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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入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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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

羲瀛人向来是极讲规矩的,塞维亚方才拢门口,一行侍女便迎了出来。

“左将军。”领头的那个恭敬地欠了身,一双笑眼悠悠地对了上来。

塞维亚认得她:她是祭祀完第一个入殿的,也是入殿后泪流得最多的。她从来拿一双泪眼注视着尧离,像要把他的伤看进去,他痛如同她痛。塞维亚听过她的名,是每次她哭时尧离轻唤着安慰的羲瀛话——川穹子。

塞维亚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请随我们来。”

正值初秋时候,草原惯是个冷天气,早早便落了雪。那天飘了些雪粒,阳光很好,树影斑驳的。踏过青石,一路都静得很。樱色无声地落,顺着活水从竹筒中引出来、潺潺地响。鸟声很远,廊檐上两三步挂一串铃、丁丁当当的。

塞维亚远远地望见了尧离:他收拾得极素净,几日休养、仍瘦削了几分,双颊微微地陷着。

川穹子“啊呀”一声,赶忙上前。她解了披风,照面便向尧离裹了上去:“您怎的不披件外衣就出来了呢?”她握了尧离一双手,连叹了几声“冷”,于是撤开、向手上呵气,搓暖和了便要覆在他手上。

尧离终于开了口;“闷,出来透气。”

“我便知道是这样。”川穹子两手都搭了上来,眼尾一笑便垂了下去,“您瞧,谁来了?”

川穹子一侧身、侍女们随即让出一条道来,两人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尧离一双肩往后缩了缩,旋即道:“见过左将军。”

塞维亚回了礼,二人一时没了下文。

川穹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人,您早早地便等在这里,难道不是有话要同左将军讲吗?怎的只在这儿相互看着,却不请他进屋坐坐呢?”

尧离道了声“不必”,一双眼睛挪开了些:“女帝只教他来催促我,自是没有久留的道理。”他顿了顿,似乎察觉到了语气中的生硬,便稍改了口:“不过、左将军若是不介意,我倒可以领着您在院里转转,说几句消磨时间的话,如何?”

许是养病久了,与之前的冷漠疏离不同,尧离这天的态度格外软。见塞维亚似乎始终不习惯侍女的跟随,他便挥了手、遣开了她们。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偶尔聊两句,讲的大抵是些无所谓的话。

塞维亚不介意这种交流模式——不如说,比起费尽心思地刺探,他习惯于这种不动脑筋的交流。但他忽然觉得这种交流太没意义,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刚要开口,尧离的话头偏巧就抛过来了,塞维亚于是又接了他的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走了一段。

“今日这雪下得细小。”尧离忽然来了一句:“初雪似的。”

“往日雪势大,今日确实小很多,倒也奇怪。”塞维亚回道。

“我幼时从未出过远门。七年前,我母亲答应我、带我去看羲瀛的初雪。她一个人带着我、同族里妇幼从草原去了羲瀛。”

“然后呢?”仿佛要冲破什么似的,塞维亚压住涌起的情绪、循着他的话讲。

尧离一抬眼:“她吊死了。初雪那天,我去寻她……已是两天了。”

塞维亚一怔。

“她心里有怨。”

塞维亚一时没了言语。周遭很静,他的心脏在耳边砰砰地跳。

“七年前,女帝召我进过一次殿,赐了一碗汤——我已是受蛊之身了。”

良久的沉默。他们的对话似乎进行不下去了。抱歉的话哽在喉中,塞维亚却觉得尧离的眼神像查探什么似的,迟迟开不了口。

不知过了多久,尧离终于说出句莫明的话:

“我记得您,左将军。”

正厅。

后来的路,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只沉默地走。

尧离规矩地揖了揖,请塞维亚落了座。侍女早沏好了茶,恰合时宜地端了上来。尧离端着盏不喝,只是看着。茶叶在面上打了卷儿,终于沉了下去。

塞维亚依旧在回想尧离说的话:几分悲伤、几分恨意、几分同情——极度的平静。他没有一句陷在回忆里,讲的时候像在怜悯一个孩子,全然不像是自己的故事似的。塞维亚有些分不清真假。他记得敏珠抱过的孩子、只尴尬的一面。那天,那孩子窝在敏珠怀里、哼哼唧唧地哭了好久。

吹开盏面上的茶沫,塞维亚呷一口、仍是温的。他不由得有些感慨羲瀛侍女沏茶的手艺。

外厅忽然喧了起来。

“大人、大人——”来的是先前遣开的侍女们。她们各执了些艳丽的颜色,远远地便似乎有清香飘了过来:“您快出来看看呐——”

领头的仍是川穹子,她的右臂挎了满一篮:“我们采了好多花哩。”

是敕勒花。塞维亚熟识这种花,他去过草原上各个地方,却何处都能见着几丛这样的花。即便是寂灭的荒漠,也会有这种花顽强地生长着。

尧离赔上几分笑意:“我母亲生前最爱这花,这些个年轻侍女昨日刚晓得,今日便采了这么多回来,吵吵嚷嚷的、一时乱了规矩,左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塞维亚道了句“无妨”,他放了盏:“不准备出去看看?”

尧离舒了眉:“您先请。”

两人先后出了前厅,还未走到川穹子跟前,塞维亚却听见了一声咳。

回头时,尧离已倒在地上。他开始有些痉挛,一双手拧着背、想抠出什么来似的,瑟缩着又是一阵咳。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来——这阵咳像是要把尧离的心肝脾肺都咳出来似的,也把一众侍女的心肝脾肺都咳碎了。塞维亚抱尧离起来的时候,有种快要失去什么的感觉。那日朝上种种、洪水似的冲击着他。

他一时躁郁,怕却占得多些。

好在这些羲瀛人有擅医术的,她们支使塞维亚安置好尧离,刚放手便请他出了门,“唰”地拉了帘。川穹子帮不上忙,也被轰了出来。

“劳烦左将军了。”

“无事。”塞维亚答,又补一句:“他如何?”

“还是没有意识。”这次她意外地没有挂眼泪,只是声音仍有些颤。

塞维亚神色凝重,不再说什么。

“大人昨天夜里发了低烧,唤了几声母亲,”半晌,川穹子又开了口:“今儿个天气初雪似的,大人清早便往外一直望着——我便知道,他想她了。”

“大人是我第一个服侍的人。夫人带大人来的时候,我便在他身边了。那时候的大人无忧无虑的,我比大人长几岁、又教他语言,很快熟络了起来。”

“那年初雪,大人是第一个看见的——就在那天,什么都、所有的一切……铺天盖地的。”川穹子有些哽咽,一双眼渐渐涣散了,不知望向何处:“家主求学时与夫人结为挚友,她一贯心痛大人、待他如家人般。那天大人找了家主,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他终于全然变了。”

“家主给大人找了好多老师,光是教语言的都请了三四个。他什么都学,甚至学了羲瀛的歌舞……我想起夫人是梨园世家的大小姐,打小便教大人学戏。大人学得快、身段也漂亮,我们总是央着他唱。他还会说两国话,草原的、中原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学这么多……”

川穹子忽然意识到自己逾了规矩:“抱歉,左将军,我说得有些杂了。”

“我还是服侍大人,好像没变,好像又变了——他不再和我说心里话了。昨日、大人回忆似地说夫人生前最爱的便是敕勒花——他好久不曾说过这样的话了。今日左将军来,本想着给大人一个惊喜,哪成想……可他从没有说过这种事啊……”

川穹子终于呜呜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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