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今天人多,来了一群县城来的游商。县里生意不好做,争不过本地的商户,只能在周边几个乡里做生意。
卖些时兴的布匹和小玩意,也从村民手里收山货,菌子干笋核桃都收,再涨价带去镇上卖,一来一回赚个跑腿钱。
林榆和贺尧川把骡子拴在大树下,一个老汉走过来,伸手朝他俩收钱,并问:“什么时候走?”
贺尧川拿出四文钱给他:“就栓两个时辰,晌午前就走。”
林榆是第一次赶骡车赶场,他才知道,古代竟然已经有停车收费的生意,不管是骡子是牛。赶牲畜进乡太麻烦,栓在一旁又怕丢了,干脆找人看着,一个时辰两文钱。
老汉看一眼,又问:“喂不喂干草和水?”
“无需,来时喂过了。”贺尧川摇头拒绝,喂草也是要收费的。他来之前给骡子吃了足够的草料,能撑到中午回家去。
他又改了主意,拿出一文钱:“给它喂些水罢了。”
贺尧川和林榆把背篓卸下来,贺尧川用家里最大的背篓,一次就能装二十斤。他俩总共带了六十斤薯蓣片和炸芋片,家里还有,林榆怕卖不完,这次索性少拿一些。
背篓是由贺尧川背着,林榆的小背篓里装着秤和秤砣,还有试吃的盘子。
他俩一路走一路吆喝,早上干劲十足,完全不怕卖不出去。
“薯蓣片,炸芋片,香香脆脆美味可口,营养丰富老少皆宜。十文钱一斤,买一斤送一两。”
林榆连夜想的广告词,加上烂大街但好使的营销策略,铆足了劲叫卖。
贺尧川补充:“可以试吃,不好吃不要钱。”
昨天夜里小夫郎叭叭地说了一晚上,贺尧川全部记下,林榆说漏的他就补充,用林榆的思路来说,有人就爱占便宜。
别说是路人,就连他,走在路上听说什么东西不要钱,也会下意识看一眼。
他俩往下街卖,下街专卖吃的,早上来买菜的妇人夫郎最多,孩子也多,林榆每次在这里赚的盆满钵满。
毕竟是新鲜东西,听说不要钱都往这边看一眼,几个小哥儿手挽着手站在一旁,偷偷往这边看。他们都披着头发,一看还没出嫁。
贺尧川高大的汉子站在这里,模样又俊朗,他们都偷偷看红了眼,难得遇见这么英俊的汉子,连一旁的林榆也没放在眼里。
林榆眼睛一亮,顿时瞅准商机。他还叫卖什么?贺尧川就是现成的代言人。
“你来卖,背篓我看着。记得喊大声一些,也别冲着几个小哥儿喊,显得太刻意。”林榆戳戳贺尧川手臂,把试吃的盘子塞他手里,满眼都是赚钱,一幅小财迷的模样。
他高兴地哼几声,抬起两根手指,又戳戳贺尧川的嘴角,教他道:“你要笑,像我这样。”
林榆露出两排白白的牙,给贺尧川示范:“smile~”
贺尧川唇角一弯,对着林榆,他夫郎爱看他笑。贺尧川保持这个表情,冲大街上喊:“看一看了,油炸的芋片,十文一斤,买一斤送一斤……”
远处几个小哥儿扭捏着过来,林榆老神在在,他真是钓鱼的好手。
那几个小哥儿你看我我看你,互相推搡着,过来了又不敢上前,红着脸拿出钱袋子,他们推出一个胆子大的,问:“炸芋片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贺尧川笑容淡了淡,但依然保持微笑,把试吃的盘子递过去:“你吃吃不就知道了。”
小哥儿们面面相觑,刚才偷偷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他还笑呢。
他说话不是很留情,可以说,完全不客气。林榆在身后偷偷掐他一下,鼓起脸颊气哄哄道:“想想你的养鸡计划。”
贺尧川才勉强收敛态度,高大的背影瞧着有些委屈,被夫郎凶了,他默默把试吃拿给几个小哥儿。
几个小哥儿原本是冲着看人来的,他们一吃,眼里顿时惊喜。脆脆薄薄的一片,吃进嘴里香辣美味,吃完一片还想继续吃。
他们争抢着要买。
“我要一斤薯蓣片。”“我各要半斤。”
乡里的小哥儿比村里的日子好,平时爹娘都会给零花钱,十文五文的,也就是买个零嘴的价钱。
薯片轻薄的一片,一斤就能装一大带,看上去十分划算。一斤也能吃两三天,让他们觉得花的钱值得。
“大川,我们终于开张了,刚来就赚了二十文。”林榆眼睛亮亮的,他摇晃手里二十个铜板,叮当作响。
贺尧川挠挠夫郎下巴,林榆高兴他也高兴。
之后来买的人很多,几乎都是年轻人。林榆和贺尧川做的吃食新奇,卖的又不贵,大家都乐意买。再者,买一斤还能赠送,满足了他们占便宜的心理。
老许家儿子要成亲了,许老太太正发愁,该怎么把席面办的又划算又体面。她满乡逛了一圈,忽然看见一种新鲜的吃食,叫炸芋片。
她一想,那肯定是油炸的,得花不少钱吧?她走进一看,发现那么大一包,竟只要十文钱,而且特别好吃。
许老太太一块大石头落地,这么大一包,一个桌子放两盘当下酒菜,看上去量又多又体面,关键是便宜又好吃,他儿子的席面算是凑起来了。
许老太太拿出五十个铜板:“小伙子,给我称五斤。”
她眼睛不错地盯着,生怕被缺斤少两。盯着盯着,老太太发现竟然还多送了五两,她顿时笑的合不拢嘴,高高兴兴提着东西回家。
林榆呆呆看着背篓,那么多炸芋片,竟然全部卖完了。整整六十斤,卖的只剩下五斤薯蓣片,他的小荷包也鼓鼓囊囊的。
不过没关系!林榆执行第二计划——饥饿营销。
他对后面的客人道:“每日限供六十斤,大家明日再来买。明天还是这个时辰和位置,早到早得,来晚了就没有了。”
后面的人交头接耳,有人抱怨怎么卖的这么少,有人约着预定明天的。因为那家人也要办席面,想用炸芋片充数。
他家一次性预定了十斤,林榆当然要答应。没想到第一个预定,后面的人也陆陆续续跟着提前订下,林榆应接不暇。
他拿出小本本和自制碳笔,挨个记下名字。发现预定的总量已经超过六十斤,林榆面色不改,颤抖的指尖肉眼可见激动起来,钱钱钱,都到碗里来。
贺尧川也忙碌起来,一上午称重装袋收钱,他转来转去,承担了大部分体力活。当看到成堆的铜板的时候,贺尧川瞬间觉得值了。
六十斤,赠送的搭头另算,一斤十文钱,他们竟然半天就卖了六百文。
他俩数钱都数了半个时辰,林榆开心地跳起来,甩着钱袋子走在贺尧川前面,昂首挺胸的,还没忘记给小溪和大嫂带东西。
贺尧川就喜欢他这样,外向豁达。他笑了笑,加快步伐跟上去,跟林榆说晌午在乡里吃。
“上街有一家汤饼不错,用羊肉的,羊杂量十足,汤色雪白无沫,饼也酥脆软和,往羊汤里一泡最好吃。以前我和大哥来做工,财主家请我们吃过一次。”
林榆星星眼一眨一眨,他也有些馋了。都是贺尧川说的好,让林榆顿时回忆起羊汤的滋味。
他和贺尧川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去试试。”
老板是一对夫妻,在这里做了十年的汤饼,摊子上人最多。林榆刚坐下,就看见隔壁桌的游商,他们也卖完货物,在说收山货的事。
林榆这时候饿了,还没想那么多。等两碗羊汤一上来,林榆和贺尧川都迫不及待喝一口,暖暖的汤水入腹,全身都舒坦了。
饼分两种,一种是烙烧的白面饼,用来泡汤吃。一种是油煎的羊肉馅饼,肉质鲜嫩。
林榆一边默默流泪,一边大口大口喝,然后呜呜道:“你怎么没说,要二十文一碗。”林榆猛咬一口饼子,心疼地吃下去。
贺尧川笑道:“难得一次,我想带你尝尝。等明日我上山,多打两只山鸡野兔,把这一顿补回来。”
林榆两颊鼓鼓点头,他吃的很香。
隔壁桌游商听了一耳朵,他们冲贺尧川抱拳,热络的打招呼:“小伙子是猎户?”
贺尧川摇头,也回礼道:“并非,只是会用弹弓。偶尔运气好了,能进山打两只。”
游商带队的人道:“我们是县城来的,最近在收山货。不知最近山里情形如何?”
贺尧川没立即说,游商也是商人,纵然生意做的不大,心里也百般心思。要是透了底,让游商一压价格,百姓们就赚不到钱了,有贫穷的人家也指着这点钱生活。
那个游商也聪明,大概是看出贺尧川的心思,他笑了笑道:“小伙子不用顾虑,我们在这里收多少,去了县城只管提价卖,断然不会压价。但总想知道山里品类多不多,好去周边采买,回了县城也好和主顾交待。”
他们是带着诚意的,贺尧川也提了两句。春日的山货很少,无非就是一些野菜药材,不如秋天的核桃栗子多。
林榆喝完一碗,他有些撑了,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眼睛嘴巴还馋着,偷偷看一眼贺尧川碗里,有些不好意思。
听贺尧川和游商交谈,林榆灵光一闪。
他赶紧拿出剩下一小包炸薯蓣片,醉翁不在酒的说:“我们是白云村来的,从小到大都没去过县城。不如各位叔叔伯伯见的世面多,这点薯蓣片给你们下菜吃,也想听你们说说县城的趣事。”
他说话别有特点,朴素中带着恭维,让人觉得是真心实意在夸。几个游商也受用,喜欢听好听的话,接过林榆的薯片一边吃一边说。
林榆看一眼贺尧川,贺尧川心领神会,和他们聊起来,合适的时候笑两声,也算是捧场。
游商们聊的高兴,吃着吃着才发现,林榆给的吃食很特别,想县城里的炸油片,却比炸油片好吃一百倍,他们疑惑了,拿着东西问林榆:“这是?”
林榆勾勾贺尧川的手指,他钓的鱼又上钩啦!林榆高高兴兴道:“这是我们自家炸的,今天带了六十斤,一上午就卖完啦。”
他要宣传自己做的东西,才能让游商看到商机。
果不其然,几个人有了想法,开始和林榆打听价格,一天能出多少。
林榆来回拉扯,把这笔生意谈了下来。他还是按照十文一斤的价格买给游商,至于他们去镇上转手买多少,也没有透露给林榆。
镇上的价格林榆不去管,他们村距离镇子太远,一来一回都要四个小时,路上的成本消耗太高。林榆只需要卖给游商,其余的和他无关。
游商们定了八十斤,给了四百文订金,约定明天来取货。林榆欣然接受,他和贺尧川匆匆赶着骡车回村,接下来即将都是忙碌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