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里正的惊讶下，越莀又用相似的方法炒了酸辣土豆片，酸的是泡的一点红薯苗。

红薯苗本来不适合做酸菜，但是冬天没什么菜，吃肉容易腻，越莀也只好硬着头皮去腌了点。

泡出来味道居然意外的不错。

本来家里也是没有锅的，只是越莀收拾屋子的时候在屋子里面搜刮出来了个小锅，有些歪斜，越莀让司晚照重新装了一下，暂时先用着，等回头再重新置办。

等酸辣土豆片出锅，炝炒的蒜香味迅速被酸辣味道覆盖，里正坐在凳子上不住地朝着桌子上看，连司晚照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后还有个豆芽汤，相较于之前两个菜，这个就比较逊色了，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但是豆芽的清香中和了屋子里的浓重特色味道，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等三个菜都做好，越莀就将温在火堆边上的豆子肉汤也拿盆子装了起来。今天的豆子肉汤有些浓，油珠盖了厚厚一层，还好越莀烧了豆芽汤。

越莀将煮好的饭盛了一碗递给里正，笑道：“家里没什么好吃的，里正将就吃点吧！”

里正将碗接过来，眼也不眨地盯着桌上的菜，听到越莀这话，忙摇摇头道：“不将就，不将就。”

他都多久没有见到肉星子了？

里正记不清了，他颤抖着手夹起一筷肉骨头放进嘴里，炖得烂糊的肉混着豆子纠缠着唇齿，轻轻一抿，又都落下来，再一吸，骨髓的油香就吸了满嘴。

里正吃得满足，眼睛都眯了起来。

越莀见状心情大好。没有哪个厨师见到食客喜欢自己的菜不高兴的。他笑着，给司晚照也夹了一块，“你也吃。”

里正吃完那块肉，筷子几个起落，又是几块肉下肚，许是觉得自己一直吃肉影响有些不太好，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筷子伸向装着炝炒红薯苗的盘子。

青绿色的红薯嫩苗被炒得皱巴巴的，委实有些不太好看，但是越莀猪油放得足，菜叶子表面上附上一层亮亮的油光，三两段红艳艳的辣椒点缀，看起来倒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一口咬下去，油香混着绿叶菜独有的清香在舌尖绽开，混着蒜和辣椒的辛香。

里正将菜叶子咽下去，又刨了一大口米饭，这才觉得满足。

尝过了炝炒红薯苗，里正不再只看着那盆肉菜了，他也开始夹酸辣土豆片这些菜混着粟米饭一起吃。

等里正吃好放下碗筷的时候，桌子上也不剩些什么了。没一会儿，越莀也放下了手中的碗，司晚照见状就立刻起身收拾碗筷。

里正看着两人这般默契的生活，倒是有些意外了。

越莀这样子就不像一个会做饭的人，可是这一顿饭下来，却打破了里正的认知：越莀不仅会过日子，还会做饭。

他看着忙碌的司晚照，登时觉得李盛亏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可惜是个男的。

里正也没有多留，吃过饭就要告辞，越莀看着外面天色渐暗，也没留他，怕他摸黑回去路上出什么事，虽然也不远。

里正本来没觉得自己吃得多，但是当他准备起身的时候，腹部传来的饱胀感一瞬间就涌上了喉头，他憋着不让自己露出异样，但是却难免走得急了些，推开越莀三两步就走了出去，还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越莀看着他有些踉跄的背影，就像喝醉了一般，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也没把里正这怪异的举动放在心上，转过身去廊边逗兔子玩。

两只兔子这段时间安分不少，母兔子是显怀了，公兔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它，寸步不离地守在它身边，就连越莀将竹枝投进去逗它们玩都被公兔子一口咬开，越莀也就没有再逗它们了。

自里正来了后又是两日过去，廿九这天，越莀一大早起来外面就在飘雪，院子外面的大路上一个来往的人都没有，路面像是素白的缎面，没有一点污痕瑕疵。

院子里也是，越莀看着堆积起来的雪垫子，玩心也渐渐起来，从院子角落里扒拉出来了一根竹棍，将雪卷起来。

只是这棍子终究没有手灵活，越莀卷着卷着觉得有些没意思，故而扔了竹棍，蹲下身用手去捏。

他做菜在行，堆雪球就有些不足了，滚出来的雪球不是不圆就是太小，歪歪斜斜，看起来惨不忍睹。

雪越来越大，不一会儿越莀头上身上就全是雪花，细细碎碎地缀在越莀身上。

越莀看着自己面前的四不像，甩了甩指尖连着手心一片通红的手掌，接着俯下身去，不服输地继续完成自己没有完成的大业。

等司晚照起来洗漱的时候，就见院子里蹲着一个大大的雪球，大大的雪球面前堆着一个歪七扭八的雪堆子。

风一吹，大大的雪球上面的雪花落了一点下来，司晚照才看出来那是越莀。

这时，听见身后开门动静的越莀也迷茫地转过头来，雪花稀稀落落地落了几点在他的睫毛上，随着越莀眨眼的动作慢慢融化滴落下来。

司晚照见状，哭笑不得地走过去，看着越莀通红的手，又看了看他面前歪歪斜斜的看不清楚是个什么东西的雪堆。

“你起了一个大早，就堆了个这？”

司晚照略带迷蒙的低沉嗓音带着些许笑意，落在越莀的耳朵里却是明晃晃的嘲笑。

越莀红了脸颊，有些羞恼，忿忿开口道：“你可别笑我，你自己堆还指不定堆成啥样呢！”

他说着，伸手在自己面前的四不像身上拍了一掌，一个五指印跃然雪上。

司晚照低笑一声，就势在越莀身边蹲下来，将越莀面前的雪堆重塑，不一会儿，那堆雪就重焕新生，变成了一个憨态可掬、肉乎乎白胖胖的雪人。

越莀看着那姿态自然的雪人，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他抬起发红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去。

冰凉的手抚摸上发烫的脸颊，带来了直入灵魂的冰寒。

越莀打了一个激灵，看着雪人空空的脸颊，想了想转身回屋去了。

司晚照看着他混乱的步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不一会儿越莀又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

司晚照不清楚他拿了什么，直到越莀走过来，将手中的东西往雪人脸上摁，那力道之大，司晚照都要觉得他是故意报复了。

等越莀放下手，出现在司晚照面前的就是拥有了五官的雪人，黑黑的眼睛好像是没烧尽的炭块儿，红红的嘴唇和鼻尖都是红薯皮做的。

越莀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拍了拍手掌转头骄傲地看向司晚照。

司晚照看着他被冻得通红的鼻尖和眼睛，眸色深了深，拉起越莀转身朝屋子里走去。

“大过年的，别冻着凉了。”

他身量高，步子又急，越莀在后面跟得吃力，脚步虚浮，几乎是被司晚照扯进去的。

进了屋子，司晚照拿来了干燥的毛巾给越莀擦他那有些湿润的头发，越莀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

司晚照又将头给他掰回来，“别动！”

被司晚照像对待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对待的越莀听话地站着不动了，只是心里的怪异感觉更重，他轻咳两声，掩饰什么般地局促开口道：“我想喝水了，我自己来吧！你帮我烧点热水。”

他说着从司晚照手上夺过帕子，胡乱地擦拭着。

乌黑的长发被越莀自己弄得一团糟，乱线般缠作一团。

司晚照抿了抿唇，看着他小孩子般的样子不语，转身去给越莀烧水了。

他赌越莀最后还是要求助于他。

等他打完水回屋子的时候，眼前的越莀的头发更乱了，越莀脸色发红，眼睛里也有水雾升起。

看见司晚照走进来的越莀就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慌忙指了指自己的头上，委屈道：“缠住了。”

司晚照将他拉到凳子前坐下，自己则弯着腰为越莀理头发，他专心致志地解头发，丝毫没有注意到越莀越来越红的脸。

他滚烫的呼吸在越莀的耳边出入，一呼一吸间越莀只觉得自己的耳尖传来痒意，姿势上越莀又在司晚照下方，处于劣势。

越莀咽了咽唾沫，心里慌乱得紧，绷紧了身子，面上却强装镇定。

手下人突然的绷紧，司晚照也是知道的，但是他却并不知晓是为什么，还以为是自己下手太重了，越莀觉得痛了。

这样想着，司晚照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地理。

越莀梗着脖子，在心里默默祈祷快一点快一点。

等司晚照将越莀的头发理顺，天已经大亮了。

越莀身边的瓦罐里的水也已经煮开，在越莀身边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氤氲了越莀的面容。

司晚照这才放过越莀的头，转身去柜子里找了个杯子出来给越莀倒水，将装了八分满的杯子递给越莀，“喝吧！”

越莀歪着头，接过司晚照手上的杯子，却没有喝，只见他颤抖着手将杯子放到桌子上，“等……等会儿，我脖子好像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