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妮的这堂课结束的时候，佑莉的心已经飞到外面去了。
果妮听骑士们提了一句今天的行程，知道佑莉想要出去玩，于是提前了十分钟将书收了起来。
“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吧。”她把烦人的木桌和混乱的厨房暂时抛在脑后，“要不要换一件方便的衣服？帕茜一定会抱着你在马上面疯跑的。”
佑莉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果妮。
“要！”她高兴地从凳子上跳起来，咚的一声落在地板上。
佑莉打开衣柜的门，她转过头，看向果妮，“你说，我穿哪一件比较好？这个、这个，还是这个？”
果妮起身来到佑莉身边，俯身仔细看了一会儿，挑出一件素雅又方便的外套，“骑马一定要穿裤子，佑莉之前上过马没有？”
“偷偷被埃格尼斯带着上过一次。”
果妮替她选衣服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
“埃格尼斯，”她确认了一次，“她带你上马的吗？”
佑莉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点头，“只是在家附近溜达了一圈，马也没有跑起来。”
果妮闻言，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将衣裤都从柜子里取出来，让佑莉背过去，替她解开后面的束绳。
这些贵族小姐的衣服都不好穿，不过什诺特不在意那些奇怪的习俗。这里的人不觉得要将腰勒得多瘦才算“美丽”，也幸好如此，佑莉不用从小就受这种罪。
褪下罩衫、小马甲、外裙，留下贴身的内衬，接下来的事佑莉自己也能做到。
果妮回忆起埃格尼斯在马上的壮举，心有余悸地对佑莉道，“下次如果还有这种机会，不要挑埃格尼斯。”
佑莉刚套好裤子，正在琢磨裤绳的系法，裤脚也耷拉在地上。
闻言，她问：“为什么，我觉得埃格尼斯姐姐骑得很好啊。”
果妮：“那也只是在平地上，当天她的马心情好而已。就算是赫碧昂都不敢和她同乘。”
佑莉还是不大能理解，果妮帮她理好裤腿，堆起来的部分像内折进去，贴着内侧脚踝。
果妮：“有一年埃格尼斯带队出去巡逻，本来大家都不太乐意让她来领队，我当时还在想是不是这里的人排斥她，毕竟埃格尼斯不是什诺特人。”
“回来的时候她坐在别人的马上，她的马被当时的另外一位年长骑士牵着，我有点担心，过去一看，埃格尼斯左手手臂绑着树枝。一问才知道，她的马路上受惊，把她直接甩到了树上，左手骨折，她还笑呵呵地说没事。”
果妮叹了口气，“和敌人对战的时候都没受过那么重的伤，当时只是骑马去雪地里晃悠了一圈而已。”
佑莉：“这件事好像确实没听你们说过。”
“毕竟她现在也算是骑士队长，哪有人天天拿队长的糗事开玩笑。”果妮替她整理好裤子，又拿来上衣，被佑莉接过去。
“这个我能自己穿了，谢谢你果妮。”
果妮担忧地看着佑莉，她想，自己多少有一点玛丽上身，不然怎么会左看右看都觉得这次出行不安全。
佑莉套好上衣，又添了一件淡青色的马甲，这件衣服是赫碧昂小时候穿过的，下山之前被赫碧昂自己翻出来，说要是有机会骑马去玩，可以把这件也带上。
这衣服就进了佑莉的行李箱。
不过这是玛丽告诉她的，玛丽交代她的事还多着，不过现在也不大想得起来了。
“你要是喜欢，回去之后告诉赫碧昂，她一定会很高兴。”想到这里，果妮的心情松快了些，她笑着靠在桌边，“赫碧昂最喜欢骑马了，剑术和其它的玩意儿都比不上。”
佑莉换好衣服，见果妮开心，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变好。
“有多喜欢？”
果妮摸了摸下巴，“我想想，马术服大概就有三十多套，成年的时候海赫姐姐还送给她一匹小马驹，不过现在已经是老马了。”
果妮回忆着以前，轻笑了一声，“不过现在她没时间像以前那样随意了。”
过去就是这样，总是在寂寞遗憾的时候才觉得异常珍贵。果妮内心叹息，见佑莉还愣在原地，不由得推了推她。
“该出去了，帕茜她们大概要回来了。”
连绵成片的马蹄声渐次响起，果妮带着佑莉走到窗边，她打开窗户，让佑莉望出去。
“你看，她们到了。”
*
凯洛特踏着马镫翻身下来的时候，佑莉刚从别馆里跑出来。
帕茜她们落后了几步，现在才陆陆续续地进入庄园。
凯洛特牵着马，等佑莉跑过来的时候，马甩了甩鼻子，挣开她的手就往马厩那边走。
佑莉好奇地问，“她渴了吗？”
“嗯，每次回来她都会第一个回马厩吃东西。”凯洛特瞥了一眼那个方向，随后看向佑莉。
其实也没有分开很久。
但就是觉得好久没见到她了。
佑莉套着淡青的马甲，硬挺的边际和领子刚好将柔软的长袖布料压出一点褶皱。
她的袖子宽大轻盈，像云朵一样堆在手肘那儿。淡灰色，稍微带上一点亚麻材质的长裤也微微向外张着，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很蓬松。
又一双皮质的中长靴子捆束住宽大的裤腿，让佑莉不至于像是个柔软的大面包。
这衣服在别人的身上会显得中性、锋利。凯洛特猜这衣服不是专门为她置办的。这装扮细看上去其实不大合适。但凯洛特不讨厌。
不如说，她会批评是衣服不好，但不会认为这佑莉的问题。
她没有盘发，散开的金色长发末梢打着小卷，像逃跑的某国王女。
“苏瑟今天不在庄园里吗。”她问。
“苏瑟？”佑莉想了想，“应该还在忙吧，哦对，你看这一套，好看吗？”
她踮起脚转了个圈，像是还穿着裙子那样，脸上露出些许害羞的神情，“我还有点不太习惯，但是果妮说不赖。”
“没什么不好看的。”
凯洛特这么说着，另外一声愤怒的呐喊从身后传来。
帕茜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将她向后拖：“你又把缰绳松开！我说了多少次了！让她回去休息要牵着回马厩！”
凯洛特被勒着，无法呼吸，只是扒了一下帕茜的手臂，“她、自己找得到路——”
“是这个问题吗？！”帕茜要崩溃了，“撞到别的人怎么办？你不怕，小姐不怕吗？侍从不怕吗？”
帕茜一个翻身将她摔出去：“到时候她们又要起诉我！我又被果妮骂！”
凯洛特滚过两圈，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看来不是第一次了。
果妮慢悠悠地从别馆里出来，“骂你什么？”
帕茜咋舌，走过去掐住凯洛特的肩膀：“没什么，我先带着她们去趟马厩。”
她走出几步路，又回头，问果妮，“你一会儿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西面的那条河还挺漂亮的，我们能爬到坡上去看。”
果妮：“我就不必了吧，还是说，你只是想让我帮你带小孩？”
帕茜：“小姐能算是小孩，凯洛特不算。”
佑莉：“嗯？我还站在这儿呢！”你俩别当面无视我！
帕茜笑嘻嘻道：“而且苏瑟和我说过了，你现在中午能休息，这可不是我要你‘加班’，大忙人。”
果妮没回话，微笑着挑眉。
“帕茜。”另一道稚嫩平静的声音传来，“别聊天了，你的马也跑了。”
帕茜：“……”
她紧急回头去看，果然，刚才为了惩治凯洛特，下了马就松手，她的马比凯洛特的跑得更快，尾巴都要甩到天上。
反观凯洛特的坐骑现在还在视线范围内，悠哉悠哉地小步往马厩跑。
谁想偷懒一看皆知。
帕茜有点汗流浃背了。
果妮还在一边帮腔：“回去我就和埃格尼斯打报告，你答应过她不再犯的。”
“好啊你们两个。”帕茜松手，把手下勒着的凯洛特松开，跑去追马。
等她把马牵回来的时候，果妮正在和佑莉和凯洛特说，“她的马找不到路，埃格尼斯帮她找过好几次，两人都迷路。”
佑莉若有所思道，“所以被训是这么一回事啊。”
果妮乐得不行，“是啊，所以现在帕茜被迫认路、练马术，为的就是以后遇上这种事能牵着别人的马就上路，顺便把自己的也找回来。”
她发现帕茜回来了，还在坏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双手背在身后。
“是不是啊，帕茜骑士。”
“哪能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帕茜的脸红了片刻，抬手捂住抽动的嘴角，只露出一双眼，“我只是，训练自己成为，合格的骑手。”
“你说话都结巴了。”
“行了，”帕茜把手拿下来，扇了扇风，“你们要是都准备好了，我们就准备出发吧。”
果妮：“马呢。”
“马厩里。”
“还没休息好吧。”
帕茜咬牙切齿道，“让她加班。”
去的路上，帕茜还在问凯洛特，让小姐乘你的马会不会有问题。
凯洛特：“没有。”
帕茜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说，“要是你没信心，我就再叫个人来，刚好今天欧提尼有空。”
“我说，没有问题。”凯洛特不耐烦地打断她。
帕茜适时地停下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红发小孩，心想，脾气还真是差。
不过自己也料到她会这么说，所以故意提的。
嘻嘻，这一次就不怪她。
“明天早上的集训让你和队内其她人对练，没有问题吧。”
凯洛特表情不变，她抬了下眼，“所有人？”
帕茜：“嗯哼。”
“车轮战？”
帕茜：“你要是这么想，也可以。”
凯洛特轻嗤了一声，“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帕茜：“放心，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
凯洛特见佑莉跟着后面靠过来，闭了嘴。
牵马的时候，果妮和佑莉待在外面，她们两个骑士单独进去。
凯洛特摸着马，和她靠了一会儿，旁观帕茜和马吵架。
一个要把这倔强不听使唤的马牵出去，一个一头扎在食槽里猛吃。
“算了，让她在这儿呆着吧。”帕茜放弃了努力，她毕竟不是真的把马匹当牲畜，“欧提尼的伴儿呢，她今天休息，应该不累才是。”
她把那匹深棕色，性格极好的马牵出来，爱不释手地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
“欧提尼运气真好，”帕茜嘴里念叨着，“我下次要和她交换坐骑。”
“得了吧，她防着你还来不及。”凯洛特没忍住说了一句，她靠着一边的木柱，视线落在帕茜整理的马鞍上，“你是觉得其她人懒散了，要我替你训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