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不擅长睡觉。

他在还是杰森陶德的时候就很难入睡，他、他们的父母是一滩烂泥，威利斯甚至在醉酒后用阴恻恻的眼神宣告要了结他人生的三大错误，凯瑟琳用空洞洞的大眼睛盯着他，两个人开始对骂、扭打，仅有的椅子被砸得木屑飞溅。

菲娅的脖子被一块木头擦过，不慎打破血管，汩汩地流。骑士还记得那张被染红的侧脸、被血黏在一起的头发、喉咙里嘶嘶的声响。

他也记得在被韦恩资助的失足少年基金送去新学校后学习到粗浅的生物知识后，他是多么心有余悸——菲娅险些在那时候因失血而亡。

得亏他们都指望着把再长大一点的菲娅卖给马罗尼抵债呢，因此不介意花费点钱让黑医给菲娅止血。

脖子缠上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纱布的菲娅吓坏了，一直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他们太瘦了，几乎是骨头抓着骨头，但两个孩子都感受不到这点疼痛。在那之后，他们整宿整宿相拥入睡，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把他们唤醒。

一直到威利斯和凯瑟琳终于被忍无可忍的债主敲碎脑袋，杰森陶德和罗马尼达成协议，菲娅才终于能有一整晚的睡眠。

多奢侈，又多好笑，对于哥谭的底层人，一晚上不被打扰的睡眠都是有条件的。

*

菲娅这几晚睡得不太好。

米黄色的窗帘在黑夜里也被浸染上墨色，菲娅没有关严窗户，偶尔有风拂过，窗帘的影子如同涟漪在菲娅的身上流淌。

骑士没有钉死窗户。事实上，这个房间里除了数量有点多的监控摄像头，什么陷阱都没有。骑士也没有锁门，钥匙就放在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和其它钥匙——监控室、武器库、会议室等等细心贴上标签的钥匙串在一起。

他知道菲娅已经发现了那把钥匙，就像菲尔夏鸟里女孩洗不干净的鸡蛋，骑士也在等待着钥匙引领她打开一个又一个秘密，一直到她停留在没有标签标注的那一个门口。

骑士站在床前，他透过头盔看向菲娅的脸——他们已经三年没有相见了，如果不算他制造的几次偶遇。

蝙蝠侠不能保护菲娅，他才是哥谭最大的犯罪疯子*，他在暴力有独特的天赋，唯独不能干好保护的工作。骑士想起蝙蝠侠近日为日历人的计划焦头烂额而暂且将寻找菲娅搁置的行动，脊柱里的愤怒之火又开始燃烧——它一直没有熄灭，不能熄灭。

火焰支撑着骑士被打断的脊柱。

菲娅支撑着骑士。

他轻轻吐出郁气，想要抚平菲娅睡梦中也蹙起的眉峰，但他的手上是冰冷的战术手套。冷光悬在半空，如同吻颈之刃在菲娅的头顶悬空。

丧钟告知他检阅雇佣兵的时间快到了。骑士收回手，跨过窗一跃而下。耐心，他告诫自己，菲娅已经按捺不住对蝙蝠侠的担忧了，他们的相逢之日即将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