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晓辰的表情看上去也十分迷惑,他歪头打量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嗯……我认识你吗?”
另一头金色斯芬克斯冷笑一声:“白毛小狼崽,你以为你多学了门中文,换了套衣服,我们就能认不出你了?”
乌晓辰:“……”
你是谁,你在哪,你在说什么。
安然看着茫然不知所措的小狼,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了。他不动声色地把小狼护住,毫无惧色地抬眼跟斯芬克斯对视,声线冷淡:“抱歉,但他现在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一直到他说话,那两个斯芬克斯才注意到他,它们同时愣了一下。下一秒,其中一只俯下身来,认真的端详着安然,目光中闪出一丝不确定:“你是……”
“安然。”
斯芬克斯没有说话,而是凑近他闻了几下。他的呼吸里带着一股浓烈的、属于猫科动物暖烘烘的腥味,闻得安然连连皱眉。
半晌,他直起身,再看乌晓辰的时候眼里都带上了愤怒。他抬起爪子就猛地拍过来:“好啊你个小狼崽,这才几千年过去你就把猫哥给甩了?还找了个一模一样的?”
乌晓辰动作敏捷地躲开,与此同时满头问号:“???”
不是刚刚还在说钱的事吗?怎么现在又扯到私生活上了?
另一只斯芬克斯紧接着加入了控诉:“你就是猫哥捡回来救下来的,他为了救你都失踪几千年了,你就这么回报他?”
说着,也是一爪子下来。
变二打一了。
乌晓辰发现光躲似乎不太行,一按手腕召出瓦斯权杖。他一边低下身子在地上一滚,躲过爪子的扫荡,一边看准机会猛地挥刀。
空气被刀刃划破,一只斯芬克斯瞬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余音绕梁期间,另一只也惨叫声也加入进来。
安然把人家脚趾头给切了。
旁边的小斯芬克斯见老大受了伤,立刻发出了愤怒的呜呜声,一个个肌肉紧绷,就等着老大一声令下发起进攻。
乌晓辰趁着这两只狮身人面兽抱着脚干嚎,抓紧时间快速解释:“不是,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就是来问个问题的,有话好好说很困难……唔!”
安然咬着牙,二话不说一把扣住小狼的手腕,拉着他就顺着河边跑。
这个时候就不是好不好好说话的问题了。人家明显已经被惹毛了,当务之急是赶紧往外跑啊!
但已经来不及了。
其中一只斯芬克斯看到逃窜的两人,迅速反应过来。它忍着爪子上的疼痛,冷笑一声,抬爪抓过一座小型金字塔朝他们扣过来。
“问问题?你们有命出来,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安然看着笼罩在头上的阴影,脸色越发凝重。他拽着乌晓辰一阵狂奔。
他这辈子就没跑这么快过。
然而,耳边终究还是响起了重物落地时的巨大轰鸣,视野里也在瞬间变得一片黑暗。
——
过了许久,眼前才明亮起来,周围似乎有些嘈杂。
光?
安然揉了揉眼睛,他的手还紧紧扣着小狼的手腕。意识到两人并没有走散后,他松了口气,同时松开手,转而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很明显这应该不是金字塔内部。天空蔚蓝,几朵白云悠闲地飘荡,不远处还有村落模糊的轮廓。
“这是……斯芬克斯的游戏?”
安然回过头去,小狼的表情显得有些困惑:“我好像知道一点。这群生物会把历史上的传说搜集起来,改造一下后储存进金字塔中。然后他们会用这些金字塔来判断打扰他们的人是否具有智慧。如果这些人通过了游戏,它们就必须要回答他们的问题。”
安然闻言沉默了半晌,迅速回忆着有关斯芬克斯的传说,随后微微皱眉:“通不过会怎么样?”
小狼耸耸肩:“那就死在游戏里咯。”
说的倒是事不关己一样。安然轻叹一声,陷入了沉思。
关键点在于“游戏”、“故事”和“智慧”。
一个用来检测智慧的游戏,其中蕴含着一个故事,这玩意儿放在现在叫什么?
——剧本杀。
安大神没玩过剧本杀,但也听过一耳朵基本流程。无非就是角色扮演,然后根据手上的角色信息和其它角色的台词之类得出线索,推导故事背后的“真相”。
所以说,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推导出整个故事的真相吗?
下一秒,他的推论得到了证实。
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安然微微侧眸。只见一只阿比西尼亚猫身的斯芬克斯正朝他们小跑过来,嘴里叼着什么东西。
它来到二人跟前,将嘴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随即迅速从他们的消视野间消失了。
安然微微抿唇,蹲下身子,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乌晓辰好奇地凑近看了一眼:“纸莎草?”
不仅是一张纸莎草,还是一张提供了线索的纸莎草。
暗黄纸面上的文字仿佛鬼画符一般,乱七八糟,唯一还算贴心的就是,这些字符都是安然可以看懂的中文。
安大神领情般地轻舒一口气,锁紧的眉头微微展开。他垂下眼睛,阅读纸莎草上给出的信息。
「向信徒解释村子里发生了什么,方可打开出口」
就这么一行简简单单的字,然后……
……然后就没了。
甚至连埃及人最喜欢的配图都没有一个。
所以这能看出来个啥?
但安大神还真的看出来什么了。他看了一会儿纸莎草,在心中默默将句子记下来,接着随手就把它塞进了口袋里。
他抬起头望向前方村庄不太清晰的轮廓,随后侧身淡淡地招呼小狼:“我们得去村子里看看。”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
乌晓辰抬眼看着远处村庄的轮廓,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他反应过来,一边快步跟上,一边手忙脚乱的把瓦斯权杖重新按回手腕里。
——
正午时分,村门口。
阳光分外的明媚,甚至明媚到了让人有些难受的地步。明明是大白天,家家户户却都紧闭门窗。
放眼望去,村子里仿佛空无一人,静谧得有些诡异。
安然思考一阵,径直走到最靠近村门口的一户房前,轻轻在门上敲了几下。
乌晓辰不由得有些紧张,按着手腕要召出瓦斯权杖,却被安然一个眼神给拦住了。
小狼吞了口唾沫,在安然侧后方站好,维持着一个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
安然倒是没那么紧张。他见屋里没有反应,先停下了动作,抬起眼四处观察。
门前的路与周围相比要平整很多,就连植物也生得稀疏,很明显是被人踩踏而造成的。
此外,不远处被丢弃垃圾里混杂着些残羹剩饭,看样子还勉强称得上是新鲜。
这间房里是有人住的。
就算是白天主人出去劳动,也一定会留下几个人在家里看着房子。
因此,门后不可能没有人。
安然得出结论后舔了舔唇,伸手又敲了几下。
这一次,门后传来一阵声响,听起来像是穿拖鞋极速走动时会发出的那种“啪嗒啪嗒”的声音。安然眼神一凛,向后退了两步。
几秒钟后,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一双瞳孔似乎有些过大了的眼睛从门缝里露出来。
他的嗓音嘶哑着:
“你们,外乡人?”
安然微微有些吃惊。尽管这人说的是不折不扣的古埃及语,但他的大脑就像是学会了自动翻译一样,声音落在耳朵里,竟然能够完能听懂。
乌晓辰还不知道安然已经有了这么个特殊能力,清了清嗓子,习惯性的准备翻译。
结果他就听到安大神已经在用古埃及语回答那人的问题了。
乌晓辰:“?!”
他看向安然的眼神堪称惊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安然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迅速组织好了说辞:“我们路过这里,走得有些累了,可以借你们的房子歇歇脚么?”
声音非常坚定:“不行。”
安然想了一下,转向乌晓辰,用中文道:“镯子褪下来。”
这位埃及古神虽然换了套衣服,但是像是手镯、耳环这样的小饰品并没给安然一起换下来。他只是把这些东西清理了一遍,让它们看起来不那么像文物,然后就还给小狼接着戴了。
现在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这帮人不认,认的东西又不值钱,想来想去,也就乌晓辰的黄金手镯能有点吸引力了。
小狼一愣,接着就明白了安然的意思。他脸上瞬间出现了狗子护食般决绝的表情:“你想都别想。”
安然哄他:“就用一下,晚点我想办法给你拿回来。”
乌晓辰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丢了怎么办?”
“我再给你买个新的。”
小狼“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你连糖都舍不得给我买,能有钱给我买这个?”
安然:“……”这就有点看不起人了。
小狼倒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一番嘲讽过后,还是把镯子褪了下来,非常不舍地递给安然。
那眼神让安然觉得自己愧疚值max了。
不过此刻毕竟还是办事要紧。安然抿了抿唇,一边在心里发誓回去了就给小狼买糖买手镯,一边把手镯在门缝前晃了晃:“留我们一晚,这个做报酬。”
门缝里的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像是被说动了:“你们……很有钱?”
安然:“嗯。”
乌晓辰:“哼。”
门缝被推开得更大了一点,里面的人似乎想出来,但却在最后的时刻又退了回去。
后面传来了他模模糊糊的自言自语声:“好多钱……我都好久没见过钱了,要不……不行不行,现在钱对我也没用了……万一是他们杀的人呢,那几个人肯定就是被外乡人弄死了……”
安然跟乌晓辰对视一眼。
杀人?
还没等安然想好套话的方法,眼前却骤然闪过一道白影。
下一秒,门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顿时四分五裂。
紧接着就是一凄厉地惨叫。乌晓辰不知何时已经手握瓦斯权杖,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前,气势拉满。
而且,估计是因为镯子被人嫖了,心里实在是不爽。
小狼不爽不敢冲着安然来,但冲别人还是可以的。
于是这个磨磨蹭蹭的人可就倒了大霉了。
他瘫倒在地板上,脸上写满了惊恐,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脚并用,哆哆嗦嗦地向后退去。
白色的瓦斯权杖在地板上顿了一下,声音不轻不重,却刚好按住了那人的衣角。
“下面的问题,我建议你好好回答。”乌晓辰的手很随意般按在权杖的狼头上,居高临下地俯瞰他,“因为现在正跟你说话的,是战神。”
——
由这个被吓得半死的人带路,二人来朝着村长家走去。
安然打量着前面走路都走不利索了的人,不由得微微皱眉:“你确定这样能行?”
听这冷冰冰的语调,看样子是非常介意小狼解决问题的方式了。
乌晓辰刚刚抖完威风,心情正好。闻言吹了声口哨:“没事的。这边人敬神,我们肯定什么都能问出来。”
安然心说这可真不一定。
因为是斯芬克斯创造出来的“传说世界”,这地方的建筑和服饰融合了古代埃及各个时期的风格,完全没有办法判断他们所处的时间。
而且,据安然所知,在埃及历史上,有那么几个法老的思想非常之超前,是妥妥的无神论者。
碰上了这种的,你先是cei了人家的门,然后再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战神,这两项加起来就等于被当骗子加疯子扔出去。
不过看着小狼信心满满的模样,安然也不想泼他冷水。他抿了抿唇,加快了脚步。
村子的占地面积不算大,家家户户也挨得很近。他们很快就到了村长的屋门前。
带路的人怯生生地往后看了一眼,接着犹豫着敲了敲门:“艾曼?有人找你。”
这一次门倒是开得干脆,一个小麦色皮肤的高大男人从屋里走出来,闻言左右张望:“哪里呢?是又有人死了吗?”
“不是不是。”带路的人连连摆手,“是……是外乡人。”
说罢,还犹犹豫豫地补充了一句:“他说他是、战、战神。”
艾曼两条粗眉拧成了一个疙瘩:“战神?有神找到我们这里了?”
安然发现他们好像被忽略了,淡淡地轻咳一声。
艾曼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来,眉毛舒展开:“哎哟,就在这等着呢!我还以为你们在努尔家歇脚呢。”
这人好像很介意“有神找到这里”?
安然不动声色地扫过他的五官。这是非常标准的努比亚人相貌,但也带了一些闪米特人特征,人种界限十分模糊。
而且,他的瞳孔也与努尔一样,似乎是有些过大了。
艾曼见他们不说话,往前两步,有些稀奇地打量着他们:“啧啧,神长得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二位都是战神?”
乌晓辰刚要摇头,安然却已经开始冷静地胡说八道了:“是的。”
小狼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但非常乖巧地没有多话。
艾曼歪头想了想:“你们是路过,还是——”
安然继续胡说,脸上的表情一本正经:“这里死的人太多了,奥西里斯注意到了这边,让我们……过来看看。”
他注意到艾曼与努尔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由得微顿一下。
好在两个古埃及原住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艾曼迅速收回目光,干咳了一声,表情略显生硬。他朝二人招招手:“既然是神派来的,那就一定要好好招待了。屋里乱,你们先在葡萄架下面坐坐吧,我把事情的经过跟你们说一下。这边来。”
安然淡淡点头,表示了一下感谢。乌晓辰在路过努尔时轻哼一声,扔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后收起瓦斯权杖,跟着安然一起走进葡萄叶投下的阴影之中。
——
“这有葡萄酒,二位不嫌弃的话可以喝一点。”艾曼拿出两个杯子,在架子下的桶里一舀,放在面前的石桌上。接着,他为自己也舀了一杯,喝着酒坐下:“最近村里出事多,大家都害怕,不愿意见外乡人。刚刚努尔得罪你们了吧?”
安然淡淡“嗯”了一声,一边自然而然地拿过一杯葡萄酒递到乌晓辰跟前,一边平稳地询问:“出什么事了?”
乌晓辰闻了闻酒,用一饮而尽作为了回答。
于是安然也放下心来,拿过酒杯礼貌地抿了一口。
艾曼挠挠头,眼神有些犹豫:“说起来……也挺吓人的。也就最近一个月的事,我们出去放牧的时候,总是有人莫名其妙地就不见了。一开始还以为是男人看上了外面的姑娘,背着老婆跑了。但后来丢的人越来越多,我觉得不对劲,就组织大家一起去找,结果……”
安然打断他:“结果发现这群人都死了?”
艾曼喝了口酒,似乎是想靠着酒精为自己壮胆:“是,都死了。而且一个个死得血肉模糊,胸口前被掏了个大洞,心脏全都被掏出去了。”
听到这里,安然脸上浮现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微微垂眸,似是看向只剩下半杯的葡萄酒。
被掏了心脏?
古埃及神话里,心脏是一个人死去后最重要的个人证明。如果没了心脏,基本上就无法在冥界“生存”,更不可能获得“复活”的机会。
凶手为什么要把被害者的心脏拿走呢?
害怕死者复活后报复?
安然暂时想不到合理的解释,他抬起眼看着艾曼,一手托腮:“你继续。”
艾曼想了想:“基本上也就没什么了。不可能是本村人干的,大家家里都没什么钱,犯不着干这种事,更别提一弄弄死好几个人了。当时我们村里有外乡人,村民都觉得是他们干的,但找不到证据,只能是先把他们赶出去了。”
“结果人家走了,我们这依然有人被杀。”
这倒是能解释为什么刚刚努尔死活不愿意留下他们了。安然托腮想了一会儿,端起酒杯,将剩下半杯酒一饮而尽。他用手背在唇上似有若无地抹了一把:“还有别的异常么?像村里的祭祀之类。”
“你不说我都给忘了!”艾曼一拍脑门,“异常的就是神庙嘛!大半夜的天天能听见有小孩在里面哭,村民都不敢靠近了。”
安然想到自己提到“奥西里斯”时艾曼的异常,眯起眼睛:“神庙供奉的是奥西里斯?”
艾曼摇头:“倒不是他。庙都是好久之前建的了,我们也不知道那雕像雕的是谁。”
乌晓辰听到这番话,翻了个白眼,满脸写着“胡扯”二字。
安然对此表示非常理解。
自己村子里的神庙,拜了这么多年了,不知道拜的是谁?
两个字评价:扯淡。
但安然并没有把他的评价写在脸上,而是煞有介事地沉吟片刻,接着站起身:“麻烦你带下路,我们去看看尸体。”
他转向乌晓辰,却看见小狼的脸上似乎泛起了一点不正常的红晕。他抬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你发烧了?”
乌晓辰顿了一下,也站起身:“没有,赶紧走吧。”
安然不太放心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欲言又止。最终,他只是抿了抿嘴唇,跟上了艾曼的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正在西安易俗社,晚上去大唐不夜城
明天回家啦!
(然后又要变成隔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