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后一系列的盘问中,苗蛮蛮终于知道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是什么了——
他们好像不认识他了。
他们像是回到了初入村落的时候。
而他的角色变成了被遗忘在这偏远山村的半大孩子。
这让苗蛮蛮忽然理解了他们进入村庄时,那男孩三缄其口的缘由。
放在他身上,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
“所以,金满堂,你也不认识我了吗?”
好不容易把昏死过去的马夫拖拽进内室,苗蛮蛮趁其他人不在,忍不住问道。
外堂的墨家军到底年少,收拾个床铺也嘻嘻哈哈吵闹个不停。放在昨天,苗蛮蛮还觉得热闹。但是现在,陌生而嘈杂。
更衬的内室有些寂寥。
苗蛮蛮看到金满堂侧过脸,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大概他也不记得了吧。苗蛮蛮忽然有点难过。
不过,算了算了,其实这样也好,反正他一开始就打算一个人回家的。而且,现在不再有任何人会知道他的秘密了。
哎呀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
这样想着,苗蛮蛮强迫自己咧出个笑,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哎呀,那个我瞎说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说完,他假借回到床铺,背过身,不想继续面对金满堂了。
脑中再次传来傀儡头阴阳怪气的声音——
“呵呵呵,快,别笑了。笑的比,哭的,都,难看!”
“滚蛋!”苗蛮蛮第一时间阻隔与蛊铃的联系。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顺便把傀儡头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也一并舍弃。
可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见背后传来金满堂的声音——
“你说什么?”
哎?苗蛮蛮迅速回头。
苗蛮蛮无辜脸:“没,没呀。”
他背着手,将蛊铃牢牢挡在身后,从金满堂的视角看过去,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金满堂蹙着眉,狐疑的上下扫了他一眼,才道:“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骂我?”
“没没没,我绝对没有在骂你!”苗蛮蛮慌忙摆手。
金满堂:……
苗蛮蛮:嘿嘿嘿。
好在金小少爷到底是世家大族出身,闲着没事绝不会和像苗蛮蛮这样的小人物计较。在扫了他两眼后,潇洒转身,大步离开。
“你早点睡,明天一早,我会带你离开。”门关闭前,金满堂留话道。
苗蛮蛮眨了眨眼睛,蹲下身,抱起了一直在他脚底绕来绕去的煤球。
“你说,我们能顺利离开吗?”离开后,他还会记得我吗?
煤球不会说话,张着大嘴朝他“嗷呜”一声,好像一只大.□□。
“算了算了,不想这些了。反正,你还记得我,你会同我一起的吧!”
煤球再次“嗷呜”一声,更像一只大.□□了。作为十级颜控的苗蛮蛮忍无可忍,伸手捂住了它的嘴。
煤球:……
于是,当天晚上,苗蛮蛮用上一世从损友那里看到的方法,在同玄猫进行过亲切而友好的商议后,照葫芦画瓢,同玄猫订了灵契。
所谓灵契,就是仙师及修道之人同灵兽签订的契约。
仙师豢养灵兽,助其增长灵智,而灵兽亦帮助仙师,斩妖除魔。
互助互利,是东夷最喜欢用的方式。上一世,他那损友,自己一个人就养了数十只灵兽,其中不乏活了千百来岁的妖兽。
奈何对着狭小窗子外黑不溜秋的夜空,苗蛮蛮装模作样的“上表上天,下启后土,巴拉巴拉”念了一大段他自己都不知所谓的契文之后,忽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好像没有契礼!
纳猫如纳妾,虽然不用大夏十里红妆,三媒六聘那么讲究,但是基本的礼物还是要有的。
可是苗蛮蛮搜遍全身,都拿不出一样像样的东西。
要不然,把傀儡头送出去?
但是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就被他立刻否决了。
他读书不多,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还是懂的。
“啊,那个,不好意思,我没有纳礼,只能先委屈你了……不过,你放心,以后回到苗疆,我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
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空手套白狼,只凭一张嘴就骗人家良家少猫身心的绝世大渣男。
“要不——”苗蛮蛮抿了抿嘴,忽然灵机一动,忍痛咬破了自己的手指。他记得,这猫咪好像很喜欢他的血。
果然,玄猫见血,幽绿色的猫眼都“呼哧”一下亮了。
但是玄猫的唾液应该有愈合的功能,手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煤球眯着眼,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巴。
“这就当做见面礼了。煤球,以后,我不嫌弃你丑,你呀,也别嫌弃我穷。”
煤球:……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朕直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反正,我一定会好好养你的。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都会通通给你的。”
契约已定。大概终于认定它是属于自己的了,苗蛮蛮不顾对方反对,捞起人四蹄,把头毫不客气的埋进了玄猫毛茸茸的肚皮。
煤球:……?!嗷呜喵呜嗷!
救命!有人轻薄猫啦!!!
苗蛮蛮深吸口气,内心无限赞叹:蝴蝶妈妈啊,真香!
这一晚,鉴于昨晚“丢人”的教训,苗蛮蛮面朝外抱着手臂,看似和衣而卧,实则闭眼假寐。
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拿双。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作祟!
本来他以为自己白天睡足了,晚上一定能够“坚守岗位”。
然而外堂不绝于耳的打呼声、翻身声,还有说梦话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反而奏响一曲絮絮叨叨的催眠曲。
不过最催眠的还是煤球肚皮朝上,熟睡后发出舒服的“咕噜咕噜”声,竟莫名和他身体中的某一部分达成共频。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对面不远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是衣物摩擦发出的声音。
有人?苗蛮蛮心下一紧,下意识攥紧蛊铃。
蛊铃阴冷的温度如锋芒般扎了他一下,冰冷的感觉顺着指尖传遍全身。
苗蛮蛮忽然想起,在他对面,是昏死过去的马夫。金满堂因为避讳,没有睡在内室。
难道是那马夫醒了?
苗蛮蛮没有动。
很快,他就觉察到有什么不对。窸窣的声音过后,一阵轻微的“沙沙”声由远及近。
那是布纳的鞋底和地面磨蹭发出的声音。
所以,是那马夫竟放轻脚步,向他慢慢走来。
他想要干什么?苗蛮蛮的心随着声音的靠近一点点收紧。
直到马夫站在他的面前。
室内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在地上估计都能听见。
难不成他想要趁机报复?
大概因为看不见,其他感官出奇灵敏,尤其是大脑,噼里啪啦转的飞快。
可是,冤有头债有主,打你的人在外面呢,你丫欺负人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算怎么回事?
要不然先下手为强?苗蛮蛮心里估算着如果不借用法术,能够战胜马夫的可能性。
然而,就在他试图打个哈欠,趁机假装苏醒时,一道呼吸冷飕飕忽的打在他耳畔。
他说:“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