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想说再等等,要是万一时微寒回来了那不就皆大欢喜。
可她左等不见人来,右等不见人去,于是一番合计,江枕西拍板,在踩着下班的点儿,带上乌云和简婳离开山青。
小孩儿坐在副驾,时不时往后看一眼,确保人不会在半路上出什么差错。
简婳安静在后面待着,可能是路边风景迷人了些,她一直扭头望着窗玻璃,眼神近乎呆滞。
遇上红灯,轻踩刹车稳稳停在线后,指尖点着屏幕,查看剩下路程还有几公里。
顶端弹出绿泡泡,只提示有人来消息,原是她设置了消息隐藏,得点开才能知道这消息出自谁手,又发了些什么内容。
看着亮了红点的头像,没忍住勾了下嘴角,她这是忙完了?
时微寒:“在干嘛?”
嗯?江枕西抬头,瞧了眼副驾上坐姿规矩的乌云,疑惑地抖了下眉毛,输入回复。
“在开车,准备去找宁洲。”
“怎么了?”
她还以为有乌云在,自己的行踪能被时微寒掌握的很明白,没想到还来问自己,那话怎么说来着,就挺有边界感。
信号灯倒计时快结束了,江枕西挂挡准备离开,手机叮咚一声吸引去注意,点开,余光一瞥,差点吓得一脚地板油直接冲出停止线。
看着后座多了的人,她不说瞎话,真的有一瞬间被刺激倒,皮肤一股发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真他大爷的吓人啊!
“我天哪!你确实是有好好听进去了我说的话,晓得来之前发条消息!可好歹也得等我回了你在来啊!”
江枕西嚎叫着,徐徐给着油门,顺势往左转去。
出现的让人措不及防,得亏是前面没车,得亏是自己hold住了,要不然不得把人车屁股顶出去老远,还得多一张罚单,或许可不止一张罚单那么简单。
“我下次注意。”时微寒笑了笑,安静坐那儿,声音落得不急也不缓。
乌云情绪倒是没有多大起伏,只是淡淡瞧一眼,然后点个头就没了,反倒是简婳,从她出现,就开始和车门亲密接触,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的情绪。
她想和这人说话,只是单纯觉得她嘴没江枕西损,但是不想和她挨这么近,免得等会儿给她一肘子,得躺地上好久都起不了。
瞧着右手边空出的好大一片座椅,时微寒面上带着疑惑,看她和门贴的很紧,于是问道:“我做了什么吗?简小姐看起来很怕我的样子?”
“没、没做什么,我只是单纯喜欢靠着门坐,这里空气流畅些。”简婳一脸悻悻,打着马虎眼。
心下了然,虽然四周车窗紧闭,也不存在她说的什么空气流畅的道理,不过人家既然这么说,那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手抵在唇边,扭头看向窗外,努力平着想往上翘的嘴角,和对面车里探出头来吐舌头的哈士奇对上眼,好傻气的一条狗。
有时微寒在,江枕西底气足了不少,越过车顶瞧见抬头的人。
顺着她看的地方望过去,入目好几栋单元楼,就是不知道哪一栋才是她此时心里最想去的那一个。
“时微寒。”拉着衣服下摆,江枕西唤了一声。
注视着简婳的目光往左偏,慢慢落在她身上,眼神动了下,握上她手:“怎么了?”
她声音很轻,带了股包容万物的感觉,接纳一切不安分的情绪。
没来由的被人攥住手,心里咯噔一下,有些不习惯,微皱了眉,情绪转瞬即逝,可还是被人捕捉到,于是松了手。
指尖温热消失,又重新被冷意包裹,无助捻着手指,垂了下去。
很奇怪,明明是自己先感到不舒服,可等那份感觉没了,又觉得空落落的。
“嗯?”轻哼一声,带着疑惑扭头看去,不理解她为什么叫了人又陷入沉默。
挥散莫须有的情绪,江枕西打起精神,把手揣回兜里:“你来了,是不是说明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你都能帮我兜底?”
“兜底是?”
哦,新兴词汇,不懂了!可不应该啊,这人难道不看书不看报不看电视剧的吗?
“就是要是如果我等会儿把事情搞砸了,你帮我负责善后的意思。”江枕西细细解释着。
时微寒边点头,边跟着把手揣兜里,迎面吹来的风胡乱迷着眼睛,刺痛着脆弱的眼球还弄乱了头发。
“可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帮你兜底。“
啧,这话听起来就怪有安全感,她身形瞬间变得伟岸起来,跟个巨人一样。
不过这次怎么就把话说的这么满呢。
站在风里扭头看去,简婳从到了这里就开始发呆,双眼无神,跟被夺了魂一样,像具行尸走肉。
时微寒眯着眼躲过吹来的风,发丝被牵动着胡乱拍在脸上,抬手拨开,问道:“简小姐,目的地到了,你不行动吗?”
闭上张开的嘴,江枕西本来想说用委婉的方式提醒一下,没想到这人先她一步,挺直接的。
简婳落下眼神往左看,其余三人带着打量意味的目光停在她身上,抿着嘴角,低下头。
没看明白这动作想表达什么意思,江枕西朝时微寒身边靠了靠,扯了扯她袖子,用气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在犹豫。”用同样小声的方式回答。
江枕西蹙了眉,余光瞥一眼简婳,舔了下嘴唇:“犹豫?为什么要犹豫?这里不是她无论怎么样都要来的地方吗?”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别扭的情绪。
时微寒提了下领子,不知道是不是毛衣穿反了,总是让她有股窒息感。
“做决定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做完决定后的第一步可是很难迈出。“
这句话还是没能解答她的疑惑,在她眼里这算不上是件难事,或者说她和时微寒看法相反,她觉得最难的事就是做决定,只要克服这点,那后面所有一切都变得简单。
拦在身前的土坡都翻过去了,又怎么还会害怕脚下踩的小石子呢。
抱着手臂,江枕西摇头,咬着嘴角否定了她的话:“我觉得不像是在犹豫,倒像是有点在害怕。“
眼神里有惊奇落下,目光转而挪在她脸上,声音里带着轻跃一下就蹿进了耳朵。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想?“
她脸上表情好奇大于疑惑,好奇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独到的见解,于是耷拉着的尾巴又开始冒了头,想要晃起来。
看她翘着嘴角,浑身散发着的是掩不住的开心和得意,揣在兜里的手动了动,眼神也跟着像化开了冰,淌了一地的水。
“我不是那什么死心眼儿啊,我就是觉得,”凑近了些,免得被人听去她在说小话,“这个小妹妹可能没说实话,和兰姜一样在骗人。”
“我现在就是有个想法,我觉得她多半是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她在撒谎骗人。她其实也想报复,可还是害怕,毕竟有一就有二,她怕像之前那样重蹈覆辙,再次滚落悬崖。”
眼神又开始荡漾着,时微寒嘴角噙住笑,反问她:“兰姜在你这儿印象分已经这么差了吗?都能影响你对别人的判断?”
啧了一声,江枕西无语的看她一眼,皱着眼,神情愤愤:“也不能这么说好吧,我这叫做谨慎,你说我要是能有个法子知道别人在想什么,还用这么担惊受怕吗?肯定不会啊。”
听她这自有逻辑的一套说法,时微寒只是笑笑没说话,眼神沉在她脸上。
“你别不说话啊。”不然越发衬得她那番话像个笑话。
她还是沉默着,只不过眼里有笑在星星点点绽开。
很莫名其妙的,江枕西读懂了她这个眼神的含义,咬着舌头咽了下口水,低声问道:“你不会真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听到她的心声吧?!”
“确实有,但不行,越界了。”
哦,也对,确实是越界了,这样的事做不得。
“不过这样的事儿你真没做过吗?”江枕西好奇的问了一嘴。
时微寒低头瞧她,撇了下眼神,没说话可就是能让人知道,她现在很心虚。
哦~做过呀,也晓得不好意识说出口啊。
“不过我们就这么干站着等?”江枕西左望一眼,右看一眼,她们在这儿站着,过路人都不晓得路过几波了,屡屡有眼神停在她身上,怪煎熬的。
“不能。”时微寒说。
“简小姐,再耽误下去,我的耐心要告罄了。”
江枕西抬眼瞧着她侧脸,抿着嘴角又兀自低下头去,小心思被埋了下去,听着耳边两人的谈话。
简婳说:“再等等。”
等,一个让人很苦恼的字,它可以组成一句让人称心如意的话,让人就算身处寒冬也会有如沐春风的感觉,它也可以很恶劣,恶劣到伤人不过头点地,一开一合间把人推进无尽深渊。
人们知晓它的恶,于是加上了时间企图去限制,去禁锢,可好像忘了,时间同样也很可恶,这不像是数学公式,负负不一定就能得的了正。
江枕西现在想起之前的话,心里突然就有些不是滋味,她是不是不应该这么说,可绕来绕去,好像没有什么更好的答案。
“枕西……枕西……”
耳边有人在唤她,一声一声很轻,像是在低声喃喃,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啊?怎么了?”她抬头,对上时微寒望来的目光,疑惑地眨眼。
似乎有些不在状态。落了一声呼吸,时微寒说:“我说我们可能还要再等上一些时间,要不我让乌云先送你回去,在外面站着挺冷的。”
望着时微寒脸上流露出的温柔,江枕西蹙了眉,没来由在心里涌起想法,她说:“时微寒,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无端的猜测没有根据,就像是没有泥土滋养的花骨朵,绽放了,可她话语里没有丝毫疑问的语气,很直白的陈述句,然后那朵花又枯萎了。
立着的耳朵抖了抖,乌云扭头朝江枕西看去,眼神晦暗不明,隐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意。
笑意在唇边慢慢扩散开,时微寒松了满身防备,想抬手,却又作罢。
“你是不是知道简婳的真实目的?”
语气变得开始咄咄逼人,这样的话就连江枕西自己听了都觉得不合适,你们什么关系啊,就能用这样的态度和她说话。
可心底的烦躁战胜了理性,感觉重新攀上山顶,插上了旗帜在呐喊,在咆哮。
“我没有骗你。”
在乌云说话之前,时微寒开了口。
“我说过,探听别人心声属于是越界的行为,有一不能有二,我也只是在等。”
咽了下嗓子,江枕西低下头,手搅着衣服下摆,抿着唇:“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和你说话。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只是有些不安和害怕。”
她抬头,刚好,时微寒张手把她抱在怀里,声音在耳边荡漾。
“你讨厌被人欺骗,讨厌别人的算计,讨厌被人当棋子一样安排来安排去。可是请相信我,枕西,我没有想要骗你。”
无措的垂着手不知道该干嘛,江枕西僵着身子,只是呆呆望着她身后无一人的空寂街景。
手慢慢往上拂在她后背,轻拍两下,嗓子有些发紧。
“好,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