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12 月，昏黄的太阳有气无力地悬在铅灰色的天空，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光，根本驱散不了彻骨的寒意。道路两旁，光秃秃的树干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枝桠上堆积的雪偶尔簌簌而落。汽车缓缓驶过，车轮在压实的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尾气化作一团团白色的雾气，转瞬即逝。街边小店的门窗紧闭，玻璃上凝着一层厚厚的霜花，模糊了店内的温暖，写字楼里灯火通明。
晚自习结束后，颜湘回到家里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坐在沙发上，捧着水杯暖了暖手，身体舒服多了。思绪回过神来后，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晚上九点零五，她抬眸看向落地窗外，目光动了动，起身将窗帘拉上。
既然陆修宴要十点后才能回来，那她还是先去洗澡吧。
颜湘刚洗完澡，穿着蓝白色的睡衣，白皙纤细的脚趾留着淡淡的粉，将手机放在左胸口处的口袋上和赵沁聊天。
“先等几分钟，我去楼下拿个外卖。”
“行。”颜湘抽了张纸擦了擦刚刚不小心洒在桌面上的水渍。
“咔嗒”一声，颜湘听到玄关处传来动静，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他回来了。
两人视线相撞的那一刻，陆修宴眉骨轻轻抬起，唇角渐渐小幅地弯了起来，先一步开口:“我回来了。”
颜湘拿着马克杯的动作一顿，短暂地晃了一下神，随口回了个“嗯”。
“啧。”陆修宴喉间溢出一声笑:“不小心帅到你了。”
没几步走到她面前，关肘撑在桌面上托着右脸。
“......”颜湘被他这句话逗得抿唇一笑，翻了个白眼，玩笑似的语气说出，“怪不得她们说，男生帅而不自知才是真的帅。”
“好了好了，我回来了。”手机传来声音。
颜湘对上他的眼睛，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陆修宴笑容浅淡，心领神会地比了个oK的手势便老实地回到沙发上坐着。
“湘湘，这两天你有时间吗？”
“我想去买身衣服等下个月双方父母家长的时候穿。”
颜湘思考一瞬，回答：“可以，但是等我下午第三节课结束后才有时间。”
“好。谢谢。”手机那边的声音难掩喜悦和激动。
“行，先这样吧，不打扰你了，早点休息吧。”
结束通话后，陆修宴将加热后的牛奶递给颜湘，指尖触碰到她的手。
还好，是温的。
两人回到沙发上，陆修宴不经意地开口：“她应该是你很好的朋友。”
颜湘神色稍稍一愣，喝牛奶的动作一停，语调浅淡：“我还以为你会说，沁沁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是么？”
颜湘沉默了两秒，捧着杯子低头浅啜了一口，牛奶夹杂着蜂蜜的香甜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纠结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也不明白最好的朋友这个定义究竟是什么。
陆修宴将旁边的浅粉色抱枕放在她腰后，看出她在逃避这个问题，替她回答：“你肯定是她最好的朋友。”
颜湘唇角浅淡地勾起，很轻地摇了摇头：“没问过。”
许是之前洗完澡，低丸子头有些松散，碎发散落在白皙光滑的额前，颜湘将其拢至耳后，唇线微抿，解释道：“其实和我交好的朋友，都是那种跟谁都玩得好的女生。”
颜湘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对上陆修宴的目光，像是提示般地说：“我不喜欢高估自己在别人心中的份量。别人也是一样。”
“因为没有期待就不会有失望。”
不要高估自己跟任何人的关系，这是她一直告诉自己。
陆修宴目光轻颤一下，心脏某个位置忽然感觉有点变化，透过她的眼眸读懂了某种隐喻。一秒后，他蓦地低头一笑，虽然有点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往她身边挪了一步。
“看来我在你心里的份量还挺重的。”
“放心，作为交换——
陆修宴停顿了一下，认真又清晰地把话说完。
“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无人能及。”
“……”颜湘神色明显地愣了一下，脑海里一瞬间空白，张了张口：“你、不是……”
“我懂。”陆修宴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感慨道：“幸好我以前语文学得好，高考考了一百三十多。”
颜湘：“……”看样子也没必要解释了。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颜湘起身去厨房洗杯子。
过了几分钟后，颜湘抽了张纸擦了擦手，准备回房间休息。走到房门前，还没来得及拧开门把手。
“公主——”
颜湘应声转过身去，嗓音依旧温和：“怎么了？”
“抱一下。”
颜湘没想太多，略带无奈地笑了笑，脚步向前走了一步，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抱一下他，陆修宴朝她走来，不带任何情欲地抱住了她，埋首在她颈间处。
耳边传来闷闷声，但却听得很清楚。
“你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你很重要。”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于朋友和社会。
“还有——我爱你。”他向来直白地表达。
“有了期待，一切才变得有意义。”
颜湘心脏明显漏跳一拍，眼眶热了热，吸了吸鼻子。良久，她感受到陆修宴强有力的心跳声，回应着这热烈的情感，“好。”
陆修宴缓缓闭上眼，又加重了力道抱紧了几分，最后，他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颜湘的唇角。
月牙藏在云层里，风“呼呼”地吹着，树木在风中摇晃，枝叶摩擦发出“沙沙”声，而这一切都被窗户隔绝了。
颜湘从衣柜里将第二天上班的衣服准备好了，关灯后，躺在床上。窗帘没完全拉上，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房间，颜湘将被子裹得更紧了些，感受着被窝里逐渐升起的暖意，又将被子往上提了提，轻轻地嗅着被套的香味，这味道好熟悉，肯定在哪里闻过。
将脸埋在被子里，颜湘忽然明白了，这好像是陆修宴身上的味道。想到这，可能是被子里缺少氧气，有点闷，颜湘脸上泛起一层玫瑰般的红晕。
冬日的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来，像是被过滤了一层，带着些许温暖，斜斜地洒在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像是无数片碎金洒落在城市的角落。街道上，行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与高楼投下的阴影交错，形成一幅光影交错的都市画卷。
因为是周末，国金周围的人比较多，商场里面比外面暖和太多，楼上服装店里面贴着醒目的打折标签，行人三两结伴地逛着，大多数是一些年轻人。
“哥，你说妈妈生日送什么好？”陆雨晴思来想去还是没有想到答案。
陆雨晴和陆修宴乘着电梯来到三楼。两人出众的颜值，让周围人纷纷侧目，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陆修宴将手插在兜里，两人并肩走着，声线淡淡地，明明是认真回答的听着却很敷衍：“衣服，首饰什么的。”
陆雨晴：“……”早知道不问了。
陆雨晴眼前一亮，脚步停在店面前，连忙叫住：“哥哥，这家店衣服不错。”
走进店里，穿着黑色女士西装的导购一面询问服装需求，一面介绍：“两位可以看一下，这边是我们冬季新款。”
“哥哥，这件怎么样？”陆雨晴拿起一件大衣在他面前晃了晃。
陆修宴站在年轻女装面前，抬手摸了摸衣服材质，偏过头去瞟了一眼。
“颜色太艳了。”
“那这件呢？”
“款式有点老气。”
陆雨晴拿着另一件，不死心地问：“这件呢？”
陆修宴眉骨轻抬，极快地打量了一下，低眼轻笑道：“你这审美挺……特别的。”
“……”陆雨晴一听就知道他在讽刺自己，毕竟多年前成绩不好时，陆修宴会鼓励她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潜力还是很大的。
两人逛了大半个地方，也没选出什么衣服。陆雨晴神色有些丧气，气馁道:“哥，要不咱放弃吧？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好。”
陆修宴像平常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对于妈来说，你送吹风机她都会很喜欢的。”
“到时候，她还会得意地向她的朋友炫耀。”说着，陆修宴就有模有样地学起来了母亲的腔调，“哎呀，这是我女儿送给我的。”
陆雨晴那双狐狸眼重新染上笑意，抡拳故意很轻地捶了一下他的后背，嬉笑打闹道：“我要告诉妈妈，你学她说话。”
……
“你自己也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给你买。”
陆修宴正经不过两秒，薄唇轻勾：“毕竟，讹我的机会有限。”
“......”陆雨晴语气夹杂着撒娇，“那行，只要你不要怪我宰的太狠。”
两人走到一家轻奢品牌店，陆雨晴微蹙着眉，低头在柜台上挑选着哪个颜色的手表好看，往旁边一看正准备开口叫人但“哥哥”的音节还没发出。
才发现，陆修宴站在琳琅满目的展示柜前，安安静静地低着头，目光缓缓扫过一排排精致的发夹，像是怕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
陆雨晴走到他身旁，疑惑道：“哥，你给妈妈买发卡？”
“不是。”陆修宴否认道。
陆雨晴没反应过来：“那你是……”剩下的“给谁买”三个字还未说出口，霎时便想到了是谁。
陆雨晴清了清嗓子，揶揄道：“是送给湘湘姐吧？”
“是。”陆修宴坦然道。
“哥，送礼物呢，要投其所好。”陆雨晴提醒道，“湘湘姐不喜欢戴发卡的。”
见陆修宴没将自己刚刚说的话记在心里，陆雨晴继续说道：“真的，我和她认识那么久以来从来没见过她戴任何饰品。”
“没有怎么戴。”陆修宴目光依旧沉静而专注落在展示柜上，丝毫没有因为陆雨晴的话语而分心。
话音一落，陆雨晴黑睫抖动一下，目光轻颤，几秒钟，低头有所领悟地一笑。
那一刻她明白了，没有主动接触过或者没有拥有的东西，世人常常以为她们不需要或者不喜欢，实则并不是这样。
陆修宴和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女柜员交谈几句，柜员听后眉开眼笑，将刚才选的那几个从透明玻璃柜那里取了出来。
陆修宴的视线停留在一枚银色鹿角的发卡上，发卡线条流畅，光泽温润，既不失张扬也不失优雅，给人一种梦幻又充满仙气的感觉。
他伸手将它拿起，指尖轻轻摩挲着发卡的表面，一点点地在感受它的质地。他的眼神不自觉得柔和了几分，唇角渐渐小幅地弯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戴这个，应该会很好看。他想。
脑海中浮现出颜湘戴上这枚发卡的模样——乌黑的长发间点缀着莹润的珍珠，衬得她的笑容更加温柔动人。
又挑了几枚其他的发卡，他转身看向店员，嗓音温和又带着坚定：“请帮我包起来，就这几个。”
店员接过发卡，熟练地包装起来。
夜晚呈现出深邃的蓝黑色，星星点点的雪花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城市的霓虹灯在寒夜中闪烁，五彩斑斓的光影映照在银白的街道上，仿佛给这寒冷的夜晚增添了一丝暖意。
陆修宴打开门看到颜湘穿着睡衣在阳台上收衣服，将购物袋放在桌上，走到落地窗，对她脸上始终是洋溢着笑意，打招呼道:“我回来了。”
“这是什么？”颜湘坐在沙发上盯着面前带有英文的礼品袋。
“打开看看。”陆修宴坐在她身边，“是发卡。”
颜湘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银色鹿角发卡，双眸划过一抹亮色，是藏不住的喜悦，唇角弧度浅浅上扬。
紧接着打开另一个袋子，又看到一个粉色的小熊发卡，葱白的指尖轻轻地摩挲着。
“这个好可爱。”
“你怎么会想送我这个？”颜湘一面拆着礼物，一面问他。
“今天去了趟商场。刚好看到有卖发卡的。”
陆修宴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脸上，像往常的很多次惊喜一样，一字一句落在她心上:
“送你的，我想你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