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兹,你这几天,过得还好吧?”
“……”安德鲁兹不知道巴雷欧诺斯为什么会这么问,原本不想透露太多自己这几天的累死累活,不过转念一想,人都快不在了,多说什么也无妨,“拜某人所赐,这几天忙的够呛。”
“哈哈,这几天想进你梦里看看,结果你这小子是一点也没睡,好不容易来到你梦里你一看到我就醒了,现在我占了你的梦,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巴雷欧诺斯轻笑,与前几日那歇斯底里的模样有天壤之别,倒是让案的路子颇为怀疑那天发狂这要举枪自尽的巴雷欧诺斯跟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闻言,安德鲁兹挑眉道,“看来你也是有自知之明的啊,还知道你占了我的梦,要不要我现在就醒过来?”
一听见安德鲁兹要醒来巴雷欧诺斯就慌了,他醒来之后最后一丝意识耗尽,自己就真的从这个世界消散殆尽了,急忙挽留安德鲁兹,生怕安德鲁兹说做就做立马原地醒来,“啊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你先别急着醒来嘛~我还有这么多话没说,你醒了,我就彻底消散了,就再也感知不到着世界上的一切了!”
看着巴雷欧诺斯对自己的死亡是闭口不谈,还是跟他平常一样那般待人接物,轻轻松松,什么破事烂事都好像与自己无关,好像只要自己摆出这副模样就可以当作没发生过,事不关己的模样让安德鲁兹有些窝火,他从小到大,都无法理解这位叔叔,成天笑嘻嘻的,好像一点挫折都没遇到过的样子,无论自己怎么朝他摆脸色都是那副乐呵呵的模样,人有喜怒哀乐,他好像除了“喜”与“乐”就没别的情绪一样,明明是个人却不似个人,皱着眉头盯了巴雷欧诺斯好一会儿,压着愠怒的情绪,冷冷问道,“你就一点也不后悔?丢下名誉,财富,地位,家庭,所有所有东西去赴死,莫非你反而还觉得浑身一松?”
像是早就预料到安德鲁兹迟早会问出这道问题一般,巴雷欧诺斯微笑道,“没有谁能给我指出一条明路,我便独自踏上一条死路。”
这个与往常无遗的微笑带上几分无奈,几分悲伤。
“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修补这个错误,那就让问题的源头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好了。”
“我的罪,我的孽,一切因我而起,我本可以在还未发生之时什么也不做,却一连牵扯两个无辜的人进来,如果允许的话,我宁愿一切从头来过,宁愿不与穆伊洛发生任何纠葛,平平淡淡地让这段关系从一开始便是结束。”
“名誉、财富、地位于我而言如同身外物,家庭支离破碎,我已经没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嗯,不过如果真要说我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大概也就只有你了吧,从小小一只看着你渐渐长大,如今要与你永别,我还挺舍不得的。”
“不过还是觉得好遗憾啊,要不是我走得早,往后几百年的寿命还长得很,如果我还能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话,如果一切错误都从未发生过的话,我还想去那些我没去过的地方啊。”
所有遗憾再也无法实现,无论有多少没实现的心愿,在这儿也只能化作一句略带可惜的话语罢了。
“安德鲁兹,你比我要幸运得多,你能过上比我更好的人生,你要带着你的妻子好好地活下去,知道吗?”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记得好好吃饭,别在公务上过度拼命了,适当的休息也是很重要的,好好照顾诺亚莱爾,他是个好孩子,值得你给他最好的。”
想到自己能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不长,再过一会儿就要就此消散,巴雷欧诺斯嘱咐完,就要跟安德鲁兹就此正式告别了。
“虽然还有很多事要对你说,不过时间怕是不允许了,在最后的最后,我得跟你说声再见了。”
“再见,安德鲁兹,你此时此刻对我的情感是不喜也罢憎恶也罢,可我扪心自问,我这些年对你的感情真真切切,即便多少年过去,你也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小侄子,但我知道我说再多也没什么用了,我将离你而去,在这最后一刻,我将为你祈祷,祈祷上帝祝福你,祝福你一路顺遂,祝福你一世安好,也祝福你在以后的路上不乏爱你的人。”
离别悄然而至,也许是听见离别将至的脚步声,巴雷欧诺斯在最后一刻真情流露,说着说着,情感到达顶点之后自然而然地爆发,鼻子连着眼眶酸得厉害,诸多情绪混杂在一起连巴雷欧诺斯自己也说不清此刻的自己是何种心情,脑子一空,再也自制不住,身体顺着潜意识里的意愿行动,豆大的泪珠哗哗砸下,安德鲁兹被这个叔叔带了这么多年,永远是恰到好处的情绪,情绪单一而不极端,从来没对自己真情流露过,更没在自己面前掉过眼泪,安德鲁兹原本心情不怎么好,巴雷欧诺斯这么一掉眼泪,把他自己给整愣了。
忽然感觉浑身一暖,是被人拥抱着的感觉,安德鲁兹将巴雷欧诺斯拥入怀,他顺势搂着侄子脖子,放声大哭,哭得断断续续,连话也说得断断续续,“要不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活不下去了……我还想获得寿终正寝……还想看这世界在几百年间斗转星移……在不同时间呈现何种样貌……我不依!”
如同带壳的果实一般,剥去坚硬的外壳,便是柔软的果肉,剥去成年人的成熟与自制,便与小孩子别无二致,并不是对即将来到的消散作无用的抗争,是对命运的不服,安德鲁兹任由巴雷欧诺斯在自己怀里哭泣,等到巴雷欧诺斯平静下来。
“小安……这是最后一次……我对你说的再见了……再见……”随着意识一点一点地消散,意识化成的躯体渐渐地开始化作粉尘,安德鲁兹眼睁睁地看着虚弱得说不出任何话语的巴雷欧诺斯消散,崩解,最后无影无踪。
梦就此终结。
亦就此醒来。
巴雷欧诺斯彻彻底底地,走了。
刚刚梦醒,安德鲁兹却没有任何精神抖擞的迹象,反而更加困倦。
将妻子锁在怀里,一语不发,将脸没在妻子发间。
诺亚莱爾全身护养得当,身上的香露用的是东土那边特贡的梅香露,所以身上常年散发出一阵梅花香,让安德鲁兹流连忘返。
微凉的大手于繁重的布料之下无意识地来回游走,撩起星点的火花,却燃起燎原之火,火势不可阻挡,从腹部瞬间蔓延至腹部以下。
安德鲁兹此刻也是心不在焉,连自己已经在诺亚莱爾身上引发一场火灾的事也不知道,罪魁祸手依然若无其事地在一片火海之中游走,踏过脚下熊熊烈火,摸到一手白。
乳水的分泌灌熄些许烈火,也让诺亚莱爾清醒几分,意识到现在不是跟安德鲁兹干柴烈火的时候,用力一扭,从安德鲁兹紧紧的怀里挣脱开来。
“……”安德鲁兹下意识地舔了一口,微甜,还挺香。
“!!!”诺亚莱爾看见安德鲁兹这个样子,慌忙从床上坐起,收拾一下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知道安德鲁兹可能需要适当地发泄一下,但是现在这种局面怕是不太合适,有什么需要发泄的还是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才好。
……
安然度过一晚上,一夜无梦,清晨第一缕阳光打在诺亚莱爾脸上,诺亚莱爾从没有安德鲁兹气味的床上懒散地爬起身,这是难得自己没有跟安德鲁兹一起度过的晚上。
诺亚莱爾单手捂住小腹,在床上依依不舍地翻滚几下,又拿被子裹住自己像条蛆一样阴暗地蠕动,等到仅存一点睡意被自己在床上的闹腾磨消殆尽,诺亚莱爾翻身下床,走到穿衣镜前整理仪容。
看着镜中的自己,与快两年前的自己还是有些分别的,两年前的自己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幼稚鬼,眉目仍带有孩子的稚气,过了两年,遇到这么多事,,这么多朋友,成了他人妻子,成了孩子母亲,面容还是如两年前如出一辙的精致,但孩子气已是被剥去了大半,成熟了不少,更有一副大人的样子。
“头发……得找个机会修剪一下了呢……”不知道是不是城堡伙食好的缘故,诺亚莱爾总感觉头发的生长速度比呆在猎人村的时候快了不少,没有说猎人村食宿不好的意思,这种感觉更没有任何科学依据。拿把梳子把头发梳顺,诺亚莱爾又打了个哈欠,悠悠闲闲,一点也不着急。
带好小礼帽,再穿好长衣,诺亚莱爾在镜子前面端详又端详,直到镜子里的自己被自己无死角看过一遍,诺亚莱爾才肯放过镜子里的自己,也得亏自己一直盯着的人是自己,换成别人,光是被诺亚莱爾盯着一会儿就觉得不好意思了。
诺亚莱爾正在臭美着,忽然肩膀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