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迟来的酷刑。
和在第一个副本里一样，脑内充斥着冗杂的信息，又像是之前在“直面”，他所看到的恶魔，旧伤愈合又撕裂的感觉。
像被惩罚的普罗米修斯，承受无尽的痛苦。
这不是具象的信息，而是抽象的疼痛，时隐时现，像不定时炸弹。
叶祝变成了一只残魂，烈风穿透了他身上的破洞。
他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却又无法记起，而那些东西就像空中的尘埃般随风而去了。
“老板，老板…”一个模糊的声音在一片虚无中响起。
她是在叫谁？混沌中他想着。
“你这又是何苦呢。”女声里带着一丝无奈，但没有明显的阻拦之意。
因为她知道什么东西都改变不了这个人打定的主意，几乎没有人能介入、能打乱他的计划。
她回想起了当时他的反问——“那你呢？”
她轻微地愣了下，爽然笑了。“我嘛…”
“老板你这是明知故问了。”
跟随他，即使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意识，她也没有后悔过。
可能也算一种无边界的自由吧，她洒脱想着。
「error——未知存在入侵系统。」
「检测到高级权限，予与放行。」
她定了定神——眼前展开了叶祝的精神世界。
说句不恰当的，现在，她变成了叶祝的“紧急联系人”，除他自己以外唯一的“知情者”。
顾栖靠不住，另外一个家伙更靠不住。只有让她担下这烂摊子。
“喂，醒醒了叶祝。”
“身为你的‘助理’，我有责任为你减轻风险。”
叶祝猝然睁眼，在心脏的隐痛中一切感知都变得清晰，窗帘被贴心地拉上，朦胧昏暗，外面传来几声清脆鸟鸣。
还有逐渐清晰加快的脚步声。
他不知道什么唤醒了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昏迷。
这种什么都不受控制的情况让他感到有些烦躁。
突然，一个干脆利落的声音响起。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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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栖和屈恬恬进门时，次卧内原本被安置在床上的人已经不见。
屈恬恬看到窗户半敞。明显叶祝就是从那里离开的，而且是不久前。
顾栖却皱眉道：“他自己翻不了窗，也不可能从两楼直接跳下去。”
屈恬恬没有听到一样，快速准备走出门像是要去追赶，顾栖止住了她。
“你们是什么关系？”
屈恬恬原本准备劈下的手刀顿住了，她的头脑清醒了些。
“他可能是我的一个故人。”
“……一个很重要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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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响，许凌之终于走出了那让他感到十分厌恶的教室。
不过出了教室，并没有消停。
走廊里，许多“同学”谄笑着找上他，像是宫廷里那些攀附豪爵的心思，直白明了地显露出来。
在原世界，许凌之就厌恶官场，大多就是因为这些原因。
虽然师门是“皇帝派”的，他作为下一代掌门，却从不认可门派的倾向，只是从未表现出来而已。
冲突的爆发，是早晚的事。
但这一身“傲骨”，他即使灰飞烟灭也不会折了。
这时，他又嗅到了那带有腐烂铜钱味的浓郁气息。
打住不好的回忆，他冷淡地一一回绝，有的甚至有些失礼地不予理会，直接快步走开。
不过对于这种人也不必重礼。
终于走到了稍微僻静的角落，走在一处枫林间，估计正值秋日，红叶燃烧着纷纷坠落，许凌之身着“学校里”千篇一律的白衬衫与黑裤，却穿出了一丝仙气，像是踏着满地焰色的白衣仙人。
他这次进副本评估其实是顺便的，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观察那位叫“叶祝”的人。
虽然有些冒犯，但他确实少有地因为顾栖的一段话而对一个人产生好奇。
总言之，他一般不怎么与人交流，也不善于与人交流。但这次他确实很想了解一下，而且……真的可能是自己日后的竞争对手呢？
想到这里，许凌之快速收回念头。即使是竞争对手又怎么样呢？他的思想怎么会这么狭隘！
可能只是为了…尝试迈出那一步？
“许凌之，”恍然间仿佛又闻到那雪一般纯净的茶香，“出去看看吧。”
“就当是代我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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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逸眼睁睁看着顾栖下台后消失不见，而屈恬恬也跟着没了，留下他一个人站在人挤人的会场。
心中无奈叹气，他也知道这应该是屈恬恬的私事。
感觉上次还有人陪他过正常路线，这次就剩他一个人了。
孔雀绿的眼瞳在清冷的阳光下显得晶莹，他习惯性地又开始原地思索，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骚动。
“少爷。”
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任逸终于“醒”了过来，可能是因为原世界被叫惯了这个称呼，他下意识看向声源处。
他瞳孔骤缩。
——那是曾经因包庇他而消失的管家。
“主人让我来带您回家。”那位管家依旧是个面瘫脸，皮肤白得过分，像是个无机质的机器人。
但任逸知道，这个人，在他试图逃走时掩护他，在暴露后揽下错，第二天，便消失在了别墅中。
…他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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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会在这里？”叶祝皱眉。
被拽了一路，不知道跑到了那个犄角旮旯的枫林里。现在，叶祝正坐在长椅上整理着被扯得皱巴巴的衣服。
“刚剧烈运动完不能直接坐下。”他的面前，在大秋天穿着短袖露腰衬衫和牛仔短裤的岑筱正叉着腰，提醒了一句。
叶祝没有理睬，见岑筱盯着他，无奈道：“我刚才是被拖了一路，并没有跑了一路。”
岑筱自知刚才的行动有些过于草率，咳了两声也没继续追究。
曾经这人也这么钻牛角尖，她还想以牙还牙呢。
刚才的问题就被带过了，像是从未问过一样，叶祝也清楚了这不宜再问，但反正对自己暂时产生不了什么影响，便没有追问。
之前她也说把她当“助理”，这次过来应该也是为了帮他的。
“我之前的昏迷…”
“嘘。”
突然，岑筱侧了侧头，转向一个方向，笑眯眯道：“小家伙，别躲着偷听了，出来吧。”
一棵枫树后闪出了熟悉的欣长身影。
“许凌之。”叶祝朝他点了下头。
许凌之似乎对于被当面揭穿偷听有些窘迫，草草点了个头，分别对两位作揖道歉。
“唐突了，实在抱歉，叶祝和这位女士。”
“许某方才顾及到会打扰到两位，便没有出来。”许凌之解释道，紧张之下古语的习惯又冒出来了。
“没事。”叶祝还未开口，岑筱便爽朗一笑，“也没什么不好让你知道的，反正你们认识。”
许凌之刚想开口说仅有“一面之缘”，目光扫过叶祝，却鬼使神差没有说出口。
他轻点了下头：“洗耳恭听。”
又是一个被蝴蝶效应波及的小家伙啊。
虽然只是错觉，但溺水的人总会拼命抓住任何“浮木”的影子，即使是一根稻草也足以让他疯狂。
岑筱心中暗暗叹气，不过他们目前应该还没有产生过多联系。
也好，联系越多，纠缠越多，麻烦越多，也不知是福是祸，虽然她原本性格总是和上司相反——喜欢冲动行事，但在这几百年的磨平棱角下她也逐渐变得沉稳。
在这种紧要的情况下，还是要小心地走好每一步，要不然真的会被上司宰了的。
只被惩罚倒并没有什么，但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就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了。
她开了口，叫出称呼的时候还是有些生疏：“叶祝，你穿到这个世界的原角色，他因为某种原因患有一种奇怪的病。”
“我能说的也不多，不用问我是从哪得来的信息。”她事先提醒，叶祝也如她所料并没有质疑，只是淡然点头。
“这种病是顽疾，请这个世界最好的医生都治愈不了。”
“它会带来心脏剧痛，昏迷，失忆，精神失常等状况，不定时发作，有时精神损耗太大发作可能会急剧增大。”
“说白了，在这个副本，这就是一个地狱级的debuff。”
叶祝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几乎彻底切断了他靠寻常路线通关的可能。
在这个以成绩质量为上的社会，他却患有这种病。
但他突然想起初入副本时背景介绍的一句话。
「你身患后天性阅读困难症。」
按岑筱说的情况和自己的感觉，叶祝认为这不仅仅是一个“后天性阅读困难症”那么简单。
“阅读困难症”是有一定重合性，因为岑筱说他不能长时间聚集精神，造成精神疲劳。相比来说阅读困难症程度真的会轻的多。
“后天性”这个词便耐人寻味了，竟然不是先天性的，也就大概率是后来的外界因素造成的。这也就证明，他的身份原先不一定是【奴隶】。
“新一年的校长是……这位校长已经连任五年，祝贺他！向最高地位的校长致敬。”
模糊的声音再度在脑中响起，一切变得虚幻，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再度袭来。
“喂！我刚说完不能精神损耗过大，你这脑子是每时每刻都在分析东西吗？”岑筱的声音飘渺在耳边。
其实她这也是明知故问了，叶祝的脑子就不会放过一点信息，接受到后都会逐一分析过去。
突然，一股清凉的力量输送到他体内，像定神的雪莲迅速补充着他的精神力。
不过并不是“像”，不知是不是幻觉，叶祝的意识的确看到了一朵洁白的“雪莲”。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当许凌之看到叶祝转瞬变得苍白的脸，下意识就抢在岑筱前就把他扶住了。
像是习惯性的动作。
岑筱挑了挑眉。
这蝴蝶效应闹得还够大的。
她甚至开始为似乎被撼动地位的顾栖开始担忧。
……打住。私下臆想上司私生活，大逆不道。
不假思索地，许凌之脑子还没有动起来便把灵力输送给叶祝了。
好在可能都是偏淡的灵力，倒也好融合，排异的反应不是很严重。
叶祝睁开眼，许凌之连忙赶在他意识还没回笼，松开手让他站直，又退了几步。
叶祝揉了揉太阳穴，所幸似乎并没有什么像上次那样遗忘的感觉，他看向眼神躲避的许凌之，转向他道了句谢。
虽然没见过许凌之灵力是什么样的，但那朵雪莲确实让他联想到了许凌之，而且在场的就两个人，岑筱明显不可能是这种灵力，也就只有许凌之。
许凌之愣了一下，竟忘了还礼。
岑筱无奈摇头：“虽然你的灵力也够上了A段，在这里会减轻一点影响，但设定就是这样，你过于损耗精神就更容易出现症状，而且我们暂时还不知道解决办法。”
“这种靠灵力缓解的方法只是缓兵之计，用多了反而会像病中胡乱多吃药，产生抗性，使得病情再也无法得到缓解，加倍反噬。”
叶祝皱眉，捕捉到了关键词：“解决方法？你的意思是，这种症状可能会有治愈的可能？”
岑筱知道她也控制不了叶祝转动的脑子让它不转，只得顺着他来，点头。
“对了，我刚才想到刚进副本时得到的信息。”叶祝权衡了一下便把昏迷之前思考的东西说了出来。
“这明显是误诊。”许凌之终于加入讨论，说道。
“动机是什么？”叶祝自语，“是单纯的掩饰学识不足无法诊断，还是为了隐瞒什么真相？”
“但我认为‘后天性’这个说法可能是真的，我可能是后来才出现这个症状，成为了【奴隶】。”
突然，他恍然记起昏迷时在脑海中响起的那句话。
“这一任校长是顾栖，那么上一任，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