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稠得像一杯倾倒了的黑咖啡。办公室里只有一阵忙碌的键盘敲打音。
办公室门被笃笃敲响。他开口,“进来。”
“魏总。”季深轻轻地按下门把手,又轻轻地将它复位,一举一动都静悄悄的,“您的黑咖啡。”
“嗯,谢谢。”
季深已经习惯了自己的上司为了工作周末加班、晚上酗咖啡、连续两天一夜都不阖眼的作风,一开始他还会诚心地劝说几句,甚至还自作主张地把黑咖换成更为温和的抹茶。
虽然魏楮堂没说什么,但他对咖啡的依赖程度已经让他出现了一些明显的戒断反应,像一记慢性的毒瘾,动不动就给他来上那么一下,在最严重的时候,他的焦虑程度直线上升,也有很轻微的心悸反应和头部阵痛,甚至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猝然死掉。悄无声息。
季深看在眼里,无法,只好在咖啡里加多些许糖,和兑多点开水,由此递加,并祈祷自己的上司不要英年早逝。毕竟,虽然他的工作压力也如磐石般死沉,但他这个位置的薪水可不是谁都能如此慷慨地给的出手的。
季深例行公事汇报完了工作,转而说,“您之前让我查的人有了结果。”
季深注意到魏楮堂终于把他的目光从他的电脑屏幕上抽了出来,那是他未曾从魏楮堂身上看到过眼神,毕竟他从魏楮堂眼里看见的最多的,就是无言的疲倦、无限的冷静和无尽的野心。
“……我派人假借记者的名义访问莫树风这几年来教过的学生,调查到了许多关键性证据。”
把整理好的资料夹打开,递给魏楮堂,“莫树风,男,今年33岁,数学科组长,三十多就是学校教导主任了,兼现在两个班的数学教师,目前证据来看,他曾先后侵犯过同校三位十四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少女——虽然这些家长都恳求我们隐瞒,不愿出面举证。而今年,他猥亵曾过一位十五岁男生。”
魏楮堂接过资料,没去看那三个女受害者的信息,而是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意料之外,魏楮堂没有在这份资料里看到那个让他在意的名字。而资料上显示的,是另一个人的信息。
谢言。
他把目光移到那张蓝底证件照上,是一个桃花眼的清秀男生,照片上的他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让人有一种温和感。
一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自心底而生,布满了森森的问号,像某些进行曲的前调。
他看着照片上谢言的脸,那双桃花眼在他眼里摇摇晃晃,渐渐地,与那间空旷的教室重叠。
魏楮堂想起自己去接沈吟招的那个下午,他没等到沈吟招,便跟保安打了声招呼,踏进校门走去他的教室找他。
而偌大的教室里,他看见只有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他敲了下门,“同学,请问你是沈吟招的同班同学吗?”
“……啊?”
座位上的谢言像是被很浅地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平复了,他朝他礼貌地一笑,“我是,你是来接他的吧,他现在教学楼旁边的那栋艺术楼里,四楼的404教室。”
他顿了顿,像是深吸了一口气,语速有点快,“对了,美术楼到五点半就关门了,他可能不知道,到时候可能会被学校保安锁在里面,您要现在赶过去找他的话……时间刚刚好。”
“好的,谢谢你了小同学。”魏楮堂笑说,“现在天色晚得早,你也早点回家。”
“……好。”
而魏楮堂清楚地记得,那时他是五点四十三分带沈吟招出了美术教室,但美术楼并没有如他所说的一般,到半就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