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应清觉得过去的十天好像一场噩梦。
他抵港当天带老太太去医院检查，住院治疗了三天，老太太说自己已经好多了，跟他说要回家。
在家的几天，老太太的状态虽然没有之前的好，但是精神还不错，他放心去了几天公司。
老太太身体看起来是一天天向好的，住家阿姨的查看时间也从每两个小时变成每四个小时，但突发的疾病还是让人束手无策。
他当晚从公司回到梁家已经接近十二点，去奶奶房间查看的时候，她的情况已经非常糟糕，躺在床上呼吸困难，嘴巴在夜灯下能看出明显的紫色。
救护车将她送到医院抢救，医生说老太太的情况是最差的那一种。他收拾好心情，大概也知道了结局，打电话给在加拿大的梁知业。
他坐在老太太床边，让她坚持坚持，至少撑到下午梁知业见她最后一面。
老太太听他的话，很努力地清醒了片刻，跟他说了两句话。
清早五点，老太太心跳骤停，医生紧急抢救，心肺复苏半小时，他坐立难安地等在病房门口，期待奇迹出现。
最终还是他不够幸运，只能握着老太太留有余温的手站在原地发愣。
梁知业在飞机上，联系不上，他家里阿姨们的帮助下把老太太的后事处理好，才不过早上七点半。
才升起不久的太阳照在身上还是凉的。
他坐在医院对面的公园里，还没能缓过劲来，一切都恍恍惚惚的。
电话打给任佳禾的时候，他的泪意竟比刚才更加强烈。
不知道是不是她也心有所感，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奶奶。
听到她的声音，他才终于清醒过来，原来这一夜不是幻象，新的一天来了。
——
任擢尔邀请梁家两父子来任家小聚。
处理完老太太最后的事情，梁家父子前往任家赴约。
任国庆和钟秀珍见到梁知业很是高兴，细细算来，从何谊晴嫁进梁家以后，二十来年两人再也没有见过。
“梁秋身体还好吧。”任国庆坐在沙发上品茶，越看梁知业越是高兴，也问起梁家老太太。
梁知业端茶杯的手抖了抖，笑着答：“她一切都好，现在在港城过得很清闲。”
“那就好。”任国庆放下心来，忆起当年两家携手共进，互相扶持的时候，“当年我做生意，被人骗了三千块，幸亏有梁秋啊，不然我和秀珍哪有今天。”
“哎呀，爷爷，我奶奶还常说你帮我们家的事呢。”梁应清接过话来，“没有你也没有我们梁家的今天。”
“你小子，”任国庆指了指梁应清，目光转向落地窗外开得正盛的牡丹，“不过我们也是老了，没几年活头喽，想再见一面也难了。”
梁知业顺着话接，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不提见面的事情：“叔叔阿姨少说都得再活二十年，佳砚和佳禾结婚你们总要看到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他们俩都不知道还要多久。”钟秀珍说起这俩孩子就无奈，一个两个一点好消息都没有，“不过应清不是说有女朋友了吗？阿业你没见见？”
梁应清没想到老人家的记忆力这么好，他在饭桌上随口一说，能被记到现在。
“阿清，你没和我说过呢。”梁知业也才知道儿子谈恋爱的事情。
梁应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任佳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听了他们的谈话，硬是添了一把火：“对啊，女朋友得带出来给我们见见啊。”
“有机会。”
“照片也没有吗？”任佳砚故意一这么提。
“我手机上没存。”梁应清心里已经给了任佳砚好几拳了，面上还是一副礼貌大方的假笑，把火引到任佳砚身上，“佳砚呢，佳砚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吗？上次在……”
他话没说完，任佳砚截住他的话头：“什么上次，没有上次。”
任佳禾从楼上下来，跟梁知业和梁应清打过招呼，坐在一侧的小沙发上，成为新话题的中心。
“佳禾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梁知业是第二次见到任佳禾，上次见还是她十来岁的时候来港城玩，那时候她才长到梁应清的腰那么高，“在读书还是工作？”
“我要大学毕业了。”任佳禾答。
“毕业后打算进家里公司上班还是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梁知业又问。
任佳砚抢答：“当然是进公司了，佳禾这个月就跟着我进公司了。”
梁知业点点头，表示赞同，又说起另一种可能：“我们家应清从初高中开始就对人工智能和计算机什么的感兴趣，我倒是没让他非要按照我的想法来，没想到现在他的事业也做得还不错。”
“我们家小孩都是循规蹈矩的，”任国庆也赞同让孩子出去闯一闯的说法。
倒是任擢尔和何谊晴，他们都想让孩子按照安排好的路来走，恨不得脚下的每一步都给他们规划好。
任佳砚听话，从小到大升学选学校都按照父母安排来，任佳禾选大学的时候闹过一回，现在也要按着安排走了，多少也丢了点年轻人敢拼敢闯的活力。
“不过佳禾现在在网上做一个什么博主，上次我们家任铎说她在网上有六百万粉丝呢。”钟秀珍说起上次清明家里聚餐时，小辈们给她看的佳禾，那视频还挺有意思的。
“那都是做着玩的，哪能当正经职业。”何谊晴这才插上一句话。
梁知业意见不同：“现在做各种各样的博主的人特别多，又不止国内，国外也多，年轻人也爱看，我十年前投了一个短视频的项目，现在这家公司市值早就翻了番。”
任佳砚第一次知道自家妹妹还有这种壮举，六百万粉丝可不是小数目，他特意绕了一圈坐到任佳禾身边的沙发扶手上。
“我看看。”他伸手要她的手机。
任佳禾攥紧衣角，不太想拿出来看，何谊晴事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呢。
“我也想看看。”梁知业也好奇，“现在很多公司推广都靠短视频，吸引各种各样的人来看。”
梁应清看出她的心思，及时叫停：“佳禾不愿意也别强迫她。”
好在厨房里的阿姨出来告知他们可以吃午饭了，大家转移阵地到了饭桌，有关她的讨论也就此暂停，她松了口气。
吃过午饭休息一阵，任家兄妹送梁家父子去机场。
任佳砚跟梁应清和梁知业握手，约好有机会在港城见。
梁应清目光移到他身后的任佳禾身上，对她笑一笑，和她道别：“佳禾，再见。”
“再见。”任佳禾想多和他说两句，但是身边有梁知业和任佳砚，只能点到为止。
回程的路上，任佳砚还没忘记饭前说起的事情，犹豫一了下，好奇心暂时战胜了他的理性。
“给我看看你拍的视频？”任佳砚打开手机应用商店，各种五颜六色的软件让他花了眼，他只好问任佳禾，“你一般在什么软件上发？”
任佳禾伸手帮她点了那个热门榜排行第一的软件。
她凭一己之力让短映多了至少五个全新用户，她想到短映经常搞的拉人活动，有点想让任佳砚扫自己的二维码下载，这样她还能小赚六十八元。
“你扫我的二维码吧。”任佳禾还是打开了拉人开红包赚钱界面，让他扫一扫。
任佳砚不疑有他，扫了她手机上的二维码，下载了深蓝色的短映app。
任佳禾帮他用国内的手机号注册了一个账号。
“你id叫什么？”任佳砚点击搜索框。
“你直接搜我名字就好。”任佳禾第一次弄这个拉人活动，竟然真的给她发了六十八块钱。
对不起，任佳砚，你看我丢脸，我拿你赚点钱。
任佳砚在搜索框里搜索“任佳禾”，粉丝六百零八万的佳禾在最顶端。
“任佳禾，你有点本事。”任佳砚点进她的主页，她的视频已经接近五百条。
他点进视频第一条，任佳禾探头看了眼，是她前几天定时发布的在深城游玩的存货视频。
任佳砚觉得妹妹拍的视频还挺有意思，连看了三四条。他点进评论区想看几条夸妹妹的评论，没想到有些人的评价实在是让人生气。
什么剪辑太烂，博主装可爱，美颜开到最大，出去旅游的钱哪来的……
他看了眼也正在看评论区的任佳禾，她面无表情地从上看到下，好像网友们说的不是她。
“这些人怎么乱说话。”他说话语气向来平淡，尽管心里气愤，说出口也只是毫无感情的陈述句。
“你看到啦。”任佳禾扯扯嘴角，“是在乱说话。”
“妈妈要你进公司是对的。”任佳砚这才知道何谊晴几次三番和他说起这件事的原因，家里能给她提供最好的，她没必要在网上受这种气。
话是这么说，任佳砚在回程的路上静音看了几十条妹妹拍的视频。
他选择了一条转发给梁应清：“我妹妹拍的视频。”
两个小时后，他收到刚下飞机的梁应清的回复。
“嗯。”
“是在我公司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