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一次骗了我。
虫子的身体原本应当只有虫子,但我疑心里头生了火,是利尔曼的“黄金左手”?不,据已知的情报来看,利尔曼的“黄金左手”只是能在一定时间存在无敌状态,不会能有纵火的能力。
力量在流逝,就像生命在流逝。
虫族有生命,但虫族从来不当畏惧失却生命。
是这一半的人类基因在作祟!
疯狂窜逃的触手似乎有一只不经意抽过这张人类的脸,左眼下方应该刻出了一道血痕,人类的血流淌了下来。
人类的……血?
除非刻意拟态,虫子的身体怎么会流出人类的血?
一心想要杀死我的林斯会知道虫子的身体能够不受控地流出人类的血吗?
他骗了我,他抱着杀死我的心袭击我,他从没有一刻真正认为我是他的兰瑟,那句“相似的脸”根本就是迷惑我的诱导,但是——哈,这张相似的脸,这颗高度一致的头颅却流出了人类的血。
我或许就是兰瑟——我为什么不能是兰瑟?否则我怎会自然而然流下人类的血?——尽管只是头颅的部分。
所以,我或许是一半的兰瑟。
真正的兰瑟或许已经死亡,留在这个世上的唯一的兰瑟就是我——就是我!
而他要杀死我——
我不自禁张开嘴,一半发出虫子的嗡鸣与女皇接达,一半发出人类的狂笑声。
他要杀死我!
一心想要找回兰瑟的林斯却要杀死唯一留存在世上的兰瑟!
真是有趣的人类荒诞喜剧!
而我会让他知道,到底还是虫子的基因强于兰瑟。
兰瑟的爱只是兰瑟的,而我是虫子。
虫子的部分将会完全统摄兰瑟的部分。
完全。
“嘶——嗡!”
疏通生路的触手痛苦蜷缩,我感到一阵昏沉——是磁仪!人类针对虫子发达的感官所发明的场域型作战仪器,能够将数量一定的虫族框限在一定区域内!如果是全盛时期的我,突破磁仪根本不值一提,但如今我只剩半身……
不过,正好,那些小虫子也成熟了。
我发下指令,调转了方向,仿佛慌不择路向着侧路回逃。
愚蠢的低级虫子只能靠堆砌同类尸体以虫海战术来暴力突破,而很不凑巧,我是一只会思考的虫子。
同时是除虫皇外唯二能施放傀儡虫的虫子。
磁仪的嗡鸣突然停止。
我立刻一改混乱的行进路线,一射而出磁仪的围困范围。
磁仪再次展开,但已无法束缚住我。
不错的反应速度,但很抱歉,我这位炮火相送的贵客这就要离开了。
我窜上地面,四只粗壮的触手在漫天沙尘上张扬起舞,一发追踪炮裹挟着刺眼的白色焰尾逼到我的上空,却缓缓垂落。
“压制”,真是好用的能力。
目力之极,三驾机甲极速向我逼近。
他们仓促到来不及召唤其他中将级以上的军人登陆机甲,磁仪这样预先铺置的陷阱大概是林斯的权限所能触及到的极限。尽管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利尔曼,但第一军团的总指挥官在见识到我这个虫子真身之前怎么会交托所有的信任听凭林斯调配?
除非他像庸俗小说里被爱盲目支配的蠢货,盲目地爱林斯。
现在看来,并不是。
“与其追逐我,”我借助着虫类的嘶鸣,将人类的语言远远传递,“不如先看顾好你们人类的营地。”
伴随着落下的最后一个字,机甲被冲天而起的爆炸烟尘淹没。
我收回目光,遥望女皇的方向,再次融陷入地底——
下一次,将不再只是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