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意世被晾在一旁,完全插入不进去,几次张嘴都没能说出话来,只能重重摇头叹气,高声道:“小没良心的,见了你江姐姐就走不动道!”
姐妹二人这才齐齐转头看向满脸幽怨的陆意世,陆意卿根本不管他,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江姐姐好看,身上香香的软软的,哥哥又冷又硬,还总说我,就要江姐姐抱!”
江禾笑容腼腆,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你啊,就是嘴甜!又做了什么事惹恼你哥哥了?”
陆意卿支支吾吾不肯说,把受伤的手再次藏在身后。
“前几天她自己偷偷出去玩,胳膊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陆意世走到姐妹俩身旁,捉住陆意卿受伤的那条胳膊,将伤口展示给江禾:“你看看你看看,伤成这样都不知道告诉我,说她几句还找你告状!”
青紫痕迹配上陆意卿心虚闪躲的眼神,江禾心疼的厉害:“先不说这些,柯郎,你身上可带着伤药?”
陆意世从袖子里往外掏东西:一包饴糖、一包荷花栗子酥、两条蓝色发带、一把木梳、几个草编的蚂蚱和蝴蝶……
要么是陆意卿爱吃的点心、可能用得上的饰品,要么就是陆意卿随手丢给他的稀奇古怪小玩意儿!
江禾急得不行,撂下一句“柯郎,你忙吧,我带着小卿去处理伤口”便匆匆离去。
陆意世还要留下处理斗兽场的事,只能满目温柔的送她们到门口,指了几个陆家暗卫随行保护,细心嘱咐道:“阿禾,路上小心,还有莫要让小卿再吃寒凉的东西了。”
江禾点头应下,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跟在他身后的沈傅,眉头微蹙,神色复杂道:“嗯,我知道。柯郎,你……控制好自己的脾气,别让自己被……”
陆意世抬手抚摸江禾的头,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语气缱绻:“好,我知道了。”
青梅竹马,郎才女貌,落入旁人眼中就是一对儿壁人在依依惜别,养眼的很。
陆意卿现在无心欣赏,她只想快点逃离处在暴怒边缘的陆意世!
“江嫂嫂快走快走,晚了就买不到豆沙冰乳糕啦!”
“小贪吃鬼!你哥哥说了不许你吃。”
“不嘛不嘛,哥哥是大坏蛋,江嫂嫂不要跟他学!”
……
叽叽喳喳的嬉闹声渐行渐远,陆意世的脸一寸寸冷了下去,看不到任何面对陆意卿时的温润,阴郁的眼神令人胆寒,周身的空气似乎都变得黏稠,如陷进泥潭一般,无法呼吸。
“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沈傅紧张的冷汗直流,不停的揉搓双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千般思量,万般斟酌,最后下定决心,上下唇瓣一碰,嗫嚅道:“少爷,属下知罪,绝不会有下次了!”
陆意世没有看向他苍白的脸,而是目光淡淡的将这个简陋的斗兽场地扫视一圈,零星几个打手,一堆锈迹斑斑的铁笼子,还有个一直在暗处盯着他的人,说话的语气与平时并无不同,却听的沈傅寒毛悚立:“沈傅,你就是这样照看小姐的?”
沈傅欲哭无泪:“属下真的看不住小姐啊!她把属下耍的团团转!真的,您敢信,小姐连三十六计都用上了!”
这有时候吧,孩子太聪明了也不好。
叫人头疼!
陆意世烦躁的捏着山根,闭目道:“罢了,你先说说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沈傅低头沉思,觉得陆意世是在问陆意卿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知道斗兽场里会有被虐打的孩子。
想了想,沈傅一咬牙,豁出去道:“因为,因为小姐两天前在这儿交了朋友,笼子里的朋友!”
“两天前?!”陆意世睚眦欲裂:“沈傅,你活腻了?她怎么能来这种地方,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沈傅上一句话没说完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抽抽搭搭的回答:“主子,少爷啊!属下拦不住小姐,小姐也不让我告诉您,否则她就要跟您告状,说属下欺负她!呜呜呜!”
陆意世被气笑了。
好啊。
还知道他这个哥哥最听不得她受欺负!
“别哭了!继续说。”
沈傅立马止住哭腔,用袖子擦掉脸上泪水,一本正经道:“那天,属下带着小姐去看杂耍,不知怎的就路过这里,里面传来小姑娘的惨叫声,小姐心善,要属下进来看看是怎么回事,一进来我就傻眼了,居然是个小型的斗兽场,好几个大笼子,满地都是血,一个小姑娘浑身全是伤,被关在最小的笼子里,跟几只快长成的狼崽子抢吃的,我本不想管的,反正回头禀告给您,您自然会把这儿查封,结果,我一回头,小姐就已经进来了!”
说到这儿,他再次泫然欲泣,陆意世一个眼刀扎的他把泪水生生憋了回去。沈傅干笑几声,吞了口吐沫继续道:
“当时这里没有别人,估计是都出去看杂耍了,我三两下把那群畜生解决,立马赶到小姐身边,小姐又到那小孩身边,隔着兽笼往她身上撒药,小姐真的很善良,明明受伤的不是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看的人心肝肺都要揪到一起。谁知道那小孩在能动之后,居然一口……一口咬上了小姐的胳膊,差点咬下来一块儿肉啊!还好属下及时拍开了她!”
陆意世冷笑一声。
及时?
要是真的及时,小卿就不会被咬一口了!
他面沉如水,回想起近两天陆意卿不许任何人帮她穿衣服,洗脸洗手也是自己洗,洗澡也不让人跟着,谁都不行。他以为是她长大了,开始独立,不需要他这个哥哥了,还暗自难过了一阵,现在看,原来是要隐藏自己受的伤吗?
果然是长大了,都开始有秘密瞒着哥哥了。
眼看陆意世的脸色越来越差,沈傅赶紧将剩下的事一股脑交代出去:“小姐被咬的很痛,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一直安慰小姑娘。她渐渐平静下来之后,可能察觉到小姐对她没有恶意,不会说话,就呜呜哇哇乱喊,用脸蹭了蹭小姐的手,还舔了两口被她咬过的地方。小姐被她逗乐了,就摸摸她的头,告诉她自己会来救她,然后威胁属下不许告诉您。就这样,没了。”
对于陆意卿的善良,陆意世早就习以为常,反正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杀人还是救人都有陆意世兜底,至于今天将他引来这里,利用他救人,陆意世是完全没意见的。
利用哥哥怎么了?就该狠狠利用!什么事都推给他来做才好!
只是她受了伤不肯告诉他,让他有些生气。
她不该有事瞒着他。
当然,一点点生气而已。
气她不听话,更气自己做的不够好,观察的不够细致,没能早点发现她的伤。
“那孩子,身世可清白?”
沈傅挠挠头:“应该……算清白吧。属下查过了,她是咱府上厨娘的女儿,好像比小姐大三岁。”
陆意世微微拧眉,一边抄起手边的小桌砸向靠他最近的打手,一边沉声发问:“既是府上厨娘的女儿,为何沦落至此?”
那打手遭遇一记迎头痛击,惨叫一声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本就安静的斗兽场,此刻更加寂静。
沈傅小心抬眼打量了一下陆意世的神色,感觉现在自己要是继续跪着,以后就可以一直躺着了,“嗖”的站起身,抡起旁边的椅子把这个四面透风的包间砸的稀巴烂,接着一脚踹飞两个冲过来的打手,才支支吾吾道:“呃,那个,她,大概是她母亲觉得陆大人不喜欢女儿吧?”
“我父亲喜不喜欢女儿跟她有什么关系?”陆意世整张脸上写着不耐烦:“是几年前那个想爬床的?”
说完,他理好自己的衣袍,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掏出一颗饴糖,放进嘴里狠狠咀嚼着。
这是不准备再动手了。
沈傅在心里偷偷笑。
哈!少爷怕小姐发现他又冲动打架了!
陆意世本就脾气暴躁,被陆老夫人下过毒之后更是一点就炸。
但出乎意料的是,陆意卿比解药还好使。
一个眼神就能浇灭陆意世所有怒火。
哪有哥哥不想在妹妹面前留下高大伟岸的形象呢?
沈傅在心里放肆嘲笑,也只敢在心里笑笑了。
心里嘲笑不耽误他下手打架、嘴上解释:“嗯嗯嗯,那厨娘好像一直认为她女儿是陆大人的亲生骨肉。但陆大人并不疼爱女儿,您对她们母女也视而不见,估计是不想带个累赘,索性就给卖了吧。”
陆意世了解完情况,心情慢慢平复,冷眼旁观沈傅打倒一个又一个人,随意拍掉身上沾染的灰尘,接着解下腰间悬挂的黑玉令,扔给位于战场中心,却依然游刃有余的沈傅,含着淡淡杀意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所有人听清:
“我说过,古宁城绝不允许有任何一座斗兽场。我妹妹会被吓到,居然还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大张旗鼓的开了一家。既然这么喜欢看斗兽比赛,不如亲自上阵试一试?”
他歪头瞥向躲在暗处观察的斗兽场场主,笑容温润:
“带着你那群畜生下地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