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霖,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梁翊把他脑门上的退烧贴取下来,小心地扶他起来坐,把枕头垫在腰后。靖霖迷迷糊糊任由他摆弄,身体软绵绵像面条一样。很软,很暖,抱着就不想撒手了。
梁翊刚做完饭,手上还带着凉凉水汽,靖霖眯着眼追着他的手去。梁翊单手扶着他的脸颊,很是怜惜地看他,怎么也看不够。
“再不让靖霖吃,东西就凉了。”仙贝适时提醒道,说完看不过眼似的别开猫脸。
梁翊又喊了他几下,终于把人唤醒。栗子鸡肉粥很香,飘散开来让人食指大动,梁翊吹凉之后喂到他嘴边。
靖霖反应过来,伸手去接,“我自己吃就行,你也还没吃早餐吧,你去吃。”
梁翊避开他的手,态度坚决,“我喂你。”
“小孩子才要人喂的。”靖霖微声抱怨。梁翊轻叹了下,放下碗倾身抱住他,“生病的时候有特权,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
睫毛如羽扇般轻轻扇了下,席卷了空气中的灰尘,白色眼球被刺激得有些红。紧接着,梁翊便道:“而且,不仅是生病,在我这里你什么时候都有特权,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后,他便放开了靖霖。靖霖追着他的手过去,见他重新端起碗,于是改为握着他的衣角。
火候刚好,栗子甜软,鸡肉滑嫩,只加了少许盐调味就足够好吃。靖霖机械地张嘴,吞咽。一双大眼睛不知如何安置,无论转到哪个方向都能扫到梁翊。
不知是不是查理指导有方,梁翊这一次做的饭几乎是无可挑剔。不一会儿,靖霖就把一整碗粥吃光,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梁翊把碗放回托盘,揭开旁边盖在小碗上的碟子。靖霖从刚才就在好奇这是什么。
“是鲜奶炖蛋。”梁翊说。
看上去跟蒸蛋羹差不多,但靖霖此前没吃过,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同。
“来,啊——”梁翊又用那种哄小孩的语气哄他吃。
靖霖垂着眼看了看,慢吞吞地张开嘴。
!
跟蒸蛋羹完全不同。
是甜的,带着鸡蛋和奶香,口感是雪糕和布丁的结合体,软绵绵入口即化。瞬间,鲜奶炖蛋就荣升为靖霖上校心中美食排行榜第一名。
梁翊喂过来第二勺的时候靖霖没再张口,只道:“梁翊。”
“嗯?”
“你为什么会做这个,你又不爱吃甜的。”
喀一声,瓷勺和碗沿碰撞。梁翊抬手摸着他的脖子,还是很烫。梁翊的手依然凉,让人情不自禁把脸颊靠上去。
梁翊捧着他的脸,认真看着他,说:“因为你喜欢吃甜的,刚刚问尤佳怡女士食谱,让她远程指导我做的。”
“噢。”
从鼻腔发出一声短促的笑,梁翊微凉的手掌被他的肌肤温度同化,变得温暖,大拇指在流连在嘴角周围摩挲。
软的,烫的,甜的嘴。
“还吃吗?”
靖霖非常缓慢地点点头。
解决完食物,梁翊又用酒精帮他擦拭了一遍手脚。可脸上潮红不减反增,他又给他量了一次体温。
39.3摄氏度。
“先吃药。”
“嗯。”
刚吃饱不好躺下,靖霖把仙贝当作安抚玩具抱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
梁翊洗过碗,站着喝了半碗粥就跑上来,好像他离开一会儿靖霖就会因为高烧蒸发消失一样。
“伸手。”
靖霖不明所以,但乖乖照做,“什么?”
然后他得到了一颗饱满鲜红的草莓,看上去很甜。
“刚吃了药去去苦味。”
靖霖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像是觉得他的行为十分奇特。吃药而已,药本来就是苦的,吃了草莓也不会去掉啊,苦味已经比甜味先一步被大脑记下了。
不过看在梁翊跑来跑去的份上,靖霖还是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大口,若不是口腔容量不够,他要一口吃光的,可惜只咬了三分之二。
也幸好只咬了三分之二。
“好酸!”
怎么会有红透的草莓这么酸,如果不是这个草莓怎么摸都没掉色,他都要怀疑是梁翊故意整蛊。
“怎么会?我挑了很久才挑到这颗最红的。”
“你吃。”靖霖眼眶又红了一些,嘴里还塞着一大口草莓肉,两颊鼓鼓很是委屈的模样。
梁翊接过来把剩下三分之一扔进嘴里。
!
确实很酸。
机器人果然不会挑菜,梁翊暗暗记下,为了家庭幸福他认为很有必要给查理的生产商写用户反馈。
“再给你炖个蛋?”梁翊试探着问。
靖霖瞪了他一眼,仍是不高兴,“我都吃撑了。”
“这么饱吗?”梁翊靠近一些,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点点头,“好像是很饱。”
他眉眼带着一些戏谑的笑意,靖霖认为这人在调笑他变胖了,于是开口赶人,“我要睡觉了,你快去吃饭。”
“我吃过了,而且吃这么饱不好立刻睡。”梁翊柔声哄他,“我给你揉揉。”说着便上手轻轻扫过肚皮,一下一下非常有规律,力道适中。肚皮上传来类似饱腹感又比之更为深刻的挤压的感觉。
仙贝不知什么时候跑开了,靖霖摸了个空,手然后下一秒就被梁翊没有动作的那只手抓住。
两人的距离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很近,靖霖忽地把手抽出来捂住他的嘴巴,声音微微不稳道:“我生病了。”
“我知道。”梁翊的声音有些低哑,说话时喷出的热气悉数被他的掌心吸收。梁翊接着说:“刚刚都吃了上校咬过的草莓了,接个吻都不行吗?我们已经超过十个小时没接吻了。”
靖霖小声嗫嚅,“哪有这么久。”
“有。”梁翊笃定道。
半推半就两人又吻到了一起,靖霖的口腔也被高烧席卷,如同进了火炉,梁翊含着他的舌吻了一会便撤退。
“还是要再打个电话给许医生才行。”梁翊说。
“再睡一觉就好了,吃完药闷一身汗出来就好了。”
梁翊垂眸看着他,问:“以前发烧你都是这么做的吗?不去医院也不找医生。”
“很有效的。”
梁翊脑袋搁在他的肩头,喉结翻滚了下咽下一口心酸,很多劝诫的话在脑海浮现,最后他只是轻轻说:“会脱水的。”
原来发烧的时候不是闷出汗就可以,靖霖一直以来奉行的铁律被打破,显得有些无措。要是下次发烧了,要怎么办呢。刚刚许礼怎么说来着,先酒精擦拭,再吃饭,吃药,药是哪种药......
生病好复杂,靖霖想。
幸好这次生病梁翊在身边,他是很可靠的。而且他的怀抱很温暖,虽不及仙贝那么柔软,但也很让人愉悦。
后来,梁翊还是通知了许礼。许礼住得近,亲自上门看诊,最后给开了一些消炎药片还有栓剂。
“上面有说明,里面有指套,你帮他弄吧,一个小时内就会退烧的。”
梁翊点点头,感激地把人送出门。
直到他回到房间,靖霖还是保持着呆滞的模样。他有点怀疑自己发烧烧晕头所以听错了,什么栓剂,什么指套......
“趴着吧,靖霖。”
发散的目光逐渐聚拢,靖霖看着床头上一个小小的黑点,感到很紧张。梁翊洗过手谨慎地又用酒精消毒一遍才戴上指套,随即在盒子里拿出退烧栓。
约一个指节长的子弹状药物,外面被铝箔包裹。嘶啦一声,铝箔撕开,梁翊小心地举着那个不明物体靠近他身后。
靖霖慌乱地攥紧被单,磕巴道:“我觉得可以再吃一颗退烧药。”
虽然两人早已坦诚相见多次,但是大白天,没喝酒头脑清醒四肢能动的情况下让一名成年男性给自己用栓剂,实在是......实在是有失体统。
“你在害怕吗,靖霖?”
“不......不是,你先出去,我可以自己来。”
“我比较熟路。”梁翊说得理所当然,好像那东西就是他的一样,明明不长他身上。
得益于平时疏导,梁翊单手扒裤子功力已然成熟,他轻拍了下,雪白的身躯抖了抖,“放轻松,很快的。”
因为发烧泛红的脸充血更加严重,甚至蔓延到身体的其他部位都变粉了,靖霖不自觉把枕头抓得褶皱不堪。睡衣拉起露出一节白亮透着粉的窄腰,深陷的腰窝紧张得哆嗦,浮起一层薄薄的汗。
紧咬的牙关挤出半个字音,“别。”
梁翊很狡猾,这里碰碰那里摸摸,等上校放松警惕时才转入正题,前后就一眨眼的功夫。
“好了。”
他帮靖霖把衣服拉好,把人翻过来,迎面对上眼角泛泪花的上校。
“怎......怎么了?还是很痛吗?”
靖霖瘪着嘴不说话,眼神都是埋怨。
“好了好了,已经结束了。”梁翊抱着他柔声哄,“要不要再睡一觉?”
靖霖难得提了个要求,“你陪我睡,什么都不许做。”
“好。”
梁翊合衣躺上去,把他连着被子一起抱住,“睡吧。”
“梁翊。”
“嗯?”
“liáng yì.”
“嗯。”
靖霖捧着他的脸翻来覆去地看,最后道:“你长胡子了。”他的手很热很软,掌心磨过青色胡茬,带起一阵细微的酥麻刺痛。
梁翊长大了,是个会在清晨起来冒出胡茬的成熟健康的男人。
停顿了很久,靖霖说:“我好像要坚持不住了。”
“那就休息一下。”
“但是一旦停下来就很难再开始,而且我停不下来。”
没头没尾的对话,梁翊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事情,但是明确地告诉他,“我可以帮你分担的。”
“你不可以。”
“为什么?”
靖霖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过去平躺着,双眼失焦看着天花板。胸膛起伏了一下,叹息声明显,靖霖隐秘地说:“不属于我的记忆越来越多了,我不能确定哪些真哪些假。”
梁翊贴着他的脑袋,非常温柔地,“那就都不要想,从现在开始创造新的开心的记忆,就算你不知道真假,我也会帮你记着。”
“你会帮我记住多少?”
“直到我们成为这个世界的一抷黄土。”
“你很会哄人。”靖霖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嘴角微微翘起,问:“梁翊给我吃了酸草莓,是真的吗?”
梁翊贴着他的耳畔,说:“假的,梁翊给你吃了甜炖蛋,还跟你接了甜甜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