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嗯，”
幸村一边歪头夹着手机，一边用画笔轻巧地在色盘里调色，“对，我是此次参与JR比赛的选手，回家后发现自己错拿了其他选手的东西，上面写着手冢国光……”
他侧首瞥了一眼浴室，人影摇曳，水声不止。
“对，”幸村笑道，“我想当面向他道歉，哦，原来手冢同学是东京人啊，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他端起笔，草草在画纸上记了几行字，字迹清秀，笔画流畅。
盯着这几行字，幸村若有所思。
“在干什么？”
真田从浴室出来，对自己同伴的小手段一无所察。
“在想弦一郎啊。”
幸村面色不改，扭头给了真田一个极其明媚的笑容，并顺手将作废的画作揉成一团，一个抛物线精准扔进垃圾桶。
“精市！”真田羞恼，“别闹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真田的作息一向规律，因此早早钻入被窝。只是他见幸村尚没有入睡的意思，自己索性也就撑着。
幸村的妈妈很热情……真田想，还有精市的父亲，嗯，这好像是他八年来第一次见到幸村的父亲，果然是个很忙的人，一顿饭的功夫接了四个电话。
而晚饭的话，牛舌草沙拉，覆盆子馅饼，红酒炖牛肉，蒜香牛蛙、马赛鱼汤……和平时一样，都是法国菜。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真田睡意渐浓。
可幸村还没有来。
无法，借着前方微弱的灯光，真田轻轻瞄了一眼自家的幼驯染，他大概是在准备不久后的全美艺术和写作大赛，正在画板前不断涂涂抹抹。
他才洗过澡，丝一般娟美的秀发耷拉在肩，宛如潮湿的水藻，润得他肤色更加细腻柔白。
“弦一郎还不睡吗？”
“等你。”
幸村嘴角一弯：“好吧。”
少年搁下笔，站起身，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关灯上床。
感受到身边一沉，真田往里让了让，只不过当幸村不经意拂过他的手时，察觉到一瞬冰凉。
“怎么这么冷？”
“不知道，”幸村乖巧闭上双目，“一直如此，大概是天生的吧，我又不像弦一郎你，永远是个小火炉。咦？”
一团火抱紧了他。
黑暗中，幸村笑了一下，往真田身边蹭了蹭：“谢谢弦一郎。”
真田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尖。
真香啊，鼻尖嗅到一股香气，真田分不出是什么味道，不像幸村家的洗发水，也不是那个林间雪松味的沐浴露，硬要说的话，那可能就是精市的味道吧。
精市的味道。
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快。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太松懈了，但没有用，他就是不自觉地想要他的气息，想要他的味道，想要和他比现在贴的还要紧一点。
更紧一点。
“嗯。”
幸村低吟一声，似已安然入梦。
一点月光从窗棂缝隙中淌入，照在幸村光洁的侧脸上，不但彰显其肤如白雪，更是使眉眼间的一点乌青突兀无比。
他知道那是因为过度疲倦。
为了学业，为了画作，为了比赛，以及为了他。
“对不起。”
真田轻声道，语气有如对待神祇。
对不起，让你因为我的事情而烦神了。
而在他没有留心到的角落，幸村的嘴角稍稍的，稍稍的，往上扬了一个弧度。
既然定下了目标，那就要为之拼搏。
之后的日子过得相当紧张，无论是幸村还是他，几乎都默契地选择暂缓手中的兴趣事业，而是专心准备“升学之战”，语文，数学，英语，体育，理科……几乎每一个周末，和枝都能看到孩子们互相督促学习的身影。
立海大附属中学是这一带最好的中学，双方家长对他们的选择均没有异议。
经历了整个冬季的努力，终于，四月一日，他们双双站在了立海大附中的校门口。
“终于要一起争夺天下了呢，”幸村笑道，“我们在的这三年里要是能一直保持不败就好了。”
“嗯。”
只是可惜他们不在同一个班，真田A班，幸村C班，但无所谓，总归比过去离得近。之前的日子都能熬过来，现在算不上什么。
幸村早早处理完开学琐事，背着网球袋就站在A班后门口。
他目光如水，直直凝视着真田。
“真田君，”有好事新生不怕死地跑来八卦，吹口哨，“哇靠，极品大美人啊！这是你的女朋友吧……咦？怎么穿着男生校服？”
真田黑着一张脸：“太松懈了！”
终于，讲台上的老师放过了A班，真田二话不说，拎起网球袋，就去和幸村汇合。
“抱歉，”真田道，“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
随着人群下楼，幸村熟门熟路领着真田前往网球部。“你们也是今年想加入网球部的新生吧？”看到他们身后背的网球拍，学长们心中有数，指着一旁长长长到看不见尾巴的队伍道，傲气道，“去那边排队！”
接过报名申请，幸村瞥了一眼，“抱歉呢，学长，”他语气非常温和，“但我想，我们可以换一种报名方式。”
“啊？”
不多久，
幸村镇定自若地坐在教练椅上，并从真田包里翻出水瓶插上吸管，斯斯文文的吸了一口饮料，而在他前方，
“game，真田！”
“game，真田！”
“game，真田！”
……
真田冷漠地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学长们，评价为：“太松懈了。”
“按照之前学长们放出的狠话，”幸村站起身，笑吟吟走到真田身边，“现在我是部长了呢。”
底下一片哀嚎。
“毛利呢？”有人躺地上无能狂怒，“毛利那个家伙跑哪里去了？！”
都被一年级新生欺负到脸上来了，怎么那家伙还不出来？
围观群众面面相觑。
而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原本盖着墨绿色老旧校服的下方懒洋洋伸出一只手，深红色头发的少年语气慵懒起身：“啊，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啊？”
学长们：……
“咳咳，”学长们疯狂指着真田，“比赛啊比赛！你赶快把他解决了，否则到时候部长他回来……”
“哦，”毛利学长应了一声，然后走到真田和幸村的面前——
“部长好。”
学长们：……
“啊，”拉着国际友人桑原前来报名的丸井正好看到这一幕，星星眼惊叹，“幸村君，难道你就是网球部的部长吗？”
闻言，底下纷纷炸锅，
“你在搞什么呀？毛利！”
“毛利你失心疯了吧。”
“我就说这小子不靠谱吧！马上部长回来看他怎么交代！”
……
“够了！”网球部真正的部长再也看不下这场闹剧，推开众人，对着幸村和真田严肃道，“请你们跟我来！”
“我知道你们，”部长在前方带路，“我看过幸村君和真田君的比赛，坦白地说，你们非常优秀，甚至是比我优秀。”
“你们能选择立海大的网球部，对此我感到非常高兴。”
说罢，部长推开门，点亮灯。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但是从左到右，按照年份排列，都是立海大网球部一届又一届的荣耀。
一、二、三、四……一直到去年，关东连霸。
“这是我们立海大的过去，”部长自豪道，“足够辉煌，却也足够可惜。我们是关东的霸主，这几年来却再没能拿下全国冠军！”
“我入部两年，上一届部长临毕业前，指定我继任，他告诉我说，立海大全国冠军的梦想就交给你了。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也一直试图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可惜我天资平平，即不如毛利，也不如你们，我本想安静后勤，不求立功，只愿能为他们再多做一点什么……”部长陷入深深的回忆，“可是我现在看到了你。”
“幸村君，毫不夸张地讲，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选手，没有之一。”
“不是玩笑，我是真的想把立海大网球部交给你。”
幸村没有回答。
他只是一点一点的，一点一点的看着那些昔日的荣誉，仿佛想把它们都铭记于心。
“幸村君，”部长向幸村深深地鞠了一躬，“请你带着无数立海前辈的梦想，率领我们拿下全国三连霸吧。”
全国三连霸。
幸村抬起头，从左到右，目光颤抖地扫视了一圈昔日立海大的荣誉，关东的霸主，不败的传说……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离自己那么近。
又仿佛那么远。
良久，
房间才响起一个干涩的声音，
“好。”
“只不过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部长，不，前任网球部长皱眉，“网球部教练的身体出了问题，所以，至少目前一段时间内，我们，可能，或许，大概率……”
会没有教练。
前方的学长们正抱团议论纷纷，但见正主归来，立刻收敛回目光，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唯独毛利一个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只不过，幸村留意到，学长们望向真田的目光是敬畏和恐惧，望向自己的目光则是……噫，靠大佬宠溺上位的小白脸？
呵呵。
“教练的事情不成问题，”幸村淡淡道，“只不过，”
他目光极其友善地看向那群学长，
“我还没有和大家交过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