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脑后的伤牵引出的头痛症让洛棠还是在夜里传进太医,喝过温好的药后他整个人昏昏沉沉勾住良帝脖子,俩人相拥着睡了整宿。
清晨时嗜睡的药效过去,头痛又隐隐起来,催着洛棠睁眼。
被怀中人的吃痛吸气的声响惊动,尹鹤也同样醒转。
‘又疼了,叫人煮药吧。’
‘晚点再说吧,先忍会儿,那药困的很,我怕睡多了坏脑子。’
良帝被怀中孩子气的话逗笑,拥抱的动作也格外轻柔。
显然,他并没拿洛棠的话当真,可若实在去想,细细思究,这种睡坏人脑子的事于良帝并非虚幻。
前世里在宫中日子,为洛棠渐渐所知的内苑密辛中,先皇后久居病榻到最终弥留而去,就是因为用的药里掺杂类似成分。
而洛棠此刻于枕席间出口的天真,实则正是她在所历中沉淀下来的,对于前车之鉴后的防微杜渐罢了。
但能叫良帝没因此产生怀疑,更多的是两人间亲密举动,以及这句言语之后的另外一句。
‘你亲我的时候,就忘了疼,比药惯用。’
瞧了往自己脖子上勾动的纤细手臂,良帝眸子闪烁。
‘一早起就讨亲,朕看你这病啊...可不寻常。’
唇瓣上被点了下,洛棠一副被说了而不乐意的模样,道:
‘我头疼,你亲亲我。’
良帝笑的大度,面容凑近了与洛棠软贴住软。身体的反应也是下意识跟紧了向前,几乎把洛棠跟自己粘的没了缝隙。
殿门开启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了,白大伴跟个鬼影般进入内殿。
帘幕开了半扇,良帝不悦的腔调问何事。
‘回陛下,锦侍君在长定殿外,说是备了礼来看望洛主。’
‘他不是被贵妃禁足了,谁解禁的呀,陛下么?’
洛棠在良帝臂膀里不解发问,天真的表情与自然的语气,显得格外心无城府。
但实则此问一出,立刻引来的就是良帝心底猜忌。
放纵锦侍君出禁的自然不是自己,那么也就只有贵妃有权。
而于此刻,贵妃自己不来探望,却来了个出禁的锦心,她陶氏女心底盘算不由得人不深思。
‘我头疼,不能招风,又蒙着这巾子,丑乎乎的,怎么见人吗。’
洛棠的话将良帝暂时从思虑中带回。
‘那就让人温药,乖乖喝了歇着,朕去与他说话,然后便该往前殿了。’
‘哦,也好。’
洛棠回答良帝时,眼底明显露出犹豫。
‘你去同他...少讲两句就好,政事要紧。’
拉了衣袖,期期艾艾,遮遮掩掩的说出带着妒意的表达,这样的洛棠反惹良帝展露出满足笑意。
‘知道啦,小东西,不同他多讲。’
‘嗯,下了朝...去哪儿啊?’
‘还能去哪儿,自然来看你。’
‘行,如果我吃药还睡着,你也别走,叫醒我就行。’
‘好!’
白大伴看似目不斜视,但余光里是实实在在将床边两人依依不舍收入,笑容也随之牵动唇角。
雨后天空仍旧阴沉,阳光仅仅只能在密云后露出点影。
锦心被禁卫拦阻并没能进入长定殿内,始终是在殿门外等待。
心底气恼逐渐加剧,直至看见良帝走出的影儿,终于化作两行泪珠滴落。
‘陛下,这些奴才居然懒着不让我进去。’
‘朕的口谕,无旨任何人不得入长定殿,他们也是尽职罢了。’
良帝冷冷的言语不仅止住了锦侍君的垂泪,也叫站岗禁卫腰板更直起来。
‘我被贵妃禁足,并不知陛下口谕一事,还望陛下恕罪。’
‘既然禁足,你是如何知道洛洛遇难的,还有存羽殿守卫放行,莫非是贵妃给你解禁了?’
没想到良帝不但对自己委屈模样视若无睹,甚至还有连串反问。
冷冷的腔调,与无法自圆其说的行径,使得锦侍君嘴巴张了许久。
好在旁边捧着红布盖的琴酒提醒,他这才找到话头:
‘这枚如意是当初陛下赐予,上有高僧平安佛印加持。昨夜的事声势浩大,宫道来往都是人,我想不知道也不成啊。’
‘都是侍候陛下的,洛妃如今又正是宠眷隆盛,我想着您必然心急如焚,君心我心,自然感同身受。所以,这不一清早便迫不及待来送如意。’
良帝凝眉瞩目,智睿的眼底似乎能把一切看透,但又始终默不作声的看着锦心在面前唱念做打。
半晌,一声叹息传出。
‘旁的且不纠,单只宫中就你一个最先来探望,这份心便是极好。’
‘陛下知我。’
锦侍君满脸感动,作势就要依附,可却被良帝立刻出口的言语叫停。
‘东西叫人送进去,洛洛吃了药得休息,传朕口谕不得任何人来打扰。’
一句话丝毫不提锦侍君,全都是对洛棠的关怀。
就在锦心这里强撑面色,不让自己把妒意表现时,良帝终于肯看着他说话:
‘你父亲的事虽在刑部,可太子主审,朕授意过他要公道的。你也不必再为此四处打点奔波,好生回去存羽殿,等消息就是。’
听见说到父亲,锦心哪还顾得上妒忌,忙紧张道:
‘父亲忠心陛下,绝不会做这等损害国本的事,我知道,陛下一定会还他公道,平冤昭雪的!’
锦侍郎说到这里,悲从中来,不由又开始要掉泪。
良帝显然没了耐心,挥挥手仍是叫他回的话,然后便进了轿撵往养心殿去。
待长定殿外人去楼空,阿招已经服侍洛棠喝下一碗苦药。
‘我当时见那人杀了顺德,又将主子打晕,整个人都晃了,感觉天塌下来,除了叫救命旁的是再顾不得。’
‘也幸亏禁卫及时,好歹主子没大事,真真阿弥陀佛,神仙保佑了。’
拿过阿招递来的糖块,洛棠往身后软枕靠下去。
‘事事多踹,但愿咱们逢凶化吉吧。’
‘自然是吉祥,陛下对您关切做不得假,这不就是福报么。主子您是不是又多思了。’
‘不祥在于恶闻己过,如今吉祥,我当然要多想自己错漏,否则怎么把这福报持续下去。’
阿招听的歪头,显然是个一知半解。
这时,殿外敲门声响,阿招听了起身去看,不一会,便见她引着双喜入内。
‘回主子,奴才将锦侍君送的如意拿来了,还有,陛下口谕,主子您的病不便打扰,叫后宫暂不必来探望。’
洛棠斜眼看那去了红盖的玉如意,并没多少情绪的看向阿招。
心领神会,小丫头过去与双喜交接。
药劲儿有些起效,洛棠往被窝里挪腾。
厚重殿中垂帘外,双喜是与阿招说了几句低语后才出去。
再回到床边,阿招趴身在洛棠耳边将双喜所见,殿门外良帝与锦侍君说的话都重复了一遍。
‘看样子,陛下似乎对侍君还是留有情面的。’
一个长长呵欠,洛棠接着阿招话茬轻轻道:‘谁知道呢,只要他自己别作,起码丢卒保车还有可能。’
‘主子什么意思,谁是卒子,谁知车啊?’
‘困死了,别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