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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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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晨光透过窗沿缝隙倾泻到他身上的时候,赵哇一并未感受到半分暖意。

铁门传来的刺耳铃声摇曳不断,陈旧生锈的门框似乎也因这高昂的声贝而变得崩溃不堪,抖抖索索落下一地废屑。

常年未住的逼仄小屋甚至连灰尘都争吵着太过拥挤,可发霉的木柜又未见任何虫龁鼠伤。

大抵是连蚊虫蚁兽都不愿屈身于如此置锥之地。

那些从墙角旮旯蔓延而出的荆棘藤蔓裹着墙体脱落而下的粉末白灰,争相纠缠搏斗,朝能够窥探天光的缝隙延展。

赵哇一长久地注视着藤蔓上生出的吊诡白花,努力从迷雾之中捕捉到一点清明。

不知道是否是阳光太过刺眼,又或者是屋子里久居的阴霾盖住了他的虹膜,他几乎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逐渐收缩瞳孔完成了聚焦。

赵哇一很艰难地伸展了胳膊,崎岖不平的过硬床板为他带来的痛苦影响正密密麻麻地散布在他佝偻着的背脊上。

酸痛之余还捎带了些许惆怅,赵哇一有些埋怨地望向身后那些依旧伫立的床板木屑,试图忽略掉身上仿若被凌迟一样的不适感。

不堪入耳的铃声依旧缠绵不休,在这片弹丸之地冲撞徘徊,挣扎着要把一切唤醒那样。

赵哇一咒骂了一声,忍着身上脊髓于尖刺交错纵横的不适感,顶着钢架板“吱呀吱呀”的嘶吼声,十分烦躁地翻下了床。

落地的时候,脚跟粘上了一滩黏腻,凑合着让皮肤肌理与水泥板难舍难分,只是身体的主人似乎并不在意这点,强硬地跨步离开以至于在空气中撕扯出缕缕白丝。

“你妈的,你敲个门就给我好好等着,耳膜都要破了。”

赵哇一没好气的甩开了门,剧烈的撞击不仅将门口的墙皮剐蹭掉了一好大块,还将本就摇摇欲坠的铁杆枢纽在纷扬的铁锈碎屑里稍稍错了位。

图斯亓看着那些彻底坍塌粉碎在他脚边儿的墙灰,瞪大眼睛之余嘴巴也不由自主地撇了起来。

“卧槽,你妈的你住危楼啊。”图斯亓将门口的金属拨片往上提了提,稍侧身四十五度后朝着门檐方向猛地一踹。

“吱呀吱呀”的嘶叫声再次激烈交响,伴随着门铃与铁块的剧烈颤动,险些掉落的柳丁重新归位。

赵哇一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进门后只留了一句“你又不是没住过”。

水泥地上各种废品与垃圾星罗密布,赵哇一提起墙角边缠着蛛丝的撮箕随意扒拉了两下,勉强空出一片能够憩息的地儿。

他将早已散架的红木家具里拆了一截残肢,两个拱状的木块叠加在一起,配上脚边静躺着的钢板,不一会儿就在那一隅明静里建起一座高塔。

无言的默契,几乎是搭好桌子的前后脚,图斯亓就将外卖放置了上去。

“七八年没过来了吧,这不是一直没人住吗,怎么看得像龙卷风摧毁了一样。”

图斯亓环顾四周仔细端摩,试图辨析出与记忆里重合的地方,但直到眼睛干涸得泛出血丝,也并未捕捉到一丝,只能铩羽而归。

“我走之前,他们找到过这里,大闹了一阵,该摔的都摔了,”赵哇一一脸云淡风轻,似乎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儿,“其实没过多久,后面我也没回来过了,就我们接到战队邀请那阵儿。”

图斯亓咒骂了一声之后,就没再说话了,沉默着和打了死结的打包带作斗争。

他曾和赵哇一在这置锥之地居住过好一阵子,虽然生活拮据,但这里曾经确实给两只流浪狗有一狭庇可遮,一点苟且里的喘气。

那个时候奶奶病得很重,架着呼吸机,绑着心脏起搏器,父母在外省的工地做工赚医疗费,而他没日没夜在学校与医院之间奔波。

大概是眼底的深邃仿若附上一层沥青,又大概是渺无踪影的未来压抑着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濒临崩溃。

奶奶进了重症监护室之后不允许家属陪床,冷清的家里甚至让他捕捉不到半点温度。

在无数次被窥见深夜静坐在河边的图斯亓,最终被赵哇一强硬地将他领回了家。

可笑的是,那个时候的赵哇一,是不知道第几次被赶出了家门。

他们就像两只无人在意的流浪狗,在坎坷世间奔波摇摆,在每一个夙夜里无言地舔舐伤口。

刚从回忆里脱身而出的图斯亓,强忍着心底的酸涩,扒拉几口米饭之后几乎没有咀嚼就生生咽了下去。

看着图斯亓难得沉默寡言的样子,赵哇一半遮眼帘垂下了身。

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笑,“如果要感时伤怀,追忆过去的话,可能还差一个人。”

应该是三条流浪狗才对。

“我给他打电话要不,哎,你别说还挺帅的。”图斯亓咬着鸭肉,嘴里含糊不清。

“十年了,十年前和十年后我们仨在同一个地方,但是时过境迁一切都变了,也都长大了。”

一切都变了,以前是房子是好的,他们是潮湿破碎的,但现在,似乎,是他们变好了,而房子同那些悲痛浑噩的记忆一起,死在了过去。

赵哇一看着图斯亓如此兴趣盎然地高声感慨,眼底不禁泛上了点点笑意,但针对对方的提议,赵哇一还是一口否决了。

“你可别叫人过来啊,人家忙着呢,再说了你让小枯看到现在这里长这个样子,我真怕他直接给我买套新房子。”

赵哇一想起前段时间去找步枯帮忙找房子,也是自己掰扯了许久才让对方放下了给自己买房子的心。

嘴上说现在买房有大力度的折扣优惠,但实际上这被减免的钱到底是从哪个账户里出,赵哇一心知肚明。

就算是处在暴利行业,但步枯终归不属于艺人的范畴,全年无休且昼夜颠倒,为了一些不得已的资金周转还要把自己砸进去,每次同步枯见面,赵哇一总觉得对方越来越憔悴瘦弱。

按道理来说,步枯已经坐到了行业顶层的位置,必然是不会被如此压榨式的工作量所裹挟的,可事实却又完全相反,加上如今他个人的工作形式不容乐观,赵哇一着实舍不得再给他添乱了。

“说的也是,你都禁他多少个号了。”

“要我说啊,你至少给人家留一个号看你直播,别老欺负人家小孩。”图斯亓把吃完的打包盒收拾放好,从墙角的垃圾堆里抽出了个尚且还算干净的塑料袋,倒了进去。

而后朝赵哇一身前的袋子仰了仰头,示意对方将外卖盒递过来。

“我不信小枯没给你刷过,禁人家号的可不止我一个。”

“哎!你可别污蔑我,我可没禁人家号,”图斯亓双手举过头顶表示抗议,“他给我刷我就去他公司抓人出来吃饭,云野市的高奢餐厅我几乎都带他去过了。”

赵哇一颇为不屑地瞥了眼,对此行为并不赞同:“让他自己省点,上次见他他忙得都快形如枯槁了,小孩儿不许乱花钱。”

“刷礼物平台要扣百分之五十,扣完百分之五十还要交税,就算帮他单独存都存不起来,白白浪费,小孩子不懂事你还陪着他闹是吧。”赵哇一没好气地反驳到。

“哎呀,给你刷主要不是为了直播间推流嘛,也不是为了塞钱,这不能直接算,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我少那点流量,还是你少那点流量,前段时间还没给你塞够?”

“人家现在可是行业内的著名明星经纪人,赚的也不少,他给你花钱他开心你就收着吧,就当哄小孩了。”

图斯亓本意想插科打诨几句,却难得见赵哇一黑了脸色。

紧接着,就听见对方掺杂着严肃漠然的质问语气:“你忘了他自己饿肚子把泡面让我俩的事儿了?”

一字一句如若惊雷炸响,裹挟着那些隐没于岁月里的记忆一同袭来,图斯亓顿时噤了声。

十年前的一个暴雨天。

赵哇一和图斯亓是在欢庆网吧遇到的步枯,那天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整个世界如墨汁泼洒于苍穹之上,压抑而沉重。

耳听的雷声轰鸣,如万马奔腾,电闪雷鸣之中夹杂着的狂风怒号震耳欲聋。金光劈裂天际的残酷声响于云间回荡,好似天威之宣告。

赵哇一与图斯亓刚到欢庆网吧的时候,雨点始降,初稀若星,但许是雷雨天气,网吧里人少得可怜,一望过去,只有伶仃些许的影子。

他们照常开了窗沿边儿的机位,即使戴着耳机,也能听见繁密如帘的雨滴击破尘土,无情地发出沉闷之声。

耳机里的枪林弹雨与窗外的天地交融共舞,在这雀喧鸠聚之中,赵哇一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了巨大的撞击声。

此时他和图斯亓正与包围小洋房的一支队伍僵持不下,毒圈也已经缩小到他们方圆几里之内。

赵哇一“啧”了一声,不顾此刻的四面楚歌,皱着眉就向后探去。

那是他们第一次遇到步枯。

那个时候的步枯大概是淋了很久的雨,全身湿透了晕厥在地上,高烧不止,樱色的唇瓣已然泛出了青紫,他微微颤抖着,嘴里念念有词,大抵是烧到了说胡话的地步。

稚嫩孩童甚至连身子都尚未发育完全,滚烫殷红的燃料将其白净的皮肤都附上了一层模糊不清的薄纱。

眼看只有六七岁的模样,痛苦蜷缩在地上的样子十分可怜。

两人赶忙把这小孩抱到了医院,而后小孩昏昏沉沉之中吊了好几瓶药水,才堪堪清醒过来。

赵哇一本以为他是走丢了才落得如此地步,本想报警帮步枯找家长,可谁知电话还未拨通,就被泪眼婆娑的小人拦了下来。

“我是离家出走的,求求你们不要让我回去,求求你们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似回家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倘若是旁人,或许会有所劝导,有所抚慰,可他们是命运多舛的两条流浪狗,赵哇一看向图斯亓时,对方只是摇了摇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之后,这比他们小了三四岁的小弟弟就跟个小尾巴一样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甚至在打游戏上都逐渐跟上了他们的步伐。

图斯亓对此还谈笑,说被步枯的奶妈保得太舒服了,恐怕以后都没有闪避意识了。

赵哇一本是念着这小孩嘴里的“离家出走”是玩笑话,并没有多在意,只当是遇到了个游戏好友。

但看他在欢庆网吧睡了大半个月之后,赵哇一还是果断把小孩抱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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