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盛屏睡到自然醒,但天也才蒙蒙亮。
盛屏收拾好出门,去厨房时听到王秋云和王水的说话声,她停下脚步,没再往前走,打算去外头买几个锅盔回来,然后在门口遇到了买锅盔和豆浆回来的蒋鹭。
两人默默转身,在院子里的桌上坐下。
盛屏很想开口说点儿什么,但她嘴巴好像被胶水黏住了,死活张不开口,她盼着蒋鹭说点儿什么,偏偏他也不开口。
不是说了不在乎吗?当时表现得那么正常,怎么现在给她甩脸色?
王水和王秋云从厨房出来就看到沉默不语的两人,王秋云也觉得奇怪,这两天她好像没有听到蒋鹭说过话,虽然以前话也不多,可话不多跟完全哑巴那可不一样。
“我把昨天剩的几个菱角切薄片熬了粥,你们吃吃看。”
盛屏喝了一口粥,“嗯,甜,好吃。”
吃到一半盛屏发现少了一个人,“刘七呢?他还在睡?”
王水摇头,“他去成家村买菱角了。”
王秋云道:“一早就在厨房烧水了,我说要做菱角点心,要去成家村买,他就赶着车出门了,拦都拦不住。”害得她都后悔说这事儿了。
盛屏无语。
好在饭后不久,刘七就带着菱角回来了。
他皮肤黝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显得有几分傻气,与周正的国字脸一起倒很和谐。
王水把马车里的东西一样样搬出来摆在院子里。
这院子原本还算宽敞,可随着各样不断送来的器皿和盛屏研制香膏摆起的各种小炉子、临时搭的架子等,剩下的空间就不多了。
王水一共带来四箱东西,还都是大箱子,一落地,这院子真是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
盛屏发愁,“先前租这儿就是图它院子大,没想到东西这样多,这都快放不下了。”
她在想要不要租个仓库,一些东西直接往那边放,用时再取,把院子留出来,改善一下居住环境,可那样就得招个库管。
库管这个职业又容易出内鬼,一个不注意就被偷家,他们现在就三个人,她和王秋云肯定不能去,那也不能让蒋鹭去,他还要读书,夜里留神看家护院,太费精神,第二天一定没精力读书,只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
用过早饭,王秋云去了点心铺,蒋鹭去了林府,盛屏、王水和刘七把箱子里的东西小心拿出来,分门别类暂时放进两个卧室里。
盛屏单独把嫁衣拿出来,焦红锦用纯白的细棉布把两套新人衣服包装得精细,盛屏把衣服展开确定没有问题后,再原样包装好,装进竹篮里。
她让王水在家收拾院子,带着刘七去了灵犀馆。
伍娘子难得给自己放了一个假,精神抖擞地坐在堂屋,左青儿在院子里跟小丫头说话,没一会儿盛屏来了,左青儿忙请她往堂屋去。
盛屏和伍娘子寒暄两句,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刘七把篮子放在案几上,把里头的东西捧出来给伍娘子检查。
他们这边刚把衣服拿出来,左青儿提着两个木头衣架过来,接过嫁衣,里一层外一层,把衣服穿在衣架上。
衣架很简陋,就是个十字架,不过把衣服挂在上面还是能看出效果的。
伍娘子检查得仔细,衣领、衣袖、腰身、刺绣,前后左右转着圈的打量,而后才满意点头,“做得好。”
盛屏这才安心坐下同她说话闲聊。
在她们聊天时,刘七就站在一旁,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没有。
外头院子有人在搬家具,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闹出了动静,伍娘子很不高兴地让左青儿出去看看,盛屏也让刘七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刘七出去以后,盛屏和伍娘子相视一笑。
伍娘子道:“模样周正,身材魁梧,那双手也孔武有力,是个干活的人,听话做事,目光不游移,也不多嘴多舌,是本分老实人的样子。”
盛屏嗯一声,“他手脚勤快,极有眼色,一大早还去成家村收了菱角回来,都没人让他去做,他自己就去了。”
她觉得表现得太过了。
伍娘子笑笑,“哪个伙计的不想在老板面前表现?不过这些都是表面,真性情看是看不出来的。”
伍娘子让盛屏凑近,两人头挨着头。
“我让人打探过了,他爹娘去的早,留下两个幼弟,家中老人身体健朗,可也只能种两亩薄田,他小小年纪就在外头讨生活,赚了钱舍不得花,都给了老人保管,穿得破衣破鞋,可两个弟弟倒有两身周正衣服,一天一个月一年可以装一装、忍一忍,可他经年累月半分不改,可见是个有担当的人。”
冲这一点可以确认刘七的确是个孝顺有情义的人。
盛屏听了放心不少。
谁知伍娘子接下来的话又让她纠结起来。
“不过这样的人会舍得下家人跑去给人当上门女婿?就是愿意也肯定是有条件的,我同米老太也有几分交情,她是热心肠,搞不好是她太热切地想要帮助刘七一家,让他生了误会。”
盛屏起先不解,伍娘子又道:“米家在万安镇也算是富裕人家了,多年来与刘七一家并不往来,怎么突然就走动起来,甚至愿意出面做媒了?不是我揣测她的用心,她年年给寺庙庵堂捐钱,初一十五的也做善事,必定是个心善之人,可是再心善的人也不会无缘无故帮一个远方穷亲戚,而且还说刘七入赘以后不必再管他家的家人,她自会负责照管,这就说不通了。”
盛屏跟米老太的交情可比伍娘子深,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米老太的用心,即便是此时此刻她对伍娘子的说法也并不认同。
“或许她有自己的用心,可未必就是坏的。”
伍娘子一听便明白盛屏对米老太很是信任,不好再继续自己的揣测,别把人弄恼了,倒坏了两人的关系。
“一会儿他回来再看看。”
灵犀馆打了两架新床,因为搬运时伙计不慎擦了墙,掉了漆,左青儿就说运回去让老师傅补一补修一修,可伙计不愿意挨骂罚钱,不乐意运走,两拨人站在院子里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左青儿现在也挂上冰人牌了,嘴上功夫不弱,把伙计说得偃旗息鼓,臊眉耷眼地喏喏不言。
“行了,也别再说了,下午还要布置屋子呢,时间都被你浪费了。”左青儿愤怒地剜他一眼。
伙计被这眼神刺激到了,推了一把左青儿。
左青儿不设防冷不丁地摔在地上,胳膊杵地,咯嘣一声响,疼得她叫出声。
伙计一看闯祸了,顾不得其他,拔腿就跑,被刘七揪住了。
刘七扯了伙计的裤腰带,把他捆起来。
左青儿已经让小丫头扶起来了,只是疼得厉害额头上都是汗,说话都不利索了,就没说话。
外头的动静传进了堂屋里,盛屏和伍娘子出来就看到这么个场面。
伍娘子看见爱徒受了伤,气得厉害,上前就给了伙计两巴掌,还要再打被刘七拦住了。
“你凑什么热闹?”
伍娘子在气头上,嘴上不饶人,打不到伙计干脆在刘七身上打了两下,结果刘七纹丝不动,倒把她手掌打得疼了,干脆只动口不动手,把伙计和刘七都骂了个狗血淋头。
盛屏听不下去了,让小丫鬟赶紧把左青儿送去医馆看胳膊,又拉着伍娘子进堂屋。
“您这是何必?有理都被你弄成没理了。”
伍娘子也冷静下来了,“都是街坊邻居,好多年的交情了,家具掉漆补漆就好了呀,这个伙计真是胆小如鼠,不稳重没担当。”
出了这事,盛屏也挺不好意思的,“连累青儿姑娘受伤了。”
家具搬运难免磕碰,也难免会生出口角官司,伍娘子就是想用这件事来试试刘七的性子,不想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让徒弟受了伤,她心头恼火,嘴上却宽慰着盛屏,“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你别多想。”
伍娘子着急左青儿的伤势,本来让后厨备了午膳,这会儿也没心情招待盛屏用饭了,两人又客气两句,盛屏便带着刘七走了。
回到杨柳巷,盛屏心头闷闷的,午饭都没心情吃。
下午跟王水对账,顺便考问刘七记账的问题,发现他头脑清晰,记忆力特别好,对自己经手过的账目记得清清楚楚,细致到连哪一天什么样模样的人来买的都记得。
盛屏震惊,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超级记忆人?
傍晚蒋鹭回来时,盛屏全然忘了前几天的别扭兴奋地同他分享刘七的本领。
蒋鹭也好奇起来,把刘七叫来问他读过什么书。
刘七摇头,“我没有读过书,都是在外头干活时听到见到再记下来的。”
也就是说他自学了启蒙和算术。
这样的人脑子当是非常好的。
盛屏想到他在灵犀馆的表现,除了没提前预料到伙计推左青儿的动作,之后不管是捆住伙计阻止他进一步攻击,还是拦下伍娘子挡下她的私刑,又或是面对伍娘子的辱骂脸色不变,都体现出这个人沉稳的一面。
聪明、沉稳,还有担当,还愿意入赘,这样的一个人应该算是良配了。
盛屏和蒋鹭都认为他不错,当下就决定将他介绍给圆圆。
不过考虑到他们两人的身份对荣二叔他们影响很大,会误导他们做决定,他们打算让米老太出面,去做这个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