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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定殿门外几乎是给良帝撵走的锦侍君刚回去，存羽殿内瓷片碎裂声就不绝于耳起来。

‘主子消消气，这样除了伤自己身子于大事也没助益的。’

琴酒的劝慰并没能让锦侍君平静，反而引来他更大声抱怨：

‘大事，刚刚陛下态度你也看见，我还有什么大事可做！’

言语到此，可怜自己当下处境的悲从中来让锦侍君在怨声后猛然被剧烈惶恐与无措包裹，瞬间就崩溃的哭起来。

琴酒陪住主子红眼，走上前帮他抹泪：

‘主子委屈，奴才知道。可事情终究还没绝境到不可挽回，刚刚陛下不是说了，太子主持审理，谕旨也嘱咐要对老大人公道。起码说明天子对您还有情，对咱们老大人的人品也还是相信的。’

琴酒的话本意是提点锦心，可以利用天子余情未了来谋划。哪知听到人耳里，也不知那位把这话是走了心还是走了脑，又或者都没走，而是翻在肠子滚一圈就抓出个邪门到姥姥家的重点。

‘太子...对，主审的是太子！’

闻言，琴酒心里就一咯噔，他这位主子对太子是个什么想法，旁人未必全看透但自己是清楚的很。

老子的妾惦记儿子，庶母与家里少爷。

这种事在民间得游街示众下猪笼，深宫大内虽秘密多，污糟不乏，可也都得遮掩了放在暗处施行，一旦揭开那必是比市井还要万劫不复。

更何况良帝从来是位相看白刃血纷纷的主儿，以他性子若知自己侍君将自己儿子爱慕，那他们存羽殿必然是夜黑风高关门血洗，一夜从宫苑消失的无声无息。

既是担忧主子妄念，又操心自己命运，琴酒不得不惴惴着继续劝解：

‘太子虽负责主审，可最终案子如何定还得看陛下心意。主子，挽回圣心才是关键。’

冷哼从锦心鼻子里发出：

‘长定殿那妖精会勾魂，圣心只怕早给他吃了，我能挽什么。要想救父亲，只能靠太子哥哥。’

听到哥哥两字，琴酒心尖颤的只恨不能去把锦心嘴给捂上。

就在此时，外头宫人来报，昭纯殿刘嬷嬷来了。

主仆俩同时瞪眼，对望片刻后，锦侍君难掩那股对陶贵妃由内而生的畏惧，面色从刚刚叫太子哥哥的自信，瞬间化为怯色道：

‘就说我病了，不便见她，你去回话。’

琴酒似乎也是被主子甩锅习惯，安静点头道了声好便连忙往外走。

雨丝断断续续时下时停，刘嬷嬷虽是求见，却是一直站在存羽殿大门外，虽有宫俾请她入内避雨，可人家只说礼数，没有主子传不可擅入，就是在这儿等。

不一会儿，撑了伞的琴酒匆匆赶来。

两厢隔着门槛见礼，刘嬷嬷再次拒绝琴酒请的手势：

‘老奴是代贵妃来请锦侍君往昭纯殿答话的，宫禁未除，侍君如何能早起往长定殿去，还扰了陛下的架，也吵到洛妃养病。这些事需得你们存羽殿去给咱们贵妃个交代，否则陛下怪罪协理六宫不力，这个罪责我们主子可担不起。’

此言出来，门外持刀把手的卫士都是面色有异，毕竟他们也知道自己这犯的可是玩忽职守，罪行定不定，定大定小都是宫中贵人一念之间。

面上颜色尴尬一瞬，琴酒立刻讨好笑了回道：

‘这不是我们侍君身子不舒服，宫里闷的久人精神越发差，又乍闻洛主儿的事儿，由己及人实在心疼，大家都是宫中侍候陛下，我们主儿心善，甘冒宫规也想看一看才踏实。’

琴酒絮絮叨叨说话功夫，步子向着刘嬷嬷靠近，两边侍卫余光所见清楚，一袋鼓鼓囊囊的给塞进刘嬷嬷袖里。

暗暗做了个掂量动作，老婆子脸上笑出百褶：

‘侍君心善，我们主子也是慈爱，长定殿的事说出来大家都忧心，可一码归一码，这个事还得有人跟我回去昭纯殿说道说道的。’

刘嬷嬷拍了拍琴酒手臂，又道：

‘锦侍君既然病了，那就劳烦琴总管与我走一趟吧，说清楚了大家都好。’

房檐上借着雨势给自己梳理羽毛的鸟儿甩动翅膀，将沉甸甸湿润负重抛开。离开鸟羽的水珠与天上落下的雨滴混合，打在离开存羽殿两人的雨伞上发出微弱的噼啪声。

在陶贵妃传锦侍君的人问话时，本该静心养病的洛棠却正把着床沿吐得上气不接下气。

‘主子，少闻吧，您何苦呢。’

阿招边拿走洛棠手里的罪魁祸首的鼻烟壶，边为他抚摸后背。

‘大哥当初给的这烟叶子鼻烟原是新鲜玩儿的，你说怎么就我与旁人不一样，闻不得这个味儿，呵。’

洛棠脸色苍白的苦笑。

揉了揉自己胸口，借着阿招手里递过浓茶漱口，洛棠挥挥手，道：

‘去吧，嘱咐双喜，越厉害越好。’

点点头，阿招将一盆污物端走。

须臾后，长定殿里吆吆喝喝走出群内官，气势凶凶直奔太医院。

阿招在小厨房稍加忙活，很快将一碗家常的煮蛋汤面端进洛棠处。

‘哎，好久没吃你做的汤面了，从前在家咱俩晚上常常偷去厨房，那时候吃的多香啊~’

‘可是呢，为了不叫厨子发觉还得把打过蛋皮塞炉膛，但谁知道人家蛋有数，只当闹耗子还把蛋筐锁柜橱，弄的每回主子馋了，咱们还得先掏鸡窝再煮面，呵呵。’

主仆俩回忆旧事，笑容汇聚一起。

‘我瞧烟叶鼻烟虽然闻着要吐，可主子这会儿精神倒比太医给开的药喝了后看着还要好。’

‘能不好么，肚里空了。’

瞧着洛棠屈膝用膝盖尖儿顶碗，呼噜噜大口吃面模样，阿招也如寻常的抽了帕子顺手给他擦嘴角。

‘虾仁沉在下面了，主子捞起来吃。’

洛棠闷头干饭，热汤面很快让他额上冒汗。

阿招又用帕子给他接着擦。

‘您叫双喜去太医院闹，莫非是察觉药不对么？’

‘我也不同药理，哪知道。’

一碗面被狼吞虎咽吃光，洛棠少有的将旧日天真神色显露几分。

可当他回答阿招疑惑时，不觉间又恢复了宫中洛妃的模样。

‘人心惟危，宫中处处心眼，吃喝尚要留意，何况吃药。’

‘哦，您是担心太医院有人心存不轨，所以...提前敲山震虎么？’

阿招拿走面碗，起身暂时将其放在桌上。

洛棠吃饱喝足的下地伸个懒腰，看着的确是精神不错：

‘人呐，从来畏势畏权畏麻烦。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权势麻烦我都有的是，叫他们自己掂量代价，不敢轻纵怠慢，更不敢...’

‘更不敢什么？’

洛棠点了下因为疑问向自己翘首的阿招额头，道：

‘当然是害我喽~’

阿招听的有种被点了脉络豁然开朗的感觉，垂首沉思片刻后，道：

‘主子，我听双喜唠叨过，说陶贵妃与太医院的关系极好，医正与几位院副都是月月拿陶大将军红利。’

洛棠唇角动了动，脚步立在玉海寿果的花树前，摸着上面叶子：

‘这话连双喜都能传，你想白大伴还能不晓得么。’

‘白大伴若知道，不就等于陛下也清楚，看来陶贵妃是真得宠，竟然连她操控太医院陛下都能容忍。’

阿招连连感叹时，洛棠反而笑容更浓。

‘是不是宠，宠多少，就看今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