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赠一把将眼前人推出人群去,一道身影如箭矢冲了出去。
她却被人给撞倒,视线天旋地转起来,身体失去平衡,向着台阶下滚去。
心胀剧烈跳动而产生的余音在耳边回荡,她下一秒就要摔下去了……
倏的,床头柜的闹钟响起“铃铃铃”的声音,柳赠缓慢的睁开眼眼皮,眨了眨,心中升起淡薄的惘然之感。
响起的是6:20的闹铃。
刚醒过来,大脑还来不及开机,她伸手将闹钟按掉了,不打算早起。
闭上眼睛,回忆着梦里发生的一切,想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就又睡着了。
柳赠自然醒的睁开眼,拿过闹钟仔细看了看,才过去了三分钟而已。
6:23。时间还早。
柳赠拉开窗帘,阳光穿透玻璃普照在她的身上。
昨天把快递裁开,日记扉页是模仿她的字迹写的她的姓名,等到阅览完日记里面的内容也将近十点半。
走到书桌旁边,她盯着日记本上面的字迹看了好几眼,记不得这是谁的手笔,她将日记本合上,放进书桌的抽屉里。
原本在第一个闹钟响起后,她印象中还依稀有梦中的场景,之后在迷迷糊糊的睡着再到闹钟响起时,就只记得她做梦回到了高中,然后全都忘了。
——8.15(中秋节)
柳赠做了一个梦,回顾起了中秋节做的那个梦,梦中场景是她回到高中后的所有片段。
今天是清明节,4月4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睡午觉时梦到了这些,或许是因为早上遇到了那一个小女孩的原因吧。
今天早上,柳赠的花店里迎来了一位与众不同的客人,穿着一身鸭子服的女孩独自入店,她看着热情开朗,很快就与人交谈了起来。
“来买什么花?”
“要一束向日葵和一束菊花。”
虽说这两种都是黄色,但是科属和寓意却是截然不同。
“小妹妹叫什么名字?怎么是一个人来的?”这话不管怎么正着听还是颠倒过来,都像是小红帽中狼外婆的发言。
“我叫简边生。”
“名字真好听。”
这句话大大鼓舞了简边生敢于发言的勇气,她扬起一个很暖人的笑。
“我的名字是爸爸给取的。”她用着稚气未泯的童音,“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
“好有寓意的一个名字哦。”柳赠夸赞道。
简边时的话还未说完,“只不过,我和书本上的jian字不是同一个。”
她对此很是惋惜,柳赠知道原因,简单不过,姓是改不了的。
但她还是问了下去,“为什么?”
“我也问过爸爸。”小女孩说。
柳赠有一瞬的讶然,笑了笑。
“爸爸说是因为他是消防员,水已经够多了,我不需要再多的水,所以用了竹字旁的简。”
简边生说这话的同时,又勾起了什么别样的回忆,低垂下了脑袋,毛茸茸的发丝有让人撸一把的想法,柳赠突然就明白了柳而安为什么老是揉她的头了。
她按照顾客的意思把两束花包好后,递了过去。
身穿着同色款鸭子服的简边生抱着向日葵和□□离开了花店。
走出花店,她牵起在外面等候多时的母亲的手,“为什么会没有人给哥哥们送花啊?”
“有啊。”
“可我没有在哥哥们墓碑前看到花。”
简边生口中的哥哥们指的就是沈满川和淦睡,淦睡是她父亲的队员,沈满川是她的英雄。
为了救掉进水里的她,再也没有从水中出来。
“因为呀……哥哥们把送给他们的花送给了他们的妈妈。”
——
大门被人从外推开,柳赠正单手支着下巴,在面前的白字上写了几个字,回忆着脑海中的记忆片段,风吹起了挂在门口的风铃。
她站起身,从柜台前走出来,露出了一个标志性的笑容,“欢迎光临,请问需要什么花?”
来店的人客人是位女性,一只脚刚迈进店里,话就已经说了出来。
“白莲花。”
“需要卡片留言的话,可以免费帮忙写的。”柳赠提醒了一声。
女人想了想,“算了,我自己写就可以了。”
女人伏案在柜台前认真的写卡片,柳赠不经意的瞥到,目光又往别的地方看去。
柳赠也是惊奇,今天来买花的顾客选的花束都是个顶个的独特,不由好奇,在清明节这个时间段,这束花是要送给谁的,“小姐姐你这束花是准备送给哪个人?”
“我自己啊。”女人毫不避讳的回答,她打量着柳赠惊讶的面孔,笑着打趣,“我这样的说法在花店里是不是比较独树一帜?”
“也不算,但也不算多。”柳赠解释,“更多的人是买来送给别人的,给活人或者死人。”
女人拿起手里的卡片,大方的向着柳赠展示上面写着的内容。
「偶遇花店,送你的花。
——25岁的宋莲」
“很少会在人在今天心血来潮的来自己买花,毕竟今天……”柳赠欲言又止,谁都明了后面是什么意思。
“清明节嘛。”宋莲抢答,说话的语调很是随意,她的视线也顺着柜台投放到了上面摆放的日历。
“我计划着为自己办一场葬礼。”
“为自己?”柳赠被这一句大胆的言论震惊的重复了一遍。
“对啊,人能参加自己的婚礼,当然也就能参加自己的葬礼。”
柳赠先是把需要的花枝包在玻璃纸里,主要用于保湿、防止枝条干燥。后才开始给花束做包装,先用了雪梨纸打底,外面再包了一层哑光的欧雅纸外衣。
她对宋莲的话产生了十足十的好奇,兴趣浓厚是产生话题的开始,“那你有选好葬礼上需要的花了吗?”
“没想过。”她笑着接过包装好的花束,“因为我一定是会选用莲花的。”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柳赠将《爱莲说》通篇中最瞩目的一句背了出来,“是个很好的寓意。”
“我买花并不是因为它的寓意,寓意美好的花有很多种,但我买这个白莲,单纯是我喜欢白色,进入花店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莲花而已。”宋莲凝眸望着含苞待放的莲花,花束中有两支莲蓬作为点缀。
“等到明天,花苞绽开,染上禅意就会更好看。”
柳赠在客人离开前将这句话说了后,回身做在柜台后,盯着纸上写着的“淦睡”两个字看了一会儿,主要是在发呆,她想起几个月前的那个日记本。
日记本中潜藏着一片多年前的柳叶,枝叶早已干枯,易碎的东西却被完好无损的保存在书本中。
——
宋莲出了花店,她在扫过一眼柜台时看到了上面写着的一个人名——淦睡。
这个人她认识,之前的一个同班同学。
即便是多年过去还有印象的原因是,淦睡曾在初中受过挺严重的霸凌,那个架势感觉都快成为全班公敌了。
后来如何就不知道了,初二的时候她就转学离开那里。
清明节结束前,她去了一趟墓园,墓碑上刻着的是父亲的姓名,她将一束菊花放在了墓碑前的供台上,供台上已经放过了一束白菊。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的墓碑前也有人在悼念着逝去的亲人。
天空晴朗,无阴云。
墓碑前站着两位脊背佝偻的老人,花白的头发遮盖住了发丝的乌黑。
他们步履蹒跚走过来,相互搀扶站在淦睡的墓碑前。
老婆婆弯腰在供台前放了一束鲜花,弯曲的脊背在述说着无法言说的悲痛,伸出苍老的手指,细致又小心的摩挲着墓碑上的照片。
“你要怪我们也是应该的。”老爷爷的语气里带着伤感,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对生命脆弱的哀伤,“如果见到了你妈妈就替着我们问个好。”
老婆婆自言自语的讲述了诸多的回忆,大部分都是淦睡的母亲,淦睡在里面所居的份量屈指可数。
她的记忆很差,阿尔兹海默症的症状越来越明显,糊涂起来时会为身边的老伴,“清清出去打工,怎么过年了也不回来?”
老爷爷知道,她忘记了很多的事情,只记得自家闺女刚到外地工作不久,别的都忘了。
忘记了也是好事,记得那些也只是徒增了痛苦。
——
柳赠一直觉得,梦境虽是虚幻,但也全非坏事。
龟兔赛跑中的兔子在比赛中通,睡了一觉,因而失了比赛。
可若是那是一个美妙绝伦的梦,那错过了比赛也无伤大雅。
即便是梦中发生过的种种,醒来发觉不过是大梦一场,也不觉得悲恸。
主要是柳赠的心愿一直都想要回家。
这只是柳赠的感想,不为淦睡提供任何参考。