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如同最浓稠的墨汁，瞬间吞噬了整个数据中心。所有的服务器指示灯、应急照明，乃至顾烬腕上特殊生物处理科终端的光芒，都在同一时刻彻底熄灭。
唯一的光源，来自前方那台巨型服务器屏幕上猩红色的血字和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欢迎来到…绩效考核地狱。】
00:00:04
00:00:03
……
冰冷，死寂。只有那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滴答”声，在无边的黑暗中回荡，如同催命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入侵者的心脏上。
“操！”顾烬低骂一声，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肾上腺素在黑暗中急剧飙升。她试图感知周围的环境，但那股冰冷刺骨、带着强烈恶意的精神压力如同实质的墙壁，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将她的感知范围压缩到了极致。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活生生扔进了一个冰冷、黏稠、充满了绝望呓语的深渊。
“保持警惕，是精神域场。”沈昭冥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异常冷静，仿佛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早在她的预料之中，“它在试图剥离我们的感官，构建独立的精神空间。”
00:00:02
00:00:01
“滴答——！”
最后一声钟鸣落下，时间归零！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甚至连能量波动都没有明显的增强。但顾烬却感觉整个世界猛地一沉！仿佛脚下的地面消失了，身体正在急速坠落！
不，不是坠落。是周围的环境在改变！
原本充斥着服务器嗡鸣和电子元件气味的空气，开始弥漫起一股混合着廉价咖啡、打印机墨粉和汗水酸腐味的熟悉气息。冰冷的金属墙壁和服务器机柜在视野的边缘扭曲、融化，取而代之的，是无限延伸的、格子间组成的灰色丛林！
头顶不再是冰冷的金属天花板，而是惨白刺眼的日光灯管，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键盘敲击的声音如同永不停歇的暴雨，从四面八方传来，密集得让人窒息。
她们竟然——站在了一个巨大无边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办公室中央！
无数个“员工”坐在格子间里，埋头疯狂地敲击着键盘，脸上带着一种狂热、麻木、却又隐含着极度焦虑的诡异表情。他们对突然出现的顾烬和沈昭冥视而不见，仿佛她们只是空气。
“搞什么鬼？幻觉？”顾烬握紧拳头，警惕地环顾四周。这里的一切都异常真实，甚至连空气中那股“社畜”特有的压抑味道都如此逼真。
“是基于集体潜意识和特定规则构建的精神幻境。”沈昭冥的声音依旧平静，她似乎也在观察着这个诡异的空间，“这里的‘规则’，恐怕就是所谓的‘绩效考核’。”
她话音刚落，顾烬手腕上的特殊生物处理科终端（在这个幻境中竟然还能运作）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弹出一个鲜红色的弹窗：
【警告！员工G-007，您的任务（编号：DEBUG-X996）已严重逾期！剩余时间：负！】
【绩效评分：F- ！即将触发‘优化’流程！】
【请立刻返回工位，完成积压任务，否则后果自负！】
刺眼的红色警告如同烙铁般灼烧着顾烬的视网膜！一股强烈的、不容置疑的焦虑感和负罪感，如同病毒般侵入她的意识！仿佛她真的就是一个因为摸鱼而被抓住、即将被“优化”掉的底层员工！
“去你大爷的绩效！”顾烬怒吼一声，体内那股桀骜不驯的力量本能地反抗着这种精神入侵！她猛地一拳砸向那个虚拟的弹窗，却只打了个空。
但她的反抗似乎触怒了某种规则。
周围那些原本对她们视而不见的“员工”们，突然齐刷刷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转过头来！他们的脸上依旧是麻木的表情，但眼睛里却闪烁着冰冷的、非人的红光！
“拒绝福报…就是…异类…”
“不为公司奉献…就是…垃圾…”
“需要…优化…清除…”
无数个声音如同梦魇般在她耳边低语、重叠，汇聚成一股恐怖的精神声浪，狠狠地冲击着她的意志！
顾烬感觉脑袋像是要炸开，后颈和胸口的烙印同时爆发出剧痛！但这次，痛觉转化带来的力量感却似乎有些…迟滞和混乱？精神层面的痛苦，似乎并不像物理伤害那样容易被她的身体“消化”和“利用”，反而激发出一种更加狂躁、更难控制的能量乱流在她体内冲撞！
“啧。”沈昭冥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轻啧。她似乎也受到了影响，银灰色旗袍上的暗纹光泽微微黯淡了一瞬。但她很快稳住了心神。
只见她抬起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尖萦绕起几不可见的符咒丝线。这些丝线并非用于攻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般，无声地刺入周围的“空气”中，似乎在解析这个幻境的结构和规则。
“规则核心是‘时间’和‘任务’。”沈昭冥快速分析道，“这个幻境在模拟并放大‘天穹科技’的‘时间银行’系统。我们被判定为‘未完成任务’的‘低绩效员工’，正在遭受规则惩罚。”
她话音未落，那些围拢过来的“员工”眼中红光大盛！他们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般，僵硬地抬起手，手中凭空出现了各种办公用品——钉书机、键盘、显示器、甚至是指向她们的签字笔尖，都散发出冰冷的杀意！
“优化！优化！”他们如同复读机般嘶吼着，潮水般涌了上来！
“一群被洗脑的疯子！”顾烬眼神一狠，也顾不上体内能量的混乱了，抽出匕首就准备硬闯！
“别硬碰硬！他们是规则的一部分，杀不完！”沈昭冥一把拉住了她，声音带着一丝急促，“物理攻击效果有限，还会加速我们自身能量的消耗！必须找到规则的漏洞，或者…暂时遵循它的规则！”
“遵循规则？！”顾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让我们也坐在这里加班？！”
“至少，先获得一个‘在岗’状态，避免被判定为‘异类’直接清除。”沈昭抿唇，绸带下的眉头似乎微蹙了一下，“找到空置的工位，接入系统，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顾烬看着周围越逼越近、眼中红光闪烁的“同事”们，又看了看沈昭冥那张虽然被遮挡、但依然能感觉到一丝凝重的脸，最终咬了咬牙：“妈的！算你狠！”
两人迅速在密集的格子间中穿梭，躲避着那些“同事”僵硬而充满恶意的围堵。这里的空间仿佛是无限的，无论她们跑多远，周围永远是望不到尽头的格子间和埋头苦干的“员工”。
终于，她们找到了两个相邻的、暂时空置的工位。桌面上摆放着型号统一的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一个极其复杂的、要求在极短时间内完成的代码编译任务，旁边还有一个不断倒数的计时器。
“坐下！”沈昭冥率先坐到了其中一个工位上，双手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以一种极其惊人的速度开始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她的指尖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屏幕上瞬间刷过大片大片的、顾烬完全看不懂的代码流！
顾烬愣了一下，随即也坐到了旁边的工位上。她看着屏幕上那个令人绝望的任务和倒计时，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仿佛瞬间化身超级程序员的沈昭冥，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学霸考场的学渣。
“喂！你会编程？”她忍不住问道。
“略懂。”沈昭冥头也不抬，声音依旧平静，但敲击键盘的速度更快了，“永生的时间很漫长，总要学点东西打发无聊。”
顾烬：“……”
她严重怀疑这女人嘴里的“略懂”和正常人的“略懂”不是一个意思。
她尝试着也去敲击键盘，但屏幕上的任务对她来说如同天书。而且，那种被监视、被催促、被考核的焦虑感，如同无形的枷锁，让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更糟糕的是，体内那股混乱的能量因为无法有效转化精神痛苦，开始变得越来越狂躁，皮肤深处那种奇怪的痒意再次浮现，并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仿佛有什么东西真的要破体而出了！
“冷静。”沈昭冥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状态不对，百忙之中分出一丝精力，声音透过契约的链接直接传入顾烬脑海，“守住灵台清明，不要被幻境的负面情绪同化。你的身体很特殊，精神失守的后果可能比死亡更严重。”
这冰冷的提醒让顾烬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看那个该死的任务，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在感知周围的环境上。
既然物理攻击效果有限，那突破口一定在别处。规则…时间…任务…还有那个无处不在的“滴答”声…
对了！时钟！
顾烬猛地抬头，看向办公室虚无的“墙壁”。在这个幻境里，她依旧能“听”到那个诡异的时钟声，而且似乎更加清晰了！它像一个节拍器，掌控着整个幻境的运转节奏！
如果能找到这个“时钟”的本体，或者干扰它的节奏…
就在她试图顺着声音的来源追溯时，沈昭冥那边突然停下了敲击键盘的动作。
“找到了。”沈昭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这个幻境的核心节点，并非完全虚拟，它与现实中那台中央服务器存在一个‘锚点’连接。我已经定位到了它的坐标，但被多重数据屏障和精神壁垒保护着。”
她转过头，“看”向顾烬：“我需要时间突破屏障。这段时间，你需要替我…争取一点‘绩效’。”
顾烬还没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沈昭冥伸出手指，在自己的电脑屏幕上飞快地点了几下！
下一秒，顾烬面前屏幕上的任务界面猛地一变！原本那个复杂的代码编译任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鲜红色的、不断闪烁的进度条，标题是：
【异类清除任务（紧急）】
【任务目标：清除所有拒绝‘福报’的低绩效冗余单位】
【任务奖励：S级绩效，豁免‘优化’流程】
同时，她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杀戮指令的信息流，强行涌入了她的意识！仿佛系统将她判定为了…更高权限的“打手”？！
而那些原本围堵她们的“员工”，此刻眼中红光更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再次疯狂地涌了上来！目标…正是暂时无法分心的沈昭冥！
“沈昭冥！”顾烬又惊又怒，“你他妈算计我？！”
“这是最优解。”沈昭冥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双手已经重新放在键盘上，指尖爆发出更快的速度，屏幕上代码如同瀑布般刷新，“用你的‘特性’去吸引火力，执行‘规则’，为我争取时间。活下去，这是命令。”
顾烬看着眼前屏幕上刺眼的“清除”指令，又看了看身后那个将自己当成诱饵和工具的女人，再感受到体内那股因为愤怒和杀意而彻底沸腾、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狂暴力量…
她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疯狂和一种破罐子破摔般的决绝！
“好！好一个最优解！好一个命令！”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手中匕首反握，眼神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扫视着那些涌来的“同事”们！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绩效’，这么喜欢‘优化’…”
“那老子今天…就让你们提前完成KPI！”
话音未落，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了那片由麻木“员工”组成的灰色人潮之中！匕首挥舞，带起一片冰冷的寒光！
这一次，不再是防御，而是——
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