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后，盛佘站在到达大厅等候回国的的赵鸿蒙。他口袋里卷着姜舒亲自制作的Welcome back to China的小手幅，他才不要一个人现这种眼。

因为掐了时间，赵鸿蒙很快到了，手里提着一个迷你尺寸的行李箱，不等盛佘招手呼唤，就相当给力的把眼睛放到了他的方向。

“嘿！”瞧着他步履生风地向自己走来，盛佘快走几步迎上去，跟他打了一个生疏却热情的招呼：“好久不见了。”

“嗯，是啊，好久不见，”赵鸿蒙略一点头，稍稍分给他一点客气的眼神，很快便撤开了，似乎在刻意躲避什么一样。

盛佘没当回事儿，俩人压根不熟，微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他来接机靠的是姜舒男友的身份，又不是赵鸿蒙老友的名额。

本来想帮他拿行李，低头一看就手上那一小方块的手提行李箱，两个大男人为这么一小玩意拉拉扯扯的，实在有点儿不像话，想一想就算了。

赵鸿蒙顺着前进的方向看了又看，疑惑地问道：“姜舒呢？”

“车里。”一边惊讶于他竟然这么自信姜舒会来接他，一边答复的盛佘掏出手机给姜舒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已经接到人了。

“他好了吗？”

赵鸿蒙又问。

“早好了。”

盛佘对着姜舒发的表情包笑了笑，说道：“咱们去xx吃吧，沈瑾琳定的位子。”

“都可以。”

两人步履匆匆来到停车场，姜舒已经站外面左右眺望了，口罩墨镜全副武装，穿了一件格纹束腰夹克搭配彩条休闲裤，又是肥当当的一身，摸不到人的身条。

“华为哥！这里这里！小蛇小蛇，跑起来！”

他的墨镜带了度数，找起人相当迅速，手高高抬着挥动，特别有情绪价值。

自从进了停车场，赵鸿蒙的脚步就慢了不少，显然是进入了内向人群的尴尬期。一直到姜舒的声音出现，他才猛地把头向上一抬，跟电脑关闭了休眠模式似的，瞬间开机启动。盛佘跟他几乎是同时跑起来的，两个人都挺人高马大的，腿也长，没两步就站到了车前面，也就是姜舒的面前。

“啊华为哥，你终于回来了。”姜舒随手把墨镜抛给盛佘，瞥了一眼他裤兜里的手幅边儿，猜到他肯定没把手幅拿出来给予赵鸿蒙最热烈的问候，只能自己亲自来做欢迎仪式了：“Welcome back to China～”

“谢谢。”赵鸿蒙放下行李箱，张开双臂迎接他的拥抱，一只手盖在他的后背，一只手放在后脑勺，帮他把被自己撞上去的帽子往下按了按，虚晃地摸了一下他后脖颈的碎发，“看着点比前段时间脸圆了点儿。”

“病好了吃什么都香。”盛佘抱臂倚在车门。目睹两人从拥抱到分离，从脑子里设想了一下自己跟赵鸿蒙友好拥抱的场景，差点儿没呕出声来。怎么都是男人，姜舒这种脾气性格的就这么适合亲密接触呢？

姜舒拉开驾驶座的门把盛佘请进去，说道：“小蛇你在前面开车，我跟华为哥就坐后面了，辛苦。”

司机盛佘点点头，从扶手箱拿了他点的草莓啵啵喝了两大口，心都淌蜜了。尽管早就知道他的糖度标准，但是每一次尝试都会突破新的下限，本来就是因为口渴想应急随便对付两口，结果现在更需要拧一瓶水解毒了。

后座两人正各自低头系安全带，安静的车厢里只有盛佘咣咣吞水的声音。

“打死卖糖的了。”三秒干掉半瓶水的人皱一皱眉，把嗓子眼里的糖度稀释了，吐槽道。

姜舒笑笑没说话，侧身打开后排的储物盒，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苏打水递给左侧的赵鸿蒙：“喝点儿水。”

他没把水放在两人之间的扶手那儿，而是一直悬在半空，本来不想喝水的赵鸿蒙不得不伸手去接，张开五指的时候还要尽量去避免接触到姜舒的手指头。

他这动作实在有些太刻意太生硬，姜舒看着难受，主动把瓶身向他的手掌的方向凑了凑，玩笑道：“那天听盛佘电话的时候你不是挺八卦的吗，怎么今天也开始恐同了？”

他指的是去年夏至给盛佘过生的事儿，赵鸿蒙那次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愣是没跟寿星撞上。

刻意避开接触的赵鸿蒙笑了笑，手里抛着水不说话。

前面的盛佘也觉得他奇怪，自己的小心眼难道已经呼之欲出了？可是平心而论赵鸿蒙这人还挺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就算跟姜舒关系确实不错，也没有像某些恐同人士一样跟他过不去。就是人有点儿古怪，上学那会儿除了愿意跟姜舒聊两句，对他们其他人真是一视同仁的冷漠。

虽然盛佘知道自己也不是个Outward-oriented boy，但起码还有一群狐朋狗友，就算是他瞧不惯的陈淞礼，两人也打的有来有回，冷眼对冷语的。

赵鸿蒙却不，脸上几乎从来没有过什么表情，用当下的流行语来说，就是一股淡淡的活人微死感。也不同于沈瑾琳的腼腆内向，别人一搭话就磕磕巴巴的赔笑蚊子音。下课就睡，放学就跑，特立独行，除了他同桌姜舒谁也不愿意搭理。

这种人一般都是不会受欢迎的，但姜舒恰恰就喜欢跟哑巴聊天，嘴里的话又多又密，还喜欢打抱不平（盛佘站他背后），换位置变成赵鸿蒙同桌后，意外的跟他相处的异常不错。也是姜舒让盛佘发现，原来这学霸不是天生的面瘫脸。

因为姜舒的关系。上学那会儿他也跟赵鸿蒙聊过几句天，嘿这么巧你也来上厕所啊。吃了吗？姜舒去哪儿了？

被打招呼的人一般会回答，嗯，嗯，不知道。

至于为什么盛佘会主动的跟这位不善言辞的姜舒同桌搭话寒暄，完全是因为那一次校庆彩排《圣乔治屠龙》的时候，赵鸿蒙替自己说过两句话。

就凭这两句话的恩情，盛佘也能忍受他接水的时候碰一下姜舒的手！

“你这就像兄弟有了女朋友，绞尽脑汁跟嫂子避嫌似的，按关系算。咱俩才是好兄弟级别的吧？要避嫌，也是避嫌你前边那位吧？”

姜舒见他不说话，继续逗他，势必要让他舍弃拘谨来放松心情。

抛水的手停住了，转过头看着他，唇角是意味不明的笑意，应和道：“好，那我不理他了。”

“不要矫枉过正，随意，随意就好。”对于他只听半句话的毛病，姜舒哭笑不得，抬手向下方的空气压去，示意他不要「这么」的「听话」。

总的来说，气氛最终还是暖起来了，姜舒相当满意自己调动气氛的能力，张嘴还要再说点儿什么促进车内友谊的漂亮话，扶手箱上的手机却突然引吭高歌。

这首铃声正是他要盛佘换，但是盛佘不愿意的魔性笑声。几乎是铃声响起的同时他就开始跟着一起笑了，拿起手机看到来电人名是琳琳，愣是举着手机笑了好几秒才把他滑动接通。

“喂，琳琳，你到了？”

姜舒边说边打开小桌板，手指叩叩的敲着，对于这种看不到脸的电话交流。手里不做点儿什么就浑身难受。

“我们也快了，你先点你爱吃的……”

一旁的赵鸿蒙还保持着转头看他的角度，跟他的手机壳上的简笔画的小狗大眼瞪小眼。

等看腻了吐舌头的小狗，视线再往下去，垂悬在手机左侧的链条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坠在耳垂的角度，像是一根长长的耳饰。

赵鸿蒙的眼皮遮下一半，默默地转回了身体。

没一会儿他们也到了，盛佘把钥匙给泊车员，三个人提着东西一起走进餐厅。

服务生把他们带到包间门口，替他们敲了两下门就离开了。

门应声而开，里面只有沈瑾琳一个，跟门外的三个人挨个点头打招呼。

“琳琳恭喜恭喜~”

姜舒最先挤进去，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卡，说道：“不知道应该给孕妇买什么，美容瑜伽养生……看她喜欢吧，交给你了哈。”

“谢谢，你想的真周到。”沈瑾琳接过去，朝他后面看了一眼，暗戳戳地揶揄道：“姜是真的喜欢小孩啊。”

“我有罪，我检讨。我拒不改正。”

盛佘当然知道他在说谁，上前一步揽过姜舒，把他圈到自己身前做悲伤状：“你怎么还无差别攻击，之前我还以为你气走那谁是拔刀相助，没想到你这把刀转过来就能横插兄弟两刀啊。”

包装精美的礼盒递到沈瑾琳手边，盛佘又道：“我老婆代言的，不知道你老婆喜不喜欢。”

姜舒一听他当着这么熟的朋友的面前占自己嘴上的便宜，啧一声屈起胳膊就要给他腹腔一肘击。

“你也真的喜欢老婆啊，要不要赶紧回家娶一个去？”

他这话纯属对标沈瑾琳跟盛佘说的那句自己喜欢小孩子开的玩笑话。

他对小孩的喜欢并不是那种喜欢到必须要去结婚去让女方生下一个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的喜欢。他所谓的喜欢，其实更是渴望去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

这个「完整」，对照的是他的家庭状况。有孩子有妈妈，但是没有爸爸丈夫。

丁克可以是完整的家庭，同性伴侣可以是完整的家庭，甚至朋友搭伙过日子，只要人家愿意，那也是一个大家庭。

但是对于去年夏天之前的姜舒来言，家庭这两个字，必须要有孩子和父母。他这么想，纯粹是在弥补自己成长过程中父亲角色缺失所照成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