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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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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知道自己失态了,倒也不在意。他又不是爱端架子的帝王,尤其不愿与赏识的人摆谱,谁越早知道他这脾性越是好。

落下一子,皇帝问:“平日喜欢吃哪种点心?”

话题怎么左一榔头右一棒子的?顾月霖困惑着,照实回道:“微臣不喜点心,寻常手边有杯茶即可打发时间。”

皇帝笑呵呵,“那么,喜欢什么茶?”

他老人家执意扯闲篇儿,顾月霖也就继续照实跟他扯下去:“不拘什么茶。微臣有奇遇之前,家境寻常,喝不下口的也只有高碎,其他品相的,沏得稍浓些即可。”

“听得出,这是大实话。”皇帝欣赏地一笑,转头唤刘全,“赏赐的单子多加些茶,私库里有的都分给月霖一些,上好的更要多分一些。”见少年要起身谢恩,及时制止,“给你什么就拿着,都是你应得的,私下里相对无君臣,更无需那些繁文缛节。”

“多谢皇上。”

刘全笑眯眯地安排下去。

“听运桥说,你种过棉,且收成不错?”

顾月霖笼统地说:“试种过一二百亩,收成的确不错,进项也不小。”

“好事,好事啊。”皇帝笑容清朗,“此次赏赐之中,有朕为你选的两个庄子,都在京郊,加起来也就两千多亩,不大,你先试着打理,要是收成不错,朕再把外地那些像样的拨给你。”

顾月霖默了一下。

“也就两千多亩”,要他“先试着打理”……皇帝一定不知道,这种话对于寻常人来讲有多欠抽。

可谁叫人家是自幼金尊玉贵的人呢?

“微臣只是随着长公主出外办差,并无建树,皇上无需赏赐。”顾月霖回道。

“得了,长宁跟朕手足情深,相互坦诚以待,很多事朕心里有数。父母赐亦不可辞,何况朕赏你的?”皇帝瞧着越来越复杂的棋局,心情更好,边琢磨着下一步,边问,“君大小姐是你义妹,此番虽然未能赶赴前方,所作所为却不少于你们几个,可知她最喜欢什么?”

洛儿最喜欢什么?最喜欢的是三个哥哥都在身边,有意无意地照顾着宠着她罢了,其他的,她哪里有短缺的?稍稍夸大其词一点,人家就是富可敌国的人物,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得不到的。

于是,他诚挚地说:“微臣的义妹重情义,不拘泥于繁文缛节,只想过得逍遥惬意,若说她有什么心愿,不过是自己做主婚事,不因那类是非平添烦扰。”

“你的意思朕明白,稍后给她一道免却是非的特旨便是了,自然,寻常女孩子喜欢的,朕都会给她一些。”

刚折回来的刘全,又被打发去拟旨、选女子喜爱的赏赐之物。

顾月霖心里失笑,这次却是真的愿意从善如流。宝贝妹妹的确需要皇帝给些助力,要不然,被不成体统的皇族中人看中怕是早晚的事,没一道特旨,应对起来总要耗费些心力,那种事,能免则免吧。

之后,棋局几乎形成战局,皇帝凝神对待,顾月霖更不会轻慢,两人便有好一段时间没交谈。

最终,皇帝拈着的棋子徐徐落下,喟叹一声:“朕的状元郎,棋艺精绝至此,实乃幸事。”稍稍一顿,“朕输了,这却是数年来走得最舒心的一局。”

这会儿的顾月霖,只怪自己初见长公主时手欠,当时真该把棋走得乱七八糟,也就不会有皇帝早早知晓他棋艺不错的事。

现在好了,皇帝输了都这么高兴,往后只要他不作死,没事找他下棋是必然。

有那个工夫,他陪陪自家傻儿子不好么?

此时的随风,这会儿一定正在宫门外的马车上郁闷呢。

皇帝下棋,图的是消磨时间,但要尽兴,今日已经尽兴,也就不再让彼此再费脑子,何况已时近黄昏,便吩咐刘全:“备些清爽可口的菜肴,朕要与月霖喝几杯。”

刘全称是,不打波澜地报出诸多菜肴,征得皇帝首肯后,乐呵呵地出门,亲自到御膳房传话。

顾月霖念及自己跟亲爹保证过不再饮酒的话,暗暗苦笑。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彼时他没想到皇帝这般看重,也就没想到最先用心应承的居然是这一位,而应承这一位,寻常还不是人家说什么他就得照办么。

皇帝携顾月霖去了御书房后面的水榭。

进到水榭,顾月霖微讶:这里居然与长宁府中水榭的布置一般无二。

皇帝笑微微解释:“是朕照猫画虎,盼着长宁待得舒心,才愿意时时进宫,说说话。”

“皇上与殿下,属实手足情深。”

“这是自然。”

水榭冬暖夏凉,但时时打理着的宫人还是放了冰山,室内便更凉爽。

君臣分主次落座后,皇帝才记起顾月霖先前说过的一句话:“你曾提到一句有奇遇之前,这奇遇,指的是什么?”

那本就是顾月霖的有心之语,皇帝注意到是再好不过。他郑重行礼,“这亦是微臣想禀明皇上的要事。”

皇帝当即遣了随侍的宫人,神色亦变得郑重,“不论何事,你只管说。”

“时至今时今日,微臣才确然相信,真有未卜先知之人。”顾月霖说着,从袖中取出蒋昭的预言手札,送到皇帝手边。

哪怕担负天大的风险,他也必须这么做,何况皇帝真的对蒋昭毫无恶感唯有遗憾,开诚布公是上上策。

皇帝起先声色不动,打开手札,只看了一页,便忍不住喃喃道:“那个妖孽……当真是那妖孽的笔迹……”

顾月霖无语死了。或许,日后他要把妖孽这词儿,归于可褒可贬范畴?

皇帝翻了几页,脸色已分外凝重,“月霖,这手札如何得来,你又利用手札做了哪些事,事无巨细地与朕道来。”

“是。”

.

宽敞舒适的马车内,君若盘膝坐在凉席上,端着一盘小牛肉干,一块块地将肉干喂给随风。

随风知道顾月霖要离开一半日,碍于他神色冷峻,没敢闹腾。

但是,小脾气自是无可避免的。

万幸,随着顾月霖归来,它像是被打通了某根筋:以前闹脾气的时候,对美食兴致缺缺,现在则是不管什么心情,都不介意大吃大喝,就像是忽然想通了,吃完喝完再高兴或难过也是一样的,饿着自己实在很傻。

顾月霖、君若和蒋氏乐得纵容它。

一般大型的兽类犬类,五脏六腑的功能之强悍,都令人惊叹。随风已被顾月霖耐心调理了两日,完全可以时不时加一餐。这事儿,君若懂,随风像是比她还懂。

所以,等待的这段时间里,随风已经是第三次哼哼着要求加餐了。

“要么就把自己饿瘦一圈儿,要么就大吃大喝横着长,不怪你爹嫌弃你,有事了就跑去外面,把你扔给我看顾着。”君若明知是无用功,还是暗戳戳地给小家伙捅刀。

随风听不懂,不理她,在乎的只有她手里的肉干。扒着窗户往外瞧也需要体力,肚子不填饱怎么成?

君若跟它自来是没辙的,一块一块耐心喂它,再瞧着它眼巴巴地杵在小窗户前望着外面。

天色自明到暗,又从暮光四合转到夜色深沉。

终于,随风耳朵一动,小表情欢实起来,要往下跑。

君若及时扑过去抱住它,还不忘做无用功,悄声敲打:“不准又去扑你爹,这可是在宫门外,你害得他坏了温良如玉的形象怎么办?”

随风连哼哼唧唧的力气都懒得跟她浪费,只恼火于自己挣不开看起来娇娇小小的那一只,听得最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心气儿也就越来越顺。

顾月霖上了马车,一看妹妹和随风这情形,哈哈一笑,吩咐车夫去什刹海一处宅院之际,拍拍妹妹的脑门儿,再握一握随风一只大爪子。

两个很没形象地纠缠在一起的总算分开了。

君若吁出一口气,“它大爷的,累死我了。”

随风则是拱到顾月霖怀里,好一通起腻。

顾月霖失笑连连,跟前儿两个活宝,都让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待到随风平静也乖顺起来,君若启动车厢机关,让这空间变成密闭的,轻声问:“跟皇上说了没?”

“说了,该说的全说了。”顾月霖安抚地一笑,要她放心,“皇上自己就知晓如何鉴别笔迹和纸张留存年份,看到手札便已重视。

“他说蒋昭是妖孽,最终却告诉我,到了今时今日,他敬蒋昭如神明,由衷感激。”

这样,就是皇帝确信蒋昭所有预言,接下来,会为着仍将发生的灾情时疫防患未然。

君若闭了闭眼,长长地透出一口气,“皇帝是明君。”

“不错。”

君若关闭车内机关,让一切恢复如常,“到什刹海,是不是要见叔父?你们说完话,我也要给他请个安。”

“你们相见是必然。”

.

这一所位于什刹海的宅院,并非前次顾月霖见清河郡主的那一所。要说不同,便是布置得分外清雅且透着温馨,氛围令人如沐春风。

顾月霖已经是第三次到来。

没错,回京后的每一日,他都要来看看亲爹。

原因无他,他知道亲爹情形不好,却又没法儿知晓到底是怎么不好,数日前就开始上火了,可到如今还是没别的法子可想,只能接茬上火。

原本,父子情分不会这么快深厚起来,但相伴着经历了这场生平罕见的风雨,已是共生死的事实,何况……

亲生父母和养父母对待孩子的方式,终究是不同的,前者没有任何顾忌,后者则会自觉不自觉地束缚顾忌颇多。

蒋氏就不需提了,多年来对顾月霖说尽心也是十足的尽心,却终究是一厢情愿,从未问过他是否喜欢、甘愿。

顾逊走得早,在顾月霖对养父留存的记忆之中,养父从不曾呵斥训诫他,责罚就更不需提了。这一点,到知晓身世之后,是顾月霖最感激也最怅然的。

而他的亲爹对他……

相伴的一个多月,他们与军兵甘苦与共,哪里需要就冲到哪里去。

第一次负伤,程放的表情是又心疼又气:“如何的情形,也不用你下水。你是状元郎,耍笔杆子是正经,现下这么玩儿命干嘛!?缺心眼儿么!?”

第二次负伤,程放磨着牙:“第二次了。事不过三,你给我记住。”

到了第三次,跟谁都寡言少语的程放,硬是一面给儿子包扎、喂药、喂饭,一面没完没了地训斥了小一个时辰。

末了说:“再有下次,你记得拉上我,我跟你一道寻死去。”

而又到了第三次的下一次之后,程放所作的,只是及时出现在儿子身边,与他一起舍生忘死。

事后爷儿俩都在病床上瘫了整日,顾月霖还有闲情打趣父亲食言。

彼时程放只是没辙地笑一笑,“摊上你这么个小兔崽子,我能怎么着?你做的事都是对的,我总生气,只是心疼罢了。”

顾月霖终归是知晓了,父爱如山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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