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瑾第一次见到齐延野,是在一场钢琴比赛的后台。
他刚弹完肖邦的《雨滴前奏曲》,评委席掌声热烈,母亲在台下冲他温柔地笑,父亲则举着相机,像个专业的站姐一样咔嚓咔嚓拍个不停。周怀瑾鞠躬谢幕,耳尖微红——他其实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夸奖。
下台时,他差点撞到一个人。
“抱歉!”他慌忙抬头,对上一双沉静的眼睛。
那人很高,西装笔挺,眉目深邃,像是刚从某个商务会议抽身而来。他手里拿着一份评审表,目光在周怀瑾脸上停留了两秒,淡淡道:“弹得不错。”
周怀瑾怔了怔,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擦肩而过。
“那是齐氏集团的少东家,”好友林喻凑过来八卦,“听说刚从国外回来,被家里硬塞来当评委镀金的——啧,资本家懂什么音乐?”
周怀瑾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小声道:“……可他夸我弹得好。”
林喻翻了个白眼:“他夸所有选手弹得好!刚才还对拉《小星星》的小孩说‘很有潜力’呢!”
周怀瑾:“……”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莫名有点失落。
——原来只是客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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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结束后,周怀瑾毫无悬念拿了第一。父母在酒店给他办了小型庆功宴,亲戚们围着他夸“天才”“前途无量”,他笑着应付,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窗外突然下起大雨。
宴会散场时,周怀瑾站在酒店门口等车,忽然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没带伞?”齐延野问。
周怀瑾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
齐延野直接推开车门:“上车,送你。”
雨水顺着车门缝隙溅进来,周怀瑾鬼使神差地钻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和齐延野身上的气息一样。周怀瑾攥着安全带,小声道:“谢谢齐先生……您记得我?”
齐延野单手打方向盘,闻言瞥了他一眼:“7号选手,肖邦弹得很干净。”
周怀瑾耳朵一热——他竟然真的记得!
“您……懂钢琴?”他忍不住问。
齐延野嘴角微扬:“我母亲是钢琴教授。”
周怀瑾睁大眼睛:“难道是齐薇教授?!我小时候听过她的大师课!”
齐延野“嗯”了一声:“她今天也在评委席,很喜欢你的演奏。”
周怀瑾心跳加速,正想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母亲发来消息:【宝贝,颁奖礼的照片洗出来了,你爸爸非要挂满客厅,救命!】
他噗嗤笑出声,齐延野扫了一眼他的屏幕,忽然道:“你父母很支持你。”
周怀瑾眉眼弯弯:“嗯!我爸以前是乐团小提琴手,妈妈是音乐老师,家里天天开音乐会。”
齐延野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很好。”
雨点敲打着车窗,周怀瑾偷偷看向齐延野的侧脸——这个男人刚才的语气,莫名让他心尖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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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延野直接把车开到了自己家。
“雨太大,”他面不改色,“今晚住这儿。”
周怀瑾抱着琴谱站在玄关,整个人懵懵的:“这、这不太好吧……”
齐延野脱下西装外套,随手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客房收拾好了,要喝牛奶还是咖啡?”
“……牛奶。”周怀瑾下意识回答。
二十分钟后,他捧着热牛奶,坐在齐延野家的三角钢琴前,整个人还是恍惚的。
“可以弹吗?”他小心翼翼问。
齐延野靠在琴边:“这是你的庆功宴续场。”
周怀瑾眼睛一亮,手指落在琴键上,流淌出一段温柔的夜曲。齐延野静静听着,目光落在他灵活的手指上——没有疤痕,没有任何颤抖,只有属于天才的流畅与灵动。
曲终时,齐延野突然问:“想听我弹吗?”
周怀瑾惊讶地抬头:“您也会?”
齐延野坐下,生涩地弹起《小星星》。
周怀瑾憋笑憋得肩膀发抖:“齐先生,您母亲可是钢琴教授……”
“她放弃教我了,”齐延野坦然道,“说我没有音乐细胞。”
周怀瑾忽然伸手,覆在齐延野的手背上,带着他的手指按下正确的和弦:“这里要这样……”
他的掌心温暖,指尖带着常年练琴的薄茧。齐延野反手握住他的手:“周老师教教我?”
周怀瑾耳根通红,却没抽回手。
窗外雨声渐歇,月光洒在交叠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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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怀瑾在齐延野家住了三天。
第一天是因为暴雨,第二天是因为齐延野“不小心”把他的琴谱锁进了保险柜,第三天是因为……
“我妈妈想见你。”齐延野边系领带边说。
周怀瑾一口牛奶喷出来:“什么?!”
齐薇教授比想象中亲切。
“小瑾是吧?”她拉着周怀瑾的手笑眯眯道,“延野说你弹得比我所有学生都好。”
周怀瑾羞得想钻地缝:“没有的事!齐教授您的《李斯特超技练习曲》我从小听到大……”
齐延野坐在一旁,看着母亲和周怀瑾聊得热火朝天,嘴角不自觉上扬。
回家的路上,周怀瑾兴奋得像只小鸟:“天呐!我居然和齐薇教授讨论了指法问题!她还夸我触键方式特别!”
齐延野突然把车停在路边。
“周怀瑾。”他认真道,“你要不要……一直住在我家?”
周怀瑾呆住:“啊?”
“我家离音乐学院更近,”齐延野一本正经地列举理由,“有更好的钢琴,而且……”
他顿了顿,轻声道:“我想每天听你弹琴。”
周怀瑾心脏砰砰直跳:“这、这是同居邀请吗?”
齐延野挑眉:“不然呢?合租邀请?”
周怀瑾红着脸捶他:“哪有这么突然的!”
齐延野笑着抓住他的手腕,忽然倾身吻了一下他的指尖:“那这样够正式吗?”
周怀瑾彻底当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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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周怀瑾的琴谱占据了齐延野半个书房。
“你这人怎么连咖啡杯都放在钢琴上!”他气鼓鼓地收拾,“万一洒了怎么办!”
齐延野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洒了就换新的。”
“这是施坦威限量版!”
“那就再买十台。”
周怀瑾转身瞪他:“资本家!”
齐延野低笑,吻住他的唇。
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钢琴上摆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周怀瑾比赛获奖时父母抱着他大笑的合影,另一张是上周拍的:齐延野在厨房煮咖啡,周怀瑾从背后偷袭他,两人笑得毫无形象。
琴盖上映出两个依偎的身影,黑白琴键上,他们的手指轻轻交叠。
——晴日正好,余生还长。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