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他们组局，都已经开始玩Goose Goose Duck玩两个小时了，主播怎么还没来
——主播你说句话啊主播
——爱信等
——赵哇一今天不会又鸽了吧呜呜呜
——打赌主播没睡醒，起床啦主播，快起床
——爱上了一个不开播的人
——昨天也没有播，我的一些美好的品德要死了
——话说昨天没播是因为被老板谈话了，那今天不播我真的有点害怕主播呜呜
——我也害怕，卡总自从前天出事之后一直就没在舰长群说过话，现在公司整顿这么严格，开除了一大批主播，卡总在这个风头上会不会也被直接......
——救命，别吧，别吧，救命，主播你说句话，天哪。
——虽然说做了澄清也报警了，但是还是没有完整后续啊，加上正好撞上这个时期，我感觉无论真的假的，给公司制造了这么大的麻烦，主播可能会直接被裁掉。
——相关视频和图文还在广传播，也有一部分评论说，那个所谓的原视频其实才是换脸后的视频，目的不过就是为了保住赵哇一所以强行洗白而已，加上本来直播圈的风评在大众眼里本身就不好，即使澄清了但是很多人还是会觉得主播都在参加其他的，类似这种见不得人的活动。
——确实是这样啊，靠直播赚得盆满钵满的网红圈子，哪里有清白的。而且澄清新闻里面只说了造假的部分是通过人工智能换脸合成，但是这种场景，还有那些恶心的画面都没说是假的，显然就是真实存在的。
——他只是没参加过这一个，又不代表他没参加过别的，私下不洁身自好，约来约去的多了去了，只不过没有彻底爆出来罢了，都是冰山一角。行了吧，建议姐妹们不要蒙着眼睛了，都这个程度了估计主播凉了
——呃呃呃，虽然但是主播还没说话而且目前公布的名单里也没有他不要妄下结论好吧。
——救命，这个圈子都已经烂成这样了，他就算不是这个视频的主人公也可能是别的视频的主人公好吧，而且每次都说自己不直播的时候在睡觉谁信啊，显然是出去耗费体力回来直播有气无力的，还喜欢他不是纯脑残粉吗，而且名单是一天天更新的，今天没有不代表明天没有啊
——你要是脱粉回踩你大可以在微博和“厅”APP上跟着大部队人一起骂，没必要在舰长群里找存在感吧
——果然游戏圈也跟饭圈一样啊，你们跟吸毒偷税那些明星的粉丝有什么区别，建议擦亮眼睛吧，别自我高潮想着洗白了
——再说了，现在游戏团里的其他主播不带他玩了是因为什么，你们真以为是避风头啊，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赵哇一出了这件事情之后，导致这个苗头引到了所有人的身上，大家无端被骂，整个游戏团的人还被怀疑是夜总会常客，经常一起聚这种恶心的会。
（舰长，即专门为主播花钱订购包月服务的打赏方式下的粉丝）
舰长群里的孩子们还在持续不断地进行激烈的争吵，赵哇一躺在床上，浑身泄力，整个人好似失了魂魄那般，眼神恹恹地看着天花板。
他甚至开始思考离开“厅”后，他又要往何处走。
自从出事之后，他把贴身设备的消息通知全都改为了震动，而如今，手机搁置在书桌上，那些声源正透过木板，传来一声又一声的闷响。在寂静蔓延的空间里，宛若无形野兽在低沉怒吼。
昨天谈话的最后，他几乎是失了神志般地坐在按摩椅上，仿佛几百年前风干了的腐尸，仅凭一根无形的树干，便支撑在原地无法动弹。
柏闻晔后来说的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进了，只剩糜烂的光影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的眼球，似乎要透过血管和经脉，洞悉他脑海里的一切再转而覆灭。
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柏闻晔开车送回了家。
他不知道柏闻晔为什么会有他的地址，但是老板应该是掌握了所有人的资料，所以他也没多大去追究这件事。
夜幕早早高挂枝头，路灯那昏黄的暗光穿过夏夜蝉鸣群啼洒落下来的时候，把这一池方圆照得不太清晰，在半梦半醒之间，他借着那份夜晚的朦胧，痴痴地看着靠在车旁的男人很久很久。
他许久没有这么看过柏闻晔了，明公正气般的，放纵又坦然。
顷刻间，他好像撇除了以往担惊受怕的心思，而那些带着羞涩的忸怩情愫在判决面前也变得不堪一击。原来人在触底的时候真的会得到这些荒唐的勇气，赵哇一暗想。
他在心底浅笑，目光依旧没有挪离。
再看看吧，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
神经许是因为被太多的痛楚折磨，已经如卡顿的枢纽那般变得迟钝和缓慢，而那些混沌不堪的思绪也如同乌云缠绕心尖，让他黯然销魂。
破旧的老小区因为年久失修，电线杆都压得很低，春日时总有黄鹂在线上停歇，久而久之到是折断了几根破废的耸拉下来，如今堪堪悬挂在赵哇一的头顶，险些砸下来。
柏闻晔看出来了对方一整天的魂不守舍，也没想着去揭穿，毕竟此刻的赵哇一如今只是一只刚刚拼凑起的陶罐，若稍许动作惊动了他，他害怕那人会洋洋洒洒碎了一地，再也拼不起来。
所以他也只能背靠着车背，眼神很淡很淡的看着。
像是看着一个无措却遥远的自己，又像是看着隔着七年的距离而触碰不到的人。
他明明说过要放弃的。
柏闻晔有些苦笑的想。
“就算是待在家也注意安全，毕竟现在所有事情都没有彻底定夺下来，也不能保证那个人如果发现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会不会对你进行二次伤害。”
“这个老小区都没有什么安保可言，不出门就记得反锁，如果有陌生人找上门你多少也注意一点，加上你现在个人信息在网上被开盒得挺严重的，万一有些过激的网民找上你，事情就很难办了。”
隔着一辆车的距离，柏闻晔叫住了他，以担心的名义诉说了一堆注意事项，可待字句说尽之时，仍觉得心底依旧空缺了一片。
另一边，回望的那个人，眼神空洞得可怕，像是名为痛苦的巨虫将他的内脏全都掏空了那般，只剩一副躯壳，以至于哪怕皓月和路灯都一同倾泻在他的身上，他也借不走半点微光。
“我明白。”
“谢谢老板。”赵哇一的声音很闷，顺着晚风砸到柏闻晔胸口的时候，发出了很大的一声巨响。
说不疼的，都是假话。
柏闻晔看着他，很温柔地将眼角往下耸拉了会儿，露出了个很和蔼的微笑，点着头示意他上楼。
手里的烟还在燃烧，从手心顺势盘旋而上，光明正大地与晚风缭绕缠绵，良久，倏然间在他的眼眶里铺开一道硕大的渔网。
厚重的烟草味在白烟轻啄鼻息的那一瞬猛地炸开，有如军队一声号下万箭齐发，刺激着他的鼻腔，虽说不如槟榔那般腥辣，却也着实把他逼得险些咳出声来。
刺激出的生理性眼泪或是别的些什么霎时间爬上了他的双眸，柏闻晔没太多去想，他只是透过那双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睛，看见赵哇一消失在了白烟里。
柏闻晔这次找他约谈，虽说是十大主播的必备，可是面对他如今哑口无言任由旁人诬陷攻击的状态，赵哇一知道这是委婉辞退的意思。
他并不傻，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被泼脏水，要失去什么他都清楚明白。
身体还在无期限地僵直，被痛楚粉碎的骨头在血液里叫嚣着。
赵哇一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无意之中的摩擦，让那些刚结好的血痂，一条一条地撕裂脱落下来，和金属尖刺剔除小院墙壁上的爬墙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渗出鲜血来，红肿的惨状不知为何似乎比原先更加严重，而被握住的稀碎血珠，正顺着光滑的皮肤倾泻而下，浸湿在白色的被褥上时，晕开了一朵又一朵战栗的玫瑰。
看到那些血迹，赵哇一没忍住又骂出了声。
许是恒河沙数的悲怆已经将他消磨得千疮百孔，以至于赵哇一只是神色黯淡地起身附了几张洁面纸在伤口上，似乎这一切都变得不痛不痒。
现在已经是夜晚十一点，是他平日里上班的时间，可是他已经被辞退了......
赵哇一弓起身来看向床沿旁的桌子，那些成堆的，陪伴着他日日夜夜的直播设备在一瞬间失去了他们功勋，他们一起覆入不见光亮的深海之中，被剥夺了持续呼吸的权利。
公司法务部和针对此次事件的调查组都来找过他询问相关的事情，但可惜，他们曾有抱有多大的希望，在赵哇一的回答后都会变为无限的失望与叹息。
对方像是把握住了他的一切行踪漏洞，让他自己除了一句浅薄得毫无意义的驳斥以外，再也拿不住其他的证据。
甚至还牵连到了其他人。
倏然，一种巨大的落空席卷全身，无端的恶心从腹部开始蔓延，将陷入沉思的赵哇一猛地拉回了现实。
搁置在远处的私人手机并未换成震动铃声，而依旧是高中时设定的老土音乐。
为了区别于私人电话与工作电话，他工作之后鲜少使用过这个号码。
知道这个号码的，除了图斯亓与庄睦，好像就只剩步枯了。
他几乎是一瞬间立即从床上蹦了下来，赤脚朝着工作台就冲了过去。
他本以为是步枯的来电，生怕这小孩儿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结果在看清手机屏幕亮起的一瞬间，他顿住了。
本地的陌生号码？
一长串不曾见过的数字号码，赵哇一有些许迟疑地接通了。
“喂，您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