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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半生陷泥淖,并蒂花染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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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县有女,名唤崔映柳。

崔氏映柳,年方二八。眉若远山雾,眸似碧波潭。文可誉其城,舞可羞春花。

崔氏一族乃末流清贵,因着族中已无世出才辈,近些年来既不受为官者青睐,亦不为文人所尊崇。

故而至此辈,族人皆喜好攀附商贾之流,清名傲骨同金玉珍馔,二者总得享其一。

惜崔氏映柳虽才貌无双,却为庶出。

其母诞下双生子后因着产后亏虚,尚未出月便撒手人寰。

崔映柳只得携着胞弟在嫡母的人前妥帖、人后逼压之下艰难度日。

及笄之年,上门求亲的青年才俊不在少数,可嫡母不愿她的婚事越过自己嫡出的爱女,便一拖再拖。

幸今岁之初,嫡女得缘高嫁入太守府,嫡母方始为她相看起来。

恰前月宁和城中来了一媒人替商贾曲氏的庶子说亲。

虽只是庶子,可曲氏乃真富贵之家,家中亦无过多家规教仪约束。

两厢合了合八字,惊觉二者堪为良配。

且常言道一女嫁高门,一女配金玉是极好的,因而嫡母同那媒人两厢一合计便欣然定下了这门婚事。

只一点,那媒人道曲家的老太太连月来缠绵病榻,意图借着族中小辈的婚事冲冲喜,故而这婚期是愈近愈好。

百善自是以孝为先,崔氏这边对此并无微词。

大婚前夜,崔映柳辗转难眠。

胞弟这些年在嫡母的搓磨同刻意放纵下养成了混不吝的性子,日后还不知如何。

心下焦惶之际,眸光掠过悬于衣桁处的嫁衣,崔映柳款款行上前。

裙衫通身赤赫,金线游走其间,衣襟同裙摆处绣着大片并蒂之花,纹样处镶玉缀珠,便是未明烛火亦能瞧见其上流光。

铜镜前则置着一顶凤冠,镶金嵌玉之余,尚自凤尾处缀下串串东珠帘,名贵无双。

轻轻抚上衣襟处的那株并蒂花,崔映柳想,她此生不慕名禄富贵,只盼安度余生。

翌日天色仍自昏冥之际,崔映柳便已起身梳妆。

携着满腔期许,她在女侍的挽扶下步入新房,安然坐于榻上。

闻着四下寂无人声,崔映柳小心地掀起障面瞧了瞧。

但见临窗处置了一方案几,几上立着一只赤色长口瓷瓶,瓶中绽着她叫不出名的芳花。

崔映柳想,她擅丹青,日后可于此处为夫婿作画。若是他亦喜画,他们便可将窗外四时之景皆留于纸上。

兀自欣悦之际,窗棱处透出一小片拇指盖般大小的阴影,尔后窗纸破开一道小口,一只墨色飞虫朝着榻上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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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堂木拍案之声骤起,诸民皆噤下声来。

公堂之上,县尉高声询道:“堂下所跪何人,与此凶案有何关联?”

容鸢兀自仰首逼回眸中蓄起的泪,傲然端方揖礼道:“民女自王城而来,名唤容鸢。昨日夜间确因客房之事同崔公子起了口角之争,可挪换客栈后并未再行外出,更不曾杀害崔公子,望大人明鉴。”

“王城......容氏......”

“莫不是那机关世家容氏?”

“容此一姓本就不常见,想来便是那容氏了。”

“那便奇了,王城距此甚远,她一个小姑娘何故至此行凶?”

“那可说不准,人心难测啊。”

“......”观堂百姓中已始自议论纷纷。

拍案之声复起,县尉继而发问道:“你道昨夜挪换客栈后便未再外出,可有人证?”

容鸢竭力稳住益发打颤的身形,逐字道:“并无。”

“既如此,那便先行收押,待有旁的线索后再审。”

“大人!” 容鸢不由疾呼,尔后念起容氏一族清名不可污、端仪不可损,复又止住言语。

随同差役回身之际,容鸢瞧见了人群中的容与,唇页阖动间,她道:“莫怕,等我。”

容鸢见此,微不可查地颔首示意。

********

一行人将将回至昨夜栖身的客栈,便见掌柜疾步上前同他们道:“客官不若另寻住处罢,出了这事,吾等何敢......何敢......唉!”

“诸位若是不弃,便去我的别院暂住可否?” 陆知月上前揖了一礼方言道。

尔后一行人便随着陆知月一道前往。

甫一踱入别院,便见池山叠映,闻得池水淙淙。

各自整顿一番后便自行去了前厅会面。

见陆知月正兀自执壶侍花,江鹤眠不由得忆起方才所见的卧房,“此前竟未曾分明,陆兄的喜好竟如此......不似常人。”

陆知月闻言一愣,回过神来后陡然红了耳尖,“江兄容禀,因着我胎中不足、先天有亏,年幼时家父家母在一游道的指点下将我作女儿家教养,说是好养活些。故而除却衣冠之外,于起居方面却与闺中女子相似。”

言罢,两朵红云掠上面庞,陆知月赧然垂下首。“原是如此,冒犯了。” 江鹤眠朗然拱手道。

“无妨。”言谈间,容与、容衍同沈清遥渐次落座。

见众人皆垂眸不语,江鹤眠便出声道:“今日两起命案现场虽看似毫无破绽,可细察之下发觉二人后颈处均有似蚊虫叮咬之迹,且咬痕处留有鬼气。”

“鬼气?” 陆知月闻言大惊。

“因着命格殊异,我自幼随师修习术法,因而能看出些。” 江鹤眠按容与一早便为他编好的话术回道。

容衍闻得此事竟又同怪力乱神有所牵连,不由忆起那夜山庄之中的容与......

“接下来该如何做?” 容与正声道。

“今夜岁星食月,届时凡间通往鬼市的通道自会开启。”

“好。”

应声后众人四散各去打点,容衍却同容与一道回至院中。

措了一路的辞,甫一步入院中容衍便沉声询道:“与与,那夜山庄之中......你如何突生神力,能破了那法阵?”

容与是他捧在手心长大的妹妹,她是否身怀异能容衍岂会不知。

“这得自入梦说起了。彼时我被困于幻境中,茫茫雪原,天地俱寂,正自彷徨间,神女现身同我融为一体尔后破界助我还生。那夜山庄中,生死攸关之际我陡然忆起了梦中遇见的神女,便试着祈她相助。”

“如此......想来与与是有些仙缘在身的。” 言辞间容衍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安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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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一行人兀自朝着荒郊外的大槐树走去。

岁星蔽月,槐下焚香,生人可入鬼市。

借着月影残辉,江鹤眠凌空绘了四道符文与四人,为其掩去生人气息以避其祸。

月影将熄之际,江鹤眠单手结印召出界门。

跨界之时,容与不由发问道:“去一趟鬼市,不仅得在岁星食月夜焚香,还需以灵力召出界门,寻常凡人何以去得?”

江鹤眠闻言握拳置于唇畔轻笑道:“寻常人只需入夜后于通阴之地焚香即可入鬼市。”

“那我等何故要在岁星食月夜,还需结印?”

“嗯......那是因着我想......来都来了,不得有个仪式感呀。” 言罢江鹤眠疾步朝前跑去,生怕晚一步便会被容与逮住挨揍。

“江鹤眠!”

将将步入鬼市之际,陆知月亦发问道:“江兄,你方才道那符文可助吾等隐去人族气息,那隐去这气息后吾等又成了何物呢?”

“就地取材,借着槐树之阴将鬼气引到了符文之上,在外界眼中你们已是鬼了。”

“鬼?”

本欲再细问一番的陆知月甫一踏出界门便瞧见了长身玉立的容衍陡然变成了五六岁大的胖娃娃,憨态可掬,只这面色灰白了些,看起来有几分渗人。

再瞧旁侧的容与,亭亭玉秀的姑娘赫然变成了玉面书生,不过胸口处敞着个大洞,不免让人细思其死因。

再观沈清遥,落落端方的君子此刻竟成了年逾六十、大腹便便且周身长满了脓疮的老翁......

“江兄......你这是......夹带了私人仇怨啊......” 陆知月苦笑道。

“那我呢,我瞧着体面吗?” 他又问。

“嗯......如何算不得呢?” 江鹤眠以擘指支颐,盐指轻抵鼻尖打量道。

恰此时,旁侧经过一商贩,肩上扛着一方能照全周身的铜镜,陆知月忙疾步跟上去瞧。

只一眼,便闻得他哀嚎道:“江兄!何故不予我一份体面呐!”

江鹤眠尚不及答话,但见那商贩闻言回首望过来,尔后痛心疾首地放下扛着的铜镜,将他拽至镜前道:“体面?来来来,你自己瞧瞧,半首、歪嘴、独臂,腰腹处还破个老大的洞,何谈做个体面鬼啊?”

“要你管!” 终归是被当成闺阁女眷养了这许多年,陆知月蓦地娇衿起来。

江鹤眠闻言朗笑着大步前去。

一行人沿路细察着街边的商铺,但见铺中所售物件在鬼市并无甚离奇之处,与日间两起凶案也无甚关联。

心下犹疑间,众人齐齐留意到左侧十步开外的那间铺子。

商铺并无匾额,乍眼望去亦辨不明所售为何物。

只现下并未起风,铺内金线悬坠着的颗颗玻璃珠子却无风自动,相互碰击间发出纷乱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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