挂在吧台上,那里竟还有一个男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形态介者,穿着略有些版型的浅色针织毛衣,乍一看几分温润儒雅。
见姜意风进来,男人的目光藏匿了几分诙谐,姜意风说不清他看的是自己还是怀里这床被子。
“欢迎光临,三位贵客。”他笑了,朝姜意风推过来一杯刚调制出的酒,又见姜意风蹙眉,“别紧张,看你们在对面街角站了很久,闲着调的。”
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伸出,挡在姜意风面前,握起玻璃杯浅尝了一口,才递给姜意风:
“意意,可以喝。”
男人忍俊不禁:“护得这么紧。”
姜意风动作一顿——男人对温午盏这个语气……好像有些熟稔?
温午盏朝男人递了个警告的眼神。
姜意风低头,酒液正倒映出这一幕。
酒杯送到嘴边,一口酒都没抿就被搁回吧台。温被某子意识到刚刚好像被主人凉凉地扫了眼,委屈,把人圈在吧台前,抿了口酒吻他。
姜意风推开,温午盏更委屈,含了酒精在他上唇与鼻翼中间轻轻呼吸。
“温午盏,我不盖一股酒味的被子。”
“!!!!!”
现在剖棉花自尽还来得及吗?!
男人见姜意风拒绝了,也没在意,反而看着这俩人的相处,好不容易压下笑意。
“姜少主,久仰久仰。自我介绍下,我叫容珘,沪城无编制无团体无恶意介者。”
无编制无团体无恶意,待在晨昏里,周转被介者加工过的信息素抑制贴,指不定还藏了个异变核心?
姜意风把酒味的被子推一边:“从哪知道我的?你的联结者呢?”
容珘打了个太极圆过去:“这座城市认识你的介者可不少。我们通过联结靶辨识人类,就像你们用信息素辨识其他人。”
剩下的话他没说,笑着擦酒杯。
——再往下夸人的联结靶有多香,怕是就得被旧主大人活活给削了。
“联结者也保密,毕竟我们三无人士也没个组织保护不是?”
既然身份已经被对方一语道破,姜意风和纪越华作为三署两所的要员出现在这里,有什么目的也一目了然。
纪越华看那俩极其糟心的同事忙着卿卿我我,一个狗腿儿,上前就把特情部的证件往吧台上一拍:
“无编制无团体无恶意,姑且算个良民哈。热心市民举报你们店兜售违禁品,解释下?”
容珘擦完杯子转身放上酒柜,就着抬高手的姿势回身,好笑地问:
“长官,冤枉啊。热心市民该不会是浮安场那边的介者吧?”
纪越华当即一个应激反应:“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别瞎猜哈……”
姜意风却直接打断他。
按照他对温午盏这性格的了解,作为能与温午盏结识的介者,容珘不可能是什么省油的灯,在巨大的信息差面前,与其周旋完全没意义。
他单刀直入:
“怎么,浮安场的情报不可信,还是浮安场和晨昏里有过节?”
“不可信且有过节,这不矛盾。姜少主,我对人类无恶意,但浮安场可不是。”
容珘绕过温午盏,引着姜意风到靠窗的卡座坐下。
温午盏却直接把人兜头裹住,半床被褥垫他屁股下,护得容珘没眼看。
“你们来查的‘违禁品’是信生药业次等信息素抑制贴?姜少主,晨昏里内部,就是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哦不对、你的介者隔开了,可能通往异变核心。”
“什么?!”
他想扒开垫坐着的被子,温午盏却说什么都不肯让开,反而把人直接扑躺到卡座里,身下依旧紧紧隔开一层被褥。
容珘耸耸肩:“就是这样,次等抑制贴确实在晨昏里中转,但本质是通过异变核心。扭曲的时空两头是谁在交易,那就不是我们一家无编制无团体无恶意的小酒吧管得了的。”
太极一套接一套,真真假假听得姜意风头疼,垫在身下的温被某子发声了:
“容珘,说人话,别烦我家意意。”
“…………”
有没有谁能来告诉他,异变区的旧主怎么恋爱脑成这副德性?
现在异变区里,旧主的坟头盖得都多高了,足足长草二十年。
怎么还能悠哉游哉地,在人类世界薅老部下的情报调戏Enig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