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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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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前,长夜凄清。

金殿之上共计三千名大小仙,他们神情严肃,都在等一个宣判。关于将军羽的身世,若今夜之前还只是些流言,那么今夜之后便会成为定论。

而此时的帝星还叫君无期。

众人眼神汇聚到跪坐之人身上,羽海屹然不动,泰然自若。有些仙人不露形色,纯粹是来看戏的,对羽海的去向也并不关切;而有的人倒是颇为惋惜,这羽海跟随大将军钟毓多年,为九天出生入死,镇压沧渊多年,是个可造之材,偏偏是逆贼之后……

逆贼,数千年前搅动九天的凤族,后被龙族联合各大势力屠戮殆尽,而今竟还有逆贼之后,若不处置羽海及其余党,恐要闹得九天人心惶惶。

天光缓缓升上,阳光洒在大殿外的日晷上,报时官懒洋洋靠在日晷后打哈欠。

上边的人突然开口∶“荀一。”

报时官心下一惊,即刻从日晷后站出来作揖∶“臣在。”

君无期显然等得不耐烦了,拨弄手上的扳指∶“时辰如何?”

先祖们定下的规矩,帝星的任何旨意都必须在每个时辰初下达。

报时官往侧边一瞥:“还有半刻到午时。”

君无期面不改色停下了手上的细微动作,他用着上位者一贯冷漠的腔调:“羽海还有何话可讲?”

“臣无话可说。”

君无期倦倦地发令∶“去把钟毓请来吧。”

“是。”

从众仙中站出一个穿盔甲极其有气势的女人:“帝星,不必了。”她后行礼。

这是钟毓将军身边的人,她继续:“大将军说一切如帝星所想,要惩要罚只在帝星,钟毓绝无怨言。不过念在羽海这些年的功绩,好歹留些情面。”

钟毓都不愿出面,看来羽海是必死无疑了。

君无期一只手搭在椅子把手上,另一只手疲惫地揉揉眼眶。正是关键时刻,众仙大气都不敢出,时而瞟瞟上面的人,时而看看下面的人。

良久,他放下手。

“荀一。”

针影位于正北方,已是午时。荀一赶忙正好衣冠,向内通传∶“午时已到。”

“罪臣羽海,逆贼之后,本应即刻处死,念其为九天征战多年,功绩不菲,现褫夺南越清平将军封号,洗去仙髓,脱去华服,送至四象法境。”

霎时间堂下窃取私语。

君无期∶“另,全面追查凤族一脉下落,若再有发现,就地正法。”

众仙行礼∶“是。”

“散了吧。”

几万年前,龙族和凤族本是同根同源,天地幻化之结果。后来天地巨变,逐渐化生了万物,龙和凤拥有天地间最高的力量,自然能够盘踞天地,统率万物。万物有阴阳,亦有邪正,作善者所为合乎天地之法,升上神光大殿九天之上;而作恶者所为不合天地之法,会被放逐天地之外海底深渊处。日久经年,九天人得凡人香火,庇佑凡人;沧渊人的后代却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仇恨渐深,甚至以人为食。

君无期的旨意有两处凶险。一为煞仙塔。要洗仙髓,就势必要入煞仙塔,而塔内重严刑拷打,从此地出,不死即残。二为奇荒山。入四象法境之前,受罚者要自己走过奇荒山,接受来自奇荒山主人的考验。因此,能有命能去沧渊的人,少之又少。

清月悄悄关好门,见四下无人才放心走到石子路上。两座山石往下有足足九万重梯,顺梯而下便可下山。她平日是孤身住在落岭的,但近日来九天严查凤族,她不得不暂时搬到山腰师兄们的住处。

“等一下。”

背后熟悉的声音令她定在原地。

帝太子君临,玄女之后琰是她的同门师兄,亦是至交好友。琰性子活泼,喜好穿花里胡哨的衣服,爱在高马尾上编两根辫子,爱喝酒,爱偷懒,爱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君临则恰好相反,他性子沉稳,喜欢墨绿色,束冠,喜竹,爱读书,善谋略,有很高的追求。

她立马回神转头谄笑:“我睡不着出来走走。”

琰和君临一副“你看我信吗”的神情。

琰叹气,向她走近:“就知道拦不住你。伸手,这个是可以救命的东西。”

一白玉瓷瓶赫然放在她手心里,清月欣然接过:“谢了,”她收好药瓶解释,“我与羽海有些交情,今日出面只想留他一命,之后如何是他自己的造化。”

琰点头,用非常关怀的眼神看向她:“我们师妹啊面冷心热。”

“别夸我。”琰每回夸人,眼里都粘粘糊糊的,清月受不了一点。

琰踱着步仔细想:“羽海为九天的确做过不少贡献,单凭身份定罪是有些苛刻。”

君临难得开口:“他所做是为了蒙蔽我们也说不定。”

“我会小心的。”

琰忽然想起什么,眼睛里炸出惊喜的光:“明日我们就要抓所谓的凤族余孽了,这几天肯定闲不下来,你得给我捎壶好酒。就金银醉吧。”

清月胡乱应付:“行。”

“你上次答应替我抄书的。”

清月是藏书室的小仙官,负责整理旧书,人手不够时,也帮别人做活。藏书室的旧书不让外借,君临又对其感兴趣,经常委托清月抄书。只可惜最近太忙,搁置了。

“这次一定记得。你们早些睡吧,我先走咯。”

望着清月下山的背影,琰连连感叹。

“怎么有一种送女儿出门的感觉?离别的不舍堵在胸口,眼泪随风而逝,大概分别就是这种感觉。”琰使劲从眼角挤出一滴泪,两只手对着清月的背影颤抖。

君临简直不想承认认识他:“矫揉造作,难怪清月嫌弃你,以后少占她便宜。”

“好。那我能占你便宜吗?”

忽然头顶一记重锤,琰疼得立刻眯眼。君临趁这时闪身消失在了石子路上。

琰用指腹揉了揉头顶,往君临消失的方向追出去。

“又敲我头,看我抓到你怎么收拾。”

将军羽被两个小吏扣押着来到一座很高的宝塔前,宝塔下盘似鱼肚,顶部细长尖利似鹰嘴。

两小吏退下,穿黑衣的引路人走至他身前∶“您眼前的宝塔便是您在九天待的最后一个地方。宝塔内会有十六道鞭刑洗去您的仙髓,二十四根银针褪去仙法,洗业汤池会让您眼盲耳聋,口舌溃烂。当然,您在九天的每一段记忆都不会失去,您不能忘记在世的每一日罪恶。请吧。”

引路人推开门,将军羽跨进去。门大敞着,里面点了一只烛火,朦胧昏黄,可能看不清楚才会滋生更多恐惧。浓重刺激的腥味睁不开眼,还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路。羽海转头,引路人静静候在一边。

刑毕,羽海被两个新的小吏拖出去,扔到一艘旧船上,船尾有个绿色渔网还有个满身酒气的老头,船下是浊臭的黑水。风静静地吹着,静谧、安详,就像小时候一样,他和妹妹站在船头,轻轻地唱着故乡的歌。

酒鬼一杆子划下去,黑水溅到了船上,他满不在乎∶“这满船星河,可美哉!让我想起一首诗。浮生如此,别多会少,不如莫遇。”

一个小吏破口大骂:“酒鬼张,你要划就好好划,讲什么酸诗?黑水弄到老子鞋上了。”

船下的黑水,之所以遭人嫌,是因为脏得什么都有,尸骨,亡魂,小吏们的生活垃圾……

酒鬼张冷哼一句∶“庸人勿扰,痴人不解谜。”

另一个小吏按住他的兄弟∶“算了算了,跟脑子有病的人计较什么。”

酒鬼张是黑水上唯一的船舶人。因为亡魂的脾气大多不好,只有酒鬼张愿意花时间和他们相处。酒鬼张经验老道,性子却执拗。

小吏才算罢了,酒鬼张又在船上唱起了歌,呕哑嘲哳,小吏堵起了耳朵。

羽海尸体般倒在船边,眼睛虽然看不见却慢慢湿了。划了很久,久到天边的云终于变成了五彩,羽海才被扔了下去。

人都走干净了,羽海摸到身边满地的干土。干土生硬地扒在地表上,什么也没有。他一寸寸向前移动,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连个鬼也没有,连棵草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继续爬,继续爬,爬了很久,好像有一天那么久,好像有一年那么久,爬到连痛觉也没有了。他才绝望地等着。

空旷的地面忽然有了个影子。羽海眼盲耳聋,但就是感觉有人来了。

清月来到将军羽身边,查看他的伤势。伤疤惨不忍睹,一行接一行,一刀接一刀,血流干了,与衣服粘连在一起。

这幅场景,让她忽然联想到五年前被逐出师门的师弟,只可惜那次未能救下他,不知他现今如何。

寂静的风从岸边吹来,羽海咳嗽不止,吐出了喉间的瘀血。他喉结滚动,似乎有话要说。

清月将他扶坐起来,喂他吃下琰给的丹药。

“怎么样?”

羽海睁开眼,视线渐渐清晰∶“你说什么?”

“没事了,多休息几日便好。”

羽海感觉自己身上慢慢有了力气,他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在渐渐好转:“你给我吃的什么?伤这么快就好了。”

清月笑笑:“灵丹妙药。”

他内心充满了无比的喜悦与激动∶“真是好东西,那我的仙力?”

“好自为之吧。”

羽海明白了,再好的药也救不回一个废人。

他注意到身边的环境,睁开眼的世界是土黄色的,且从这里望出去,不生杂草的山一座接着一座,甚至把远处的天色也染成黄的了。听说沧渊的人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不敢想他们有多大的勇气能直面这些山。

清月替他盘算∶“如今回九天是不行了,但去沧渊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凭你的本事无论在哪都能闯出一条路。”

羽海深吸一口气,思绪开始明晰下来,他的表情有些紧张∶“我是叛贼之后,你为什么救我?”

清月听出他言外之意∶“你自有你的路。”

“对了,”他手指翻动,在腰间摸索什么东西,“有样东西还请你替我转交给钟将军。”

“什么?”

清月神情放松,已然卸下防备。

羽海抬眼盯住她,他瞳孔间细微的光芒跳跃,缓缓扩张,锁定,逐渐吞噬掉那一份期望。

凤族一脉被歼灭后,后代对他们的所知越来越少,甚至忘了凤族最擅迷惑人心。

“抱歉,清月,我有我的路。”

清月眼前一黑,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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