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荷塘水面上,泛着刺眼光华。
蜻蜓振翅,轻轻停在了碧绿亭亭的荷叶上。
空气很闷热。
一丝风都没有。
左霁站在凉亭里,看眼前坐着的这个斯文男人。
狭长的双眼,高挺的鼻梁,棱角薄唇,气质看上去是个学者,集斯文与儒雅于一身。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左霁对此颇为困惑,蹙起了眉,问对方:“我们见过?”
听他这么问,亓官微微一笑。
“你找到答案没有?”亓官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他。
什么?
左霁很是不明白。
更加地摸不着头脑了
亓官却没有解释,转过脸去,看向凉亭外边,说:“狐狸娶亲,要下太阳雨了。”
左霁听他这么说,心里满是问号。
不自觉地,随他朝凉亭外看去,左霁眼前所有的景物霎地收缩,他猛吃一惊,乍地坐起,这才发现自己这会儿竟是躺在房里床上。
这不应该啊!!
深觉不可思议,他起手打量,末了,再摸摸胸膛,甚是惊奇。
忽然听闻外面有雨声,他赶紧爬起身来到窗边打开窗户,发现外面还真的下起了太阳雨。
太阳当空,依旧耀眼。
豆大的雨滴打在了植被上,渗湿了土地,一股带着水气的滚烫泥灰腥味儿扑鼻而来。
怎么会……
左霁恍惚。
李熹出去拿东西,这会儿回来了。
他一进来就见左霁呆站在窗边,不禁些微意外。
他走近来,也看了看窗外,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人或事,便问左霁:“怎么了?”
“……狐狸娶亲,所以下太阳雨?”
“什么?”这么无厘头的话李熹没能听懂。
他第一反应是起手探他额头,但,又没觉得他体温有差,不禁思疑,又问:“你怎么了?”
“我刚才好像梦到亓官了?”
李熹听罢皱眉。
末了,一笑。
“你见都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你梦到的人是他?”
左霁说不清楚。
就刚才,他明明在房中晕倒了,怎么人就到了凉亭那?
刚和亓官说上话,还没搞清楚是梦境还是真实呢,人忽然又在床上了。
所以,他刚才是灵魂出窍,去与亓官见的面?
还有,那个答案,指的又是什么?
他疑惑,抬眼看李熹,发现李熹满眼担忧,正注视着他。他一笑,忽然想起自己晕倒前发生过的事。
“对了,我刚才踹倒了一个人!”
“踹倒人?”
“你走后不久他鬼鬼祟祟跳窗进来。”左霁着急,连忙走去环顾,没发现卧室里有什么不一样,便手指梳镜台:“我就坐在那里,发现他进来,赶紧趴下装睡,我想看看他想干嘛,他上来就拍我肩膀,我猛一转身给了他一脚,之后我两眼一黑,坚持不住,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熹不由得紧张。
“那人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呀。他戴着个笑脸面具啊。”
李熹听到这,眉头一紧。
是亓官大人的门徒?
可是,若是他的人,为什么选择走窗?
难道是有细作混到队伍当中一并进了太子府?
可,若是细作……
李熹打量左霁,他并没有受伤。
不仅如此,人看上去要比刚才他出去时还要精神许多。
“你……”
也不对啊。
老师曾跟他说过,刚才那药有安眠的作用。
只要分量足够,是能让人完全睡死,连梦都不会做的那种。
为何左霁喝过之后完全没受到影响,反而更加地精神了呢。
“所以,他进来到底是想干嘛?”左霁刚才醒来是在床上的,那肯定是对方见他晕过去了施以援手扶过去的。
既然不打算做坏事,那干嘛鬼鬼祟祟地走窗呢?
此人进来的目的是什么?
奇怪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左霁有点傻了。
而此时,他正在猜的这个人眼看着快走到凉亭了。
亓官在凉亭里头坐着。
这里风凉,景好。
太阳雨不过下了一小会儿就停了。
面前的果品、点心他都没碰过。
就单单在那煮茶。
他抬眸见这两人朝他走来,嘴角微微一提。
那两个不是别人。
正是厉旭和齐拓。
厉旭还在犹豫是不是该找他。
之前给出这个提议的齐拓现在也已经后悔了。
不想他去,从后面偷偷拽拽他的衣裳,看他还继续往前走,齐拓“啧”地一声抱怨,没好气翻个白眼,硬着头皮跟上。
厉旭来到亓官面前,刚要开口,忽然听亓官:“不急。”
他一怔。
末了,突然有一身影从他们后面上前来,厉旭看清来人是谁,暗吃一惊。
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墨佳。
厉旭顿时庆幸,庆幸自己刚才的犹豫。
不然他先开口,墨佳听到,马上就露馅。
“亓官大人。”
墨佳进入到凉亭里,向亓官行揖礼。
亓官提起冒烟的煮壶,往自己的茶盅里注了点水,问:“有事?”
墨佳瞥站在旁侧的两人一眼,厉旭因此紧张低头,只听,墨佳对亓官请示:“在下有事急需您的指点,不知仙师可否遣退一二单独与在下谈谈?”
“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说,他们不会说出去的。”
听这话,墨佳不禁眉头一蹙。
心里多多少少有点不快。
但,既然亓官都这么说了墨佳也不好再纠结。
“不知亓官大人怎么看待借尸还魂一说?”
厉旭听来,面具下,眉微微一挑。
他第一反应想到了左霁。
紧接着,听墨佳:“我有位好友说他现在的肉身是他借尸还魂得来的。因为魂魄与躯壳不相融,灵魂一直动荡不安,备感煎熬。最近,那位自杀过世的前身通过梦魇不断侵扰他,妄图在梦里杀死他重夺自己的身体。还望亓官大人不吝赐教,像他这样的情况要怎么做才能保全自己,逢凶化吉呢?”
“换一个。”
“什么?”墨佳不解。
“不是说不相融吗?”
新沏出来的清茶热烟袅袅,嫩色的叶芽在翠汤里打转。
亓官端起茶杯吹了吹,轻啜了一口,说:“换一具相融的不就好了吗?”
墨佳的眉头一紧。
“如果他不能呢?”
亓官听闻,又一笑。
“你处心积虑,对外散播‘太子中了厌胜术’的谣言,无非是想引起陛下关注,通过他让你我见上一面。但是现在我解答了你的问题,你不虚心接受,反而一口否决,甚至都没拿出点耐心问问我如果实在要换该怎么做。”
亓官抬起眸来,狭长的眼睛与他对视,问:“或者你更应该给自己一点时间,先想清楚,于你而言,他的安危重要还是他的身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